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手可为你摘星辰》作者:破晓之夜 文案: 95年,辛程踏入辛家,辛暖嗤之以鼻,欲将其扫地出门而后快, 00年,鉴于数次驱逐无果,辛暖找人揍他,结果反被揍, 04年,辛暖说,“辛程,将来我当你媳妇好不?”辛程严词拒绝。 06年夏,辛程牵女友从辛暖面前飘过,辛暖崩溃加抑郁,一怒躲出了国,眼不见为净, 06年冬,辛程失手杀人,入狱服刑,辛暖去探监,他不见, 09年,辛暖打飞的接他出来,谁料此人提前出狱,跑了, 13年,剩女归国与人开房,逃跑,重遇某位男人……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辛暖,辛程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hello,空心小鲜肉 “我……我愿意啊……” …… “小姐,小姐……” 原本是温柔无比的女声,辛暖听来却是一惊,当神智清醒过来时,她有些颓丧,原本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浪漫花海,而现实却是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辛暖揉了揉刚刚因弹跳过度而撞到前面座位的前额,最终抬起眼皮,看了看面前的那张带着标志性微笑的空姐面庞,淡定的一笑,“到了是吗?” 空姐极有耐心,“是的呢。” 下了飞机,辛暖手脚麻利的打开自己的行李包,扯出一件大衣穿上,又牢牢地往自己头上扣了顶厚帽子,脖子上的黑白相间的毛线围巾缠了几道,这才放心的步出机场。 掏出手机,开机,没一会儿声音便滴滴响个不停,辛暖停下脚步翻看,打开微信,一个母猩猩戴着朵鲜花并龇牙笑的头像的上方标着一个鲜明的数字“6”,昵称显示“唐僧”。 辛暖忍不住叹了口气,点开看,前三条是文字消息,后三条是语音,刚敲了最后一条语音,瞬间传来的便是刺破耳膜的高分贝——“猪别睡啦!空姐妹妹还要逛街去啊!” 辛暖恨不得将自己的手记扔到几米远,不过看在这是自己唯一的一部通讯工具上,她决定还是收回来。当然,这高亢的声音也吸引了周围人的侧目,其中包括一个穿着红色小斗篷的小姑娘,她牵着妈妈的手从辛暖面前走过,先是瞪大了眼,然后冲着辛暖咧开缺两颗门牙的甜甜笑容。 辛暖也冲她一笑,顿时精神不少,重回祖国母亲的怀抱,她应该亲吻大地才是! 天空虽然不算蔚蓝,空气质量虽然不算太好,不过辛暖还是感受到一种由衷的亲切,她忽然想起中学语文老师说过的,海外的游子重归故土,总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怀。 不过现在的辛暖无暇去研究这种情怀到底是什么,因为她要忙着回“唐僧”的微信。 “唐僧”的本名其实是叫唐静,但是这个名字如今别扭到连辛暖都难以启齿,她经常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与本人不般配的名字! 唐静作为辛暖在国外的同窗兼死党,前后加起来已经有近七年的时间。如今的唐静对辛暖的了解程度直追辛暖她妈。所以她当然会知道,辛暖不管是坐车还是坐飞机,只要屁股一沾座位就会快速沉入梦乡,到了目的地如果没人叫是不会醒来的。 “你要是改不了这个坏习惯,将来没准让坏人给卖了!”唐静曾经忧心忡忡地对辛暖说。 辛暖不以为意,“放心,我绝对是那种进了狼窝还能自己跑出来的人。” 辛暖坐在行礼箱上,嗓子干燥不想出声,便手指飞快的敲着手机打字,“我恨那个空姐,就不能晚一点儿叫醒我!” “人家空姐妹妹能在最后一刻还对你保持微笑就不错了,对了,你流口水了没?” “……我不记得了,应该……没有……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嘴角是干的,就算是流了也风干了。” “……” “唐唐我跟你说,你猜我今天在飞机上做了什么梦?” “……难道是梦见别人帮你擦口水?” “错!我梦见……有人跟我求婚了!” “!!!谁!那个人我认识吗?!哦不,你认识吗?!” 辛暖的指尖忽然停了下来,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刚才的梦境,还有梦境中的那张略微模糊的男人的脸。 “你不认识,我认识,不过……不知道现在还认不认识了。” “你现在跟我玩文字游戏?” 辛暖无从说起,便想岔开别的话题,却在此时,另一条微信消息却跳了出来,简短的三个字——“到了吗?” 她没急着回,反倒点开人家的头像看了看,方寸的照片,是个清秀男人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微笑中有些得意。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看这个人的头像了,第一次则是在对方发她好友验证的时候。 依照辛暖过往的经验来看,此人照片应属于随意拍,并且没有滤镜,没有磨皮,没有调色……当然,说这些并不是因为辛暖对这块很懂,她对于图像的研究当然远远比不上学广告设计出身的唐静,每当唐静看那些微博或者朋友圈里成堆出现的自拍照时,她的眼光就好比一个考古专家在鉴定文物的真伪。辛暖跟她混久了,自然也学了一些皮毛。 没有经过修图的处理,那就说明,此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帅哥。 当然,别误会,这个帅气的异性可不是辛暖在微信上摇来的,辛暖平日里可没那闲工夫。 回国的前几天,辛暖的母上大人发出指令,限定三日之内立即回通江,辛太太的意思是,如果再继续任由辛暖在加拿大和唐静胡混下去,她真担心有一天女儿给她带回来一个女人做女婿。 “陆家的小爷对你表示有些兴趣,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他。”辛太太在电话里由衷的说,“你哥哥都结婚五年多了,你现在还单着,连个男人的信儿都不给我带回来,我们辛家可不容许出现大龄剩女。” 辛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表示抗议,“哎哟亲娘,您这就落伍了吧,我现在这会儿正是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的好时候……” “呸呸!”辛太太眉头拧成一股绳,“这些男人的口气哪儿学的?是不是唐静那丫头教你的?你老实跟我说,你俩现在到底什么关系,我早听说了,国外这种关系很开放,你别给我学坏啊!” 辛暖进行第几百遍的解释,“妈,唐唐是中国人,还有啊,别瞎想行不行,你女儿性取向完全正常!” “就算是个中国人,那也是在国外长大的,算是半个外国人了,算了算了,不跟你扯了,我告诉你,赶紧给我回来啊!陆家的小子我知道,长得还不错,家世和咱家又相配,难得人家现在也没娶媳妇儿,你这次给我好好抓住机会!听见了没!”辛太太电话里一边高声警告,一边又碎碎念的重复着,“你哥都结婚五年多了,你还单着……” 辛暖顿时心烦了,随便说了声就挂了电话。 辛太太口里所说的哥哥,就是长了辛暖两岁的辛洲,按道理说,亲兄妹的感情应该是很亲密的,可是偏偏辛暖自小便与辛洲不和,从小打到大,如果说小时候的打闹是小孩子的无聊把戏,那么长大后两人的分歧便是源于所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不统一。 辛洲的身上,有着古往今来所有纨绔子弟所共有的习气,自大,目空一切,没脑子。况且,五年多以前,辛洲还娶了媳妇,林曼,那个当年在通江大学艳名远播的外语系系花。 每当想起这个女人,辛暖总是在心里升起一股子浓浓的敌意,然后自然而然地想起另一个被这个女人牵连的人。 不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她也不想再想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陆家的公子。 “陆家,至尚集团……”辛暖念叨着。 对于至尚这个品牌,辛暖当然不会陌生,即便她身处加拿大这样的异国他乡也能时常见到它旗下的百货大厦,但是对于其背后的陆家,辛暖就觉得有点儿陌生了。 尽管陆家是在通江发迹,并且始终与E.K辛家保持着客气的往来,但是从不曾进一步的交往过。可能是因为两家同为通江城中的大户之一,加上彼此间在一些领域还存在着一定的竞争,所以两家在交往关系处理上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辛暖回想着刚才母上大人的话,她不由得惊讶万分,没听错吧,陆家的小爷……对我……对我有兴趣?? 辛暖在少年时好像听过陆家那少爷的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陆年。可是他跟自己明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连面都没见过一次,更谈不上熟悉。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在辛暖于加拿大已经呆了七年之久后,陆年忽然对她开始感兴趣? 没过一会儿,手机响动,辛暖一看,竟是一个男子的微信验证消息,她心一颤,点开那头像,尽管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但是依然可见清秀帅气的脸。 验证消息:你好,辛小姐,我是陆年。 再看看签名档,矫情的写着:遇见你,可真不容易呢~(@^_^@)~“咦~~”盯着尾部的颜文字看了三秒,再与这个男人的脸一联系,辛暖忽然觉得自己汗毛竖了起来。尽管扑面而来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她还是点了接受,不是因为手滑,不过是在于,如此美男,若是放过有点儿可惜。 不管此人是奉了父母之命来被迫对她有兴趣,还是脑袋被马桶抽掉后摸不着北地来接近她,辛暖还是照接不误。 她叹了口气,辛暖哎辛暖,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给自己找个人嫁了啊。 在回国的前一天,辛暖将此人的消息告诉了唐静,唐静是广告公司的高层,社交圈涉及中外各种名流,十分广泛,辛暖便让她好好的搜罗一下至尚陆年的个人信息。 唐静犹豫了几秒后,问道,“是否详细到陆年平时坐马桶时喜欢看什么书也要弄得一清二楚?” 辛暖一口咖啡喷她脸上,然后忿恨的挤出几个字,“你存心要恶心我!” 唐静淡定地擦擦脸,“暖暖,你放心,这次这个人要真是你的真命天子,我保证帮你把他逮住,省的伯母一天到晚的怀疑我!” 陆年知道辛暖回来,做的也十分周到,早早地问了她几点的飞机,并表示要来接她的意思。 辛暖看着那三个字“到了吗”,然后敲字回复——“已下飞机。” 随后辛暖便回了唐静,“不跟你聊了,人家一会儿来接我。” 唐静嗤之以鼻,“有诚意的应该早早候着,你到了再来,这算什么?” 辛暖本来就已经这么想了,被唐静这么一说更不痛快,“你别在这挑拨啊。” “哎我这说的事实好吗?辛大小姐!”隔了一会儿唐静又发了一条,“不过回国第一件事就是相亲,恭喜你啊!” 辛暖回了她一个大炮的表情,然后就索性不理了。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微信消息再度响起,是陆年的一条语音,辛暖意外,点开,传入耳中的是十分柔和友好的男声——“坐在银灰色行李箱上的是你吗?” 辛暖连忙回了一个“是”,继而开始抬头看看周围,想到有目光在看着自己,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手机又响了一声——“我在你的右手边大概十米远的距离。” 于是辛暖站了起来,终于在人群中隐约见到一个深蓝色上衣的男子正向她的方向走来,身形修长,偏瘦,走起路来不紧不慢,俊秀的脸上挂着的是温和的笑容。 辛暖看着他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不忘拿出微信上的那张头像照片进行比对,随着那人的脸越来越近,辛暖终于可以确定,此时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这个男人,就是陆年本尊。 “辛暖辛小姐是吗,”陆年很有风度地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陆年,很高兴认识你。” 辛暖刚准备跟他握手,手机却忽然响了两声,一定又是唐静! 她本想忽略,无奈手机此时不停发出声响,她只能不好意思地冲着陆年笑了笑,然后低头看内容,只见与“唐僧”的对话框上忽然多出了好几条消息—— “暖暖!暖暖!” “你看见他了吗?” “上帝啊,刚得到的消息!” “那个陆年……” “那个陆年是个同!” “是个同啊!” “你不信,有照片为证!” 接着便跳出一张两个男人的亲密照片,虽然灯光昏暗,但明显看出,其中一人是陆年。 “暖暖,你要警惕啊!此人忽然出现勾搭你,可能是骗婚!你可别当同妻啊!很悲惨的!!!” “还在不在?快点儿回复我!” “快点回复我!!!!” …… 辛暖极度的惊讶,况且这些消息的不断跳出还是在陆年的眼皮子底下。未免唐静继续的消息轰炸,她赶忙回了“收到”二字,那边才终于消停下来。 第2章 勾引 陆年微笑,“看来辛小姐很忙啊。” 辛暖将手机揣回口袋,脸不变色心不跳的看了他一眼,回答,“业务繁忙,没办法的事。” 她转头看看行李,然后又看看陆年,很快,陆年自然上前帮她。两人一道往前走。 辛暖跟在陆年身后大约半步的距离,于是就忍不住偷眼瞟他,一边仔细瞟,一边联想着刚才唐静发给她的最新内。幕消息。 鼎鼎大名至尚集团的陆少如果真的是gay,那么这一定是他身边最亲密的朋友才会知道的消息,若是真的那么容易被人查到,那此事早就在商界引起不小的轰动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的?关于陆年没有一点儿谣言。 唐静当然不会骗她,所以,要不就是有人恶作剧,故意通过唐静放假消息给自己,要不就是,陆年真的遭到了身边亲密人的爆料。 当然,保险起见,辛暖决定还是小心为上。 “听闻辛小姐在加拿大呆了七年之久,想必刚回来一定不适合国内的生活。” 陆年忽然发话,辛暖旋即收回眼神,一本正经的回道,“这可不一定,在国内活了二十一年,在国外不过呆了七年而已。” 糟糕!辛暖忽然后悔,自己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年龄! 果然,陆年带着笑意说,“原来辛小姐二十八岁了,陆某今年二十七,小辛小姐一岁呢。” 辛暖清了清嗓子,忽然很不想说话。 走到车子附近,早就等候的司机连忙帮着搬辛暖的行李箱,完毕后陆年要走了车钥匙,并吩咐司机自己回去,车子由他开。 辛暖坐上副驾驶,叹道,“陆少居然亲自开车送我回家,真是倍感荣幸啊。” 陆年发动车子,一路沿着宽阔大道驶向通江市区,笑道,“应该说,能送E.K的辛暖小姐,是陆某的荣幸才对。” 还真是滴水不漏,假正经! 辛暖在膝上敲动着自己的几个手指,盘算着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她随意的看向窗外,本是不经意的,却忽然被外面的风景吸引住,不得不说,通江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干净了许多,漂亮了许多,此时临近元旦,街上两边的梧桐都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分外惹眼。 她的眼光向远处飘着,最终落在白色的雾气中隐约耸立着两座高楼上,即便周围雾气环绕,却仍然遮挡不住大厦周身散发的引人注目的光芒。两座大楼左右相互对称,并同时以均匀的角度向内旋转,之间以三道天桥相连,有机的线条搭配流畅并极富有美感的设计,映着背后的天际线,远望去宛若一颗星辰。白日里明明是没有灯光的,可是此时,那两座建筑在辛暖的眼中却是如此璀璨华丽,美不胜收。 辛暖瞬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连目光都没有收回,说了句,“停车。” 陆年顺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解释道,“那是两年前开的五星级酒店,我爸之前已经筹备了近三年的时间。” 辛暖意外,“那是酒店?你们家的?” 陆年纠正,“不是我们家的,是至尚旗下的。” “那不就是你们家的。” 辛暖忽然觉得没趣,挥了挥手,“好了好了,继续走吧。” 陆年问道,“是不是觉得酒店的外形设计很有特色,很漂亮?现在这可是通江市的地标建筑。” 辛暖点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至少她看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其实当初在设计的时候,我爸有想过从E.K的设计院里找一个经验丰富并且功底出色的,只不过后来没有发现合适的方案,只能另选了……” 辛暖看了他一眼,陆年连忙摆摆手,“当然,我不是说E.K不行,可能是风格和我们需要的不太相符合,后来我们决定公开招募设计方案,最终的这个提案入选者,听说是个理科才子,通大建筑系毕业的,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初稿很让我们惊艳,然后就决定用了,果然,出来的效果更让我们惊艳,董事会全部一致通过。” “切,这年头啊,只要是个通大建筑系出来都称什么‘理科才子’……”辛暖嗤之以鼻,“说得通大好像都没人似的,才子扎堆儿的泛滥,那就不是才子了,纯粹是傻子。” 在辛暖的眼中,理科才子的位置始终属于辛程,不过,对于现在的通大学生来说,可能没什么人听过这个名字了,对啊,学校封杀还来不及呢。 陆年耸耸肩,说,“那你刚才不是也承认那个大楼的设计很独特,难道这个作品是出自一个傻子的手笔?” “我只是泛指,没有针对的意思。”辛暖闭了闭眼,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那个酒店叫什么名字?” “DS。” 辛暖没听清,“什么?” “DS,也就是Double-Stars的缩写。当然了,它有一个流传很广并且很Q的名字,叫做……‘星星大厦’,是不是很亲切?” 辛暖不由得心头一震。 陆年见辛暖沉默,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辛暖抬起头,又摇摇头,忽然看看车开往的方向,迅速反应过来,“陆先生,辛家在城东,你送我到哪儿去?” “你刚回国,我自然是要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再送你回家啊,放心吧,我和辛阿姨已经打过招呼了。” 辛暖重重靠在后背,吃饭而已,她自然没什么意见,横竖是个相亲,吃饭是必备的桥段。 对了,这陆年的底她还没摸透呢,她差点忘了正事! “那我们去哪里吃饭?” “DS喽。” 辛暖却是有些饿了,主菜还没上便随手拿了一片面包往嘴里塞。陆年微微诧异,明明之前母亲跟他说,辛家的辛暖是个“极有大家小姐做派的人”,不过自跟她见面到现在,似乎还没让陆年发现这方面的具体特点。 当然,陆年觉得,也许“大家小姐的做派”并不完全指的是优雅或者内敛。 “口渴吗?需不需要开一瓶红酒?”陆年笑着问。 辛暖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嘲讽,不过她无所谓,红酒虽说是用来品的,但对于她而言,用来解渴也没什么,于是她点点头,“好啊。” 两人坐的位置临着二层的落地窗,外面温度过低,所以窗玻璃上都有了一层淡淡的白雾。辛暖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侍者用戴着一双洁白手套的手为他们拿来红酒,面带微笑,温婉异常。 “辛小姐,八六年的张裕。” 辛暖意外,不由得看向他,“你,认识我?” 男侍者笑得更好看了,眼光移向陆年,“您是陆少的贵客,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辛暖明白,自己怎么忘了,DS是陆家的,陆年定然是这里的常客,那么平日里陆年要带谁来吃饭,这些人必定提前知晓并好好准备的。 “要现在开吗?” 辛暖看看面前的两人,忽然反应过来,淡淡一笑,“开,我很口渴。” 侍者动作柔和地为辛暖面前的杯子蓄上红酒,当褐红色的液体准顺着透明的杯壁缓慢流下,辛暖感觉到,空气中忽然开始弥漫着一种荷尔蒙的气息。 “你们这里的男侍者都是像你这么帅的吗?” 辛暖忽然开口,面前的男侍者微微一惊,手臂一抖,略带慌忙地抬起双眼,“什么……” “你的酒倒太多了。”辛暖两指提起杯子饮了一口,“不过,味道不错,我相信这的确是八六年的张裕。” 侍者收起慌乱的眼,“不好意思辛小姐。” 辛暖又塞了一片面包,“下次倒酒可是要专心啊,还好是给我倒酒,如果是给你们陆少倒酒,说不定这桌子都不够淹呢。” 陆年没想太多,倒是带着一丝委屈,“我脾气可没那么坏。” 辛暖一边咀嚼口中的食物,一边抬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终于是笑了笑。 侍者局促退下后,辛暖也起了身,拿着纸巾擦了擦手指,“不好意思,去下洗手间。” 陆年点头,示意一名女侍者引她去,辛暖摆摆手表示不用,便自己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一进门就掏出手机,发唐静消息—— “当着我的面就跟男服务生眉来眼去,我怀疑整个DS的男服务生都是他陆年的后宫!” 那边旋即发来一个捧腹大笑的表情,并附上文字,“午餐进行的怎么样?有没有聊一聊人生哲学?” 辛暖思考,回道,“表示没有心情,我在想怎么整整他。” 唐静再次发出大笑,并加上一个惊恐,“为陆年点蜡。” 在洗手间收拾了一会儿,辛暖决定出去,刚走到门廊边,便看见远处的陆年正和先前的男侍者说着话,两人全然不似先前自己在的时候那样拘谨戒备,甚是自然。后来男侍者离开,陆年便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机,辛暖看在眼里,便又独自在洗手间里呆了一会儿。 片刻后,辛暖的手机忽然发出响声,她躲到内侧,点开一看,唐静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张朋友圈的状态截图,再仔细看,第一条的状态竟然是陆年所发—— “E.K的辛小姐,其本人的外表值高于此前期待度哦[握手]外加一张餐桌图片[呵呵]” 辛暖赶忙翻看自己的朋友圈,可是检查了半天,根本就没有陆年发的状态,她瞬时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陆年加自己的根本是个微信小号。 很快,唐静说,“这个截图是刚刚才有人发给我的,应该和先前爆料者是同一个人。” 辛暖盯着那张截图看了半天,时间是12:03,刚好就是自己在洗手间的这段时间,也就是说,这个状态是陆年刚刚发表的。陆年既然敢这么大胆的在朋友圈里现场直播与自己的相亲过程,可见,这个爆料者必定是在陆年最信任的朋友圈中。 辛暖一下子忽视了陆年所发表的内容,反倒开始对这个爆料者开始感兴趣了,可是这张朋友圈的截图根本找不到半点截图者的信息,昵称看不到,头像看不到,第一条便是陆年的状态,其余的全部被涂掉,就连陆年状态下面的各种评论也全部被涂掉。 “这家伙要是敢放我的照片就死定了。”辛暖看完照片又将陆年的那句话看了一会儿,尾部的那个握手表情忽然让她倍觉憎恶。 辛暖收起手机,转身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肤色红润,十分精神。 定了一会儿,她慢慢伸出自己的小拇指,然后对着镜子张大嘴巴,慢慢将小拇指伸向咽喉深处,直到咽喉部的恶心蔓延至胃部,最后席卷全身,她一下子干呕了好几下,再扶着洗手台看镜中的自己,苍白,无力,略显虚弱。 于是辛暖弱不禁风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陆年见辛暖没力气的坐下,连忙表示关心。 辛暖扶着额头,眼睛都张不开,轻声道,“可能是因为刚下飞机,刚才又多喝了两口酒,头有些晕。” 陆年意外,连忙给她叫了一杯茶,“喝点儿茶,说不定会好点儿。” 辛暖虚弱地点头,接过那杯茶,谁知手腕太无力,干脆打翻了,然后整个人就趴了下去。 “辛小姐!”陆年连忙过来扶她,“辛小姐,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辛暖把头埋在臂弯里,腹诽道,废话,女生都这样了当然是很不舒服了!这个眼里只有男人的家伙! “这样吧,我让人准备个房间,扶你上去休息一下……” 辛暖点点头,“……好……我好想睡觉……” 如果是真正晕的人是一定不会觉得累的,明明很清醒却要装晕的人才是最累的。自己一路被陆年拖到十九楼的套房,真是被他搞得肩膀痛。 这个陆年,平日里一定没怎么扶过喝醉的女生,所以很自然的用了扛醉酒男士的方式,辛暖的右臂被他吊在肩膀上,累得苦不堪言。 “就是这间了。”陆年掏出磁卡,滴的一声,房门打开。他还算是小心翼翼的将辛暖平放在大床上,并开了房间内的暖气。 辛暖眯着一条眼缝,呢喃了一句,“冷……” “恩?”陆年真抖抖手臂,听辛暖说这话又上前将房门关上。 好,就要这样。 辛暖挣扎着要起来,陆年见状连忙上前,“怎么啦?” “我……我……”辛暖嘀嘀咕咕的半跪着起来,双手顺势勾上陆年的脖子,脸颊便贴上了陆年的胸膛…… 陆年浑身一僵,便动也不动。 辛暖装傻,抱着他不撒手,顺便再听听他的心跳声,果然,还是很平稳。 “辛……辛小姐……你喝醉了……” 辛暖慢慢抬起头,眼神朦胧的看着陆年,“对啊,我是有点喝醉了……”一边说着,一边靠近陆年,“陆少这样的人,难道……还怕?” 陆年否定,“不不是……” “那就……”辛暖渐渐上移,嘴唇也渐渐靠近。 “等一下!” 陆年仓皇挣脱开,“对不起对不起,稍等一下,我我去下洗手间!” 虽然辛暖自认自己长得不差,但她清楚,此时就算是再漂亮迷人的女人也无法让陆年兴奋起来。当然,现在的她也完全相信了,陆年的性取向。她听着洗手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根据在国外的见闻,她当然知道现在的陆年在里面干什么。 陆年对着她不能产生兴奋感,自然需要找点什么资料让自己先兴奋起来,然后再出来,这样才不至于太没面子。 估摸着那家伙在里面如火如荼之际,辛暖整整衣服,走到洗手间门边,敲了敲门,“我说陆少……” “啊?!”里面传来陆年惊慌漏气的声音,还带着点微喘,“怎……怎么了?” 辛暖双臂交叉,“你……大概什么时候OK啊?” 里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依旧是微喘,“好……很快就好了……不好意思……” 辛暖手里拿着手机,靠在一边安静的等待。 终于,门被打开,陆年站在后方,比起先前的冷静,现在的脸色微微泛红。见辛暖靠在那处,上前揽住她,却丝毫没有发觉她已经恢复正常。 “等一下,陆先生。”辛暖以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左肩,抬头问了他一句,“你确定,你真的……硬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年(一泻千里):“……作者,我恨你!!!” 作者(抱臂吹口哨):没给你暴露卫生间里的细节就不错了~~~哼哼陆年(捂脸ing):“……” 第3章 辛程 话音一落,陆年像是触电了一般,迅速松开双手,“你说什么?” 辛暖看着他震惊至极的脸色,忍不住笑道,“也怪难为你的,陆同志。” “你!”陆年顿时恼怒,“你早知道?” 辛暖的神色稀松平常,笑的却又异常甜美,“之前还不太确定,不过在你和男侍者眉来眼去以及刚才的测试之后,我可以确定了。” 陆年怒气难平,顿觉自己丢了方寸,“辛小姐,你倒是挺精明。” 辛暖忽然板下了脸,“陆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很不道德?” 陆年哼哼,“我不喜欢女人,我自己也没办法,况且接近你又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要不是老头子硬逼着我,我才懒得过来接你,你以为演戏是件很轻松的事吗?” 辛暖想了想,的确,自己演戏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呢。 “不过,辛小姐,你要是嫁给我也无所谓啊,你那点事,我也先前听闻了些。” 辛暖抬头,“什么事?” “呵,国外那种地方,这种事情很开放,我不意外的,你和女人亲近,相信也不会引人侧目。” “陆先生,照你这话的意思,我是……蕾丝?” “难道不是么?”陆年拍拍衣角,“有些事情既然大家心知肚明,就没必要再演下去了,我们两个既然半斤八两,干脆就凑在一起过吧,反正双方家长都巴不得呢?” “你是要……” “我们形婚,这样都好,”陆年说着说着便开始计划以后的事,“如果哪天上面要交作业想抱孙子了,你我就忍耐一下,实在不行试管也行……” 辛暖听得认真,“那万一叫你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恩,是的。”辛暖站直了身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做吧。” 陆年欣喜,“你同意了?” 辛暖朝他淡淡一笑,“同意,不过我得先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 辛暖离开之后,陆年松了一大口气,终于不用面对女人,太轻松了!他整个人往床上一倒,正准备召唤个小帅哥过来相陪,正在此时,手机却忽然收到一条辛暖的消息,他意外,见是语音,还挺长,更意外,他不由得笑笑,随便点开一听—— “难道不是么?有些事情既然大家心知肚明,就没必要再演下去了,我们两个既然半斤八两,干脆就凑在一起过吧,反正双方家长都巴不得呢?” “你是要……” “我们形婚,这样都好,如果哪天上面要交作业想抱孙子了,你我就忍耐一下,实在不行试管也行……” “那万一叫你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 陆年整个人都不好了,意识到自己被辛暖录了音,整个人暴跳如雷,再也无法维持形象,冲着手机大吼,“辛暖!你敢给我录音!!!” 那边很快发来回复,“我不仅敢给你录音,还敢将此录音以邮件的方式群发出去,陆先生,我决定帮你一把,省得你一直没有勇气出柜。” 陆年迅速开门追了出去,他要追上那个女人然后将她手中的手机踩烂! 好在辛暖早已经进了电梯,此时已经到了三楼了。 她握着手机,笑得停不下来,想想刚才陆年的失态就觉得十分解气。想追上我,如果能让你追上我就不是辛暖了! 正心里得意着,电梯降到二楼,门正欲打开,却只是张开了一条缝就没有了动静。 没有了动静!!! 辛暖当即定住。 不会吧!见鬼,这时候电梯卡住了! 辛暖连忙猛敲电梯的门,“喂喂!有人在外面吗?!!”透着缝隙,她能看到此时电梯外面有不少人,都在议论着电梯坏了,还有人在里面。 “救命啊救命啊!快点来人啊!电梯坏了!”辛暖急得浑身冒冷汗,一边跺脚一边猛敲电梯的门,可是跺脚时电梯又在震颤,她吓得动也不敢动了。 “小姐,您先别着急,我们已经通知维修人员过来了,您先稍等一下,他们马上就过来!” 辛暖心烦意乱,缝隙外隐约可见一个保安人员,急声叫道,“你们……你们快点儿啊!万一电梯下沉怎么办?” 辛暖按了里面的紧急铃数遍,又瞄到了旁边的报修电话,便赶忙拨打过去,在数声忙音过后,终于有人接通,“喂?是电梯维修部吗?我这儿电梯卡住了卡住了!我被困在电梯里了!” 那边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才连忙问道,“是哪一部电梯?” “哪一部?”辛暖被问住了,自己进来的时候可没留意是哪一部啊?她着急慌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哪一部……” “那您告诉我,您是在第几楼开始乘电梯的?” “第……第……”辛暖强迫自己冷静,“第十九楼!十九楼!” “好的,那您还记得当时身边有什么特征标志吗?” 对方问得越是慢条斯理,辛暖越是火急火燎,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终于怒了,“你给我过来不成吗!!我管你几部电梯,老娘现在困在二楼了,你给我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辛暖心里乱得不行。 她拼命想让自己回忆起从前看过关于电梯里自保的措施,根据依稀记得的零星点,她便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电梯的一角,后背紧紧的靠着电梯。 还好是二楼,如果是高悬在十几层辛暖一定会更害怕,她不停的在心中默念着,快点来人,快点开门! 正念着,辛暖忽然听到外面好像传来什么摩擦的声音,她一惊,连忙探身看去,见外面似乎有人在忙着些什么,似乎有个黑色的身影正在外面走动,并似乎在电梯的门上做什么处理。 辛暖顿时看到了希望,连忙起身,“是修电梯的人吗?” 外面的身影忽然停了一下,而后才说,“你不要害怕,电梯不会下沉,再等三五分钟左右,就可以出来了。” 时间仿佛忽然搁止,周遭只剩下心脏带着冲破耳膜的跳动声。 一下,接着一下…… 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飘入辛暖的耳朵里,温和而带着陌生关切…… 于是,她惊慌中所残存的理智瞬间被击碎,只剩下满脑的轰鸣。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对,听错了,是自己太紧张所以产生幻听了,或许是自己……是自己……太过想念他了。 电梯的缝隙中忽然慢慢伸出一个金属物体,辛暖缓慢抬头,原来是从外面伸进来的,她看着那钥匙被外面的人施力转动,只听见耳边“滴答”一声,电梯门顺利打开。 外面围观的人群都松了一口气,大呼总算是打开了,并称赞那个开门的男子真是了不起! 这样短暂的一瞬,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辛暖原本是捂着耳朵靠在一角,这下缓缓抬起头,看着门外那个男子,站在人群中央,神色陌生地看向她,最终嘴角微微上扬,说了一句,“快出来啊。” 辛暖此刻是无法抑制的震惊,甚至忘记了自己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只模糊听见那个人叫自己出来,于是自己便踏出电梯,然后一步步的走向他。 男子的黑色外套上还沾着一些白色的星星点点,似乎是雪花,有一些融化了,便成了氤氲下去的水滴。他保持着距离,带着万分的隔膜,站在她面前,双眼终于带了一丝微笑,却是如同对所有的陌生人的关怀。 辛暖看着他,慢慢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好不容易张口,“你……” “电梯并不是故障,只是,可能你的这部电梯在其他楼层有人恶意破坏,所以打乱了电梯的正常运行状态,所以才会被迫中止,这种中止大概需要停滞一段时间,如果想要唤醒运行状态只要简单的外部人为操作即可。”他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看着辛暖,问道,“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辛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辛程时的模样,面黄肌瘦,整个人空洞的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身体上每一个特征无不表示着四个字,营养不良。 可是现在的他,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依旧才华卓绝的他,却帅气的让人认不出。 然而辛程之于辛暖,是一个藏在心里永远无法补上的缺口,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怎么可能认不出? 辛暖呆呆的,正要开口,旁边的人群却让开一条路,几个维修人员以及安保人员一路匆忙赶来,见电梯已经恢复正常,惊讶无比,上前问辛暖,“小姐……是你刚才被困在里面的吗?您是怎么出来的?” 辛暖没说话,倒是围观的群众将事情讲了,那小维修工气急败坏,冲着辛程嚷道,“这位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随便乱碰会很容易酿成危险的事故!还好这次没出什么事,否则,你担得了责任吗?” 辛程倒是很平静,“我心里有数的。” “你有数?你有什么数……” 后方的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人上前,抬手示意那小维修工别再说话了,然后自己简单和辛程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啊,Chason,他不知道你。” “师父?他谁啊!”小维修工还狐疑。 工程师笑笑,待周围人都退散了才小声道,“DS是Chason先生设计的,里面的每一个构造他都清楚,对于电梯故障,他不是完全不懂的。” 小维修工愣住,而一旁的辛暖,亦是愣住。 原来,自己先前远望DS酒店大楼时,那种忽然浮上心头的异样感觉,并不是偶然。 “叮咚!” 旁边的一步电梯门打开,气急败坏的陆年从里面冲了出来,刚好见辛暖站在那儿,上前便吼,“辛暖,你给我把手机……” 他忽然停住,因为他看到了站在辛暖一旁的辛程。 “辛……辛程……你怎么在这儿?”陆年顿时慌了,可说完之后又立刻收了口,仿佛说了不该说的,他看看面前的两人,支支吾吾,“你们……你们见过了……” 辛程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声,“你说呢?” “我……” “电梯卡住了,是你破坏的?” 陆年没点头,也没摇头。看见辛程,他的气势顿时下去一大截。 辛暖恨恨地看着陆年,“从十九楼下到二层,足足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陆先生也够快的啊。” 陆年当然不会让辛暖知道自己走了八层楼梯和等了两部电梯才好不容易下来,辛程忽然出现在这儿,还同时看到了他们二人,陆年的心里忽然很不安,很心虚。 辛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快步离开了。 陆年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叫道,“辛……哦不Chason,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声音渐弱,距离也越来越远,呆愣在原地的辛暖忽然反应过来——辛程已经离开了。 他走了,怎么又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她猛地一个激灵,拔腿便往辛程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辛程你等一下……”快步走出门外,在酒店的门廊上四处看了许久,却发现终于还是没能赶上他的脚步,就连陆年也一块不见了。 可能两个人是一起离开了。 辛暖站在原地,一边大口的喘气一边看着眼前来来回回的车辆。 寒风的冲击下,她的理智已经恢复,现在的她可以完全确定,辛程,这个在辛家消失了四年的人,现在,就在通江市。 她迫切的想知道,他出狱后这四年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章 重振旗鼓 辛暖很久没有回家了,以至于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晕眩的感觉,好奇怪,她明明不是这么弱不禁风的。 “外面的杂草一定又好长时间没有修剪了,”辛暖一边走着一边嘀咕,“我得找阿婆说说去。” 按了按电铃,辛暖站在大门外面等着,之前的围巾手套都落在了陆年的车上,她有点冷。 不一会儿,里面内屋走出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那身影朝着外面望了一眼,这才欣喜地叫出声来,“哎呀,是小姐!是小姐回来了!” 周嫂是辛家的老佣人了,从辛暖的爷爷到辛暖这辈,前后已经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了,辛家上下已经都将她当成了家人。 辛暖笑吟吟地看着周嫂给她开门,刚进门便结结实实的给了周嫂一个拥抱,“阿婆,我可想死你了!” “是吗?真的假的,你这丫头,既然想阿婆怎么这些年都不知道回来?”周嫂又是激动又是埋怨,“这国外有什么好啊,哪里有家里好……” “是是是……”辛暖连忙点头,“所以我这不回来了嘛。” “好了,你们两个进来说话吧,在外头也不嫌冷?” 两人正说话,那边却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这个女人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仍可看出年轻时外貌不俗,现今也是气质绝佳。 辛暖走上前去,夸张的叫道,“哎呀,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咱们风华绝代的辛太太!小女子久仰久仰!” 辛太太一把拉过她,母女俩亲昵地往屋里走,两人在沙发上坐定后,辛太太才问起,“你的行李呢?你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对啊!”辛暖冲母亲眨了眨眼。 “少来啊,我问你,中午是不是跟陆年去吃饭了?” 辛暖喝了一口热咖啡,眼睫毛上瞬时沾上一层雾气。 “问你话呢?”辛太太十分迫切,“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可能?” 手中的咖啡杯安放在茶几上,辛暖对着母亲长叹,“妈,我一回国你给我安排相亲就算了,现在刚回家,咱们能不能不讨论这个?” 辛太太摇头,“当然不能了,你如果现在已经结婚了,我随时欢迎你回娘家看看妈,可是你都已经二十八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妈能不着急吗……” “好了好了,”辛暖立马投降,“我说老妈,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提我的年龄啊,二十八二十八,我自己当然知道我多少岁了,您这一年到头准备打击我多少次?” “你要是没对象,不结婚,我就一直打击你,可不,过了年你可就二十九了啊!” 辛暖一拍大腿,“妈我实话跟你说,陆年那家伙,不是我的菜,所以,您就别指望我跟他了!” “为什么?人家不是挺好的,长得帅,家世又好,我看过,他那种类型应该挺合你的口味的……” 辛暖就是叹了口气,没说话。 辛太太不死心,进一步劝道,“暖暖啊,照妈妈看啊,你们一定是刚见面,认识没多久,要不,再试着处处,反正现在你又回国了,往后有的是时间!你啊,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了,你哥哥他都结婚五年多了……” 又来了! 辛暖“嚯”地起身,“妈我头晕,我想上去睡一会儿。” 不顾辛太太的阻止,辛暖径直就往楼梯处走,只是抬头不巧,见到了她不想见的人。 这女人还是一贯的漂亮,锥子脸,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嫩地几乎快掐的出水的白皙皮肤,此时一头乌黑的卷发顺从的梳在脑后,套了一身合体的方块裙。 林曼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似是从厨房里刚出来,见着辛暖,便微微一笑,“辛暖,欢迎你回家,吃点水果吧。” 声音十分温柔,笑容诚恳而热切。 辛暖上下打量了一眼,表情冷淡,“好久不见,贵气不少啊。” “暖暖,她是你嫂子,”辛太太在那边责怪道,“不能对嫂子这么说话。” 辛暖不以为意,简单地瞟了林曼手中的那盘水果,抬起头问道,“辛洲呢,我怎么没见他人?” 林曼道,“辛洲他这些日子一直比较忙,我想一定是公司的事情太多了,他一心想帮上爸爸的忙。” “帮忙?”辛暖绕过林曼直接上了楼梯,丢下一句话,“他这个草包,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林曼定在原地未动,只是微微咬了咬嘴唇。 辛太太微微叹了口气,上前对林曼道,“暖暖自小就是骄纵了些,嘴上又不饶人,你啊,就别往心里去了。” 林曼抬头,脸上又漾出笑容,“我知道的,妈。” “哦对了,你爸爸这段时间身体应该不错吧,我看你好长时间没去看他了,不如明天买点东西去看看他,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再怎么样,毕竟养你一场。”辛太太转过了眼,“要是钱不够,就别问辛洲了,从我这儿拿也是一样的。” 林曼连忙抬头,“妈……” 辛太太忽然瞥了她,“林曼,你嫁进辛家也有几年了,现在暖暖回来了,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 林曼低眼,一时没有说话。 “暖暖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希望她以后都好好的,每天都开心,所以,我不想她再被辛家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所影响,小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妈,您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别说辛暖不会问我,即便她问我什么,我也不会说什么的!”林曼的语气忽然急切起来。 辛太太的心终于微微定下,又叹了气,“过去的就过去了,就当是一场噩梦好了,谁不指望以后能过些安稳日子,”她看了一眼林曼,“辛洲是你丈夫,他好,你才会好。” 林曼点头,“妈放心。” “真是听话的孩子,”辛太太微微笑了笑,看了眼林曼手中的水果,“她估计是困了,让她先睡一会儿,你一会儿再送水果去,说不定你们姑嫂俩能好好说一会儿话呢。” “我听妈的。” 即便辛暖很久没有回家,但她的房间仍然是干干净净的,就连她窗前悬挂着的海豚风铃也依旧晶亮。她开了窗户,一股寒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但她却没有关上,反而很享受这熟悉的味道,因辛家的小楼临江而建,所以这味道中有江水的气息。 辛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江面,一时陷入了沉思。 辛程,他这几年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他今天会出现在DS,并且与陆年相识。她忽然很懊恼,为什么自己当时不问清楚,等人走了追不上了才反应过来。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 辛暖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让她极为害怕的想法,想想今天中午在DS陆年见到辛程的情景,她不禁心中一哆嗦,“不……不会吧!” 陆年那样原本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人,一见辛程瞬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辛程冷面离开,陆年还巴巴地一路跟随去解释,还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 “NO!NO!NO!”辛暖吓得立刻弹跳起来!“不要啊上帝,你好不容易让我再遇见他,可不要被陆年那货给掰弯了啊!” 他要是不喜欢女人了…… 我怎么办??! 她暗自咬咬牙,“陆年,要真是这样你就完蛋了!” 胡乱的猜忌过后,房间仍然是静悄悄的。辛暖想闷头好好睡上一觉,然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拉开了窗帘,坐在床边沉思了片刻,最终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门边上,慢慢拉开,睁眼望着走廊对面的那扇紧闭的白色房门。 她忽然很难过,自己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如果时间倒退十年,自己还是十八岁该多好,那时候,自己拉开房门,就可以碰巧看到对面房间的辛程,在书桌前认真的看书和写字。 十八岁的那年,碰巧是非典横行的季节,学校为了安全放了很长的假期。那时辛程刚刚才在通大念大学一年级,却也只能回家小住时日,而那时念高二的辛暖,便也可以趁着这假期好好缠着辛程一些日子。 辛程虽与辛暖无血缘,却待她之好甚过亲兄长,对于辛暖的调皮骄纵以及时而发作的公主臭脾气,也选择一一包容,他从来都是严肃的,微冷的,不轻易笑,却也从未对任何人发过脾气。 幼年的辛暖不懂事,曾叉着腰对辛程说,“你呀,既然进了我家就不要清高,可没人欠你的,是你欠我们的!” 这话原是辛暖依葫芦画瓢,学着辛洲的话说的,自己年纪尚小,哪懂这话的真正含义。 后来想起,自己都后悔不已。 可是辛程,却从未责备她。 当然,辛暖也不会知道,自己曾因为这句话而错失韶光。 辛暖轻轻转动把手,进了那间久无人住的房间。里面还是干干净净的,一如自己的房间那样一尘不染。一定是阿婆打扫的,她一向那么舍不得辛程。 床上的被子叠的依旧整齐,书桌上的书也规整有致,桌子对面的墙面上悬着一副毛笔字,清隽的写着“勤奋”二字,这是辛程所写,辛暖至今犹记得当初辛程写好这两个字然后挂上墙面的情景,那时他的神情,庄重,沉稳,眼里仿佛是对未来无比的期许和胜券在握。 那种特有的骄傲与光芒,仅属于辛程。 辛暖抽出书架上的一本大学物理,书的纸张有陈旧的味道,她翻开,里面的纸条安放了许久,仍旧是静静的躺着,陪着这本书一起陈旧。 纸条上写着—— 辛程: 我想和你在一起。——辛暖 这是她四年前写的,那时她从加拿大赶回国,一路风尘仆仆,只为了见辛程出狱后的第一面。头一晚,她跑进辛程的房间,写下这张字条,带着心中难以言说的期许,塞进这本物理书。因为她知道,辛程出狱回到家,一定会翻开这本他钟爱的书籍。 然而,她失算了。 辛程自那时,便再没有回来过。 其实这已经不算是辛暖的第一次表白了,她一向是跋扈而又张扬的性子,少女怀春时节就曾经笑嘻嘻的跟辛程说过,“将来我嫁给你好不好?” 辛程听后,始终严肃正经的脸,终于眉头微皱,“小暖,别乱说,我拿你当妹妹的。” 辛暖看过无数的肥皂剧,最熟悉的桥段便是,男主不爱富家千金女二,喜欢灰姑娘女一,当女二爱男主爱得要死的时候,男主往往会拿一句“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来作为拒绝的最好言论。 所以,辛暖就成了那个倒霉女二,而灰姑娘女一,则由林曼占据。 辛暖将手中的字条揉碎,然后扔出窗外,下了决心,“从前的失败不代表往后的失败!辛暖,你以前想找找不到他,如今老天爷将他好好的重新放在你面前,这下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咬了牙去追!” 辛程啊辛程,你怎么能逃得出我辛暖的手掌心呢! 第5章 最佳兄长 陆年已经按了第三遍门铃,里面仍然是没有动静。 他已经不耐烦了,冲着里面嚷嚷,“辛程!辛程你给我开门!你不开门我怎么给你认错啊?” 里面依旧无人声,陆年看着旁边的行李箱,最终想了个办法,叫道,“那个……咳,辛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俩在酒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辛暖可是你小妹妹啊……” 门后渐渐传来脚步声,接着,门敞开,露出辛程一张愠怒的脸,他看了陆年一眼,便转身往里面走。 陆年嘿嘿一笑,提着行李箱进了门,“喂,老兄,你猜猜……我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辛程本是坐在窗前喝咖啡,听到这话便瞄了陆年手中的行李箱一眼,继而才回了句,“废话。” 陆年这说的明显就是句废话,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那玩意儿是个行李箱。 陆年满头黑线,连忙举起双手,“好好好……是我没说明白,我的意思是……你知道这是谁的行李箱吗?” 辛程手中的杯子定在了半空,思虑片刻,才迅速转头,“辛暖的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陆年一边摇头,一边像个老头似的叹了口气,便一股脑地将上午接机以及中午吃饭开房的事情都跟辛程说了。 “你这个妹妹啊,太精明了!现在手里还握着我一份把柄呢!”陆年无法忍受,“她……她居然测试我?还录我的音!” 噗—— 辛程一口咖啡吐了出来,一向好看严谨的脸此刻竟是憋不住的笑意,半天才挤出一句,“她录得不会是你高。潮的音吧?” “应该没有……吧——”陆年后面的那个“吧”字拖了好长的音,顿时非常不确定,他看看辛程,顿时又是一团乱麻,“辛程,你知道我的,让我碰女人?那就好比让母猪去上树!当然了,我……我不是拿我自己跟母猪比,我的意思是,就算我约了辛暖,我也不可能碰她,我是被她算计了!再说了,这是我爸的意思,我不是存心想瞒着你……” 辛程收敛了笑容,忽然问陆年,“你爸爸什么时候开始想跟辛家牵扯的?” 陆年反问,“怎么,你还当自己是辛家人?” “不是。”辛程摇摇头。 陆年意识到自己挑起了一个不好的话题,便又将眼光转向身边的棕色皮质行李箱,“喂,辛程,要不这东西你收着吧。” 辛程摇摇头,“这是辛暖的东西,你务必还给她。” “哎你饶了我吧,我现在一想起你那妹妹就头疼!”陆年泄气的坐在一边,越想越来气,便动手开始拆行李箱,坏笑着看着辛程,“你就不想知道辛暖往自己的箱子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就准她窥探我隐私,我今儿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见不得人东西,说不定还能看到她跟自己女朋友的亲密照哦……” “女朋友?”辛程上前,以为自己听错,忙问,“辛暖……她有女朋友?” 陆年头也不抬,“哦对了,你可能还没听说,你妹妹在加拿大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个男人,一直和女人走得近,当年的留学圈子都听闻了一点儿,就是不显山露水罢了……” 辛程嘲笑陆年,“我看你这家伙,恨不得这个世界就应该同性相亲异性相斥吧?你喜欢男人,那你眼里的女人就得喜欢女人?什么歪理。” 陆年倒是无暇接话,此时他正查看行李箱的东西,可是两三层都是堆着书,还全部都是英文的,他好不容易费力搬开,却发现行李箱已经见了底。 “搞什么?你妹真奇葩,从国外回来,行李箱里面居然全部都装的书,她不嫌沉?” 辛程神色颇为欣慰,“辛暖她这方面比较受我的影响,爱学习。” 陆年百无聊赖地拿起一本英文书翻看,结果里面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搞得他心烦意乱,“怪不得你妹妹这么精明,成天都跟数字打交道……”陆年又随意翻了几本,结果不知道哪本书的页间遗漏下一串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年意外,便蹲了下去,拈起那串东西拿到光亮处看了看。 这是一串样式极老的手链,链子表面的银白色已经渐渐磨损,弧口处镶嵌着两颗钻石,泛着微弱的紫色光芒,仔细一看,竟是两颗小星星。 “靠,这么老气的东西!” 这话传到辛程耳朵里,他本不经意,抬头见到时,刹那间只觉得双眼被一刺,便迅速伸手将那手链夺了下来,音调提高了几分,“你从哪儿拿到的?” 陆年有些摸不着头脑,指了指那堆书,“就是从里面掉出来的啊。” 辛暖睡了一觉起来,肚子饿得不行,便冲着楼下大喊,“阿婆,我想吃东西,肚子饿了!” 周嫂急急忙忙从厨房跑出来,“暖暖,你就先等一会儿直接吃晚饭吧,你爸和辛洲很快就回来了……” “不行不行!”辛暖急的直跺脚,“我现在饿了,就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 周嫂被她吵得无法,只得点头,“好好好,我去给你煮碗面,你等着啊。” “好嘞!”辛暖趴在楼梯扶手上满意的笑笑,末了不忘加上一句,“我还要个荷包蛋!阿婆别忘了!” “知道知道……” 大概几分钟后,周嫂便将面送到了辛暖的面前,辛暖闻着面的香气,三下五除二便吃的干干净净。周嫂笑道,“瞧你这样子,一会儿晚饭怎么还吃得下。” “吃不下就吃不下,反正陪我爸妈聊天也是一样的。”辛暖转了转眼珠,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迅速将自己的房门关上。 周嫂见状便觉奇怪,“怎么了暖暖?” 辛暖忽然郑重其事起来,“阿婆,我想问你,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们有没有听到过辛程的消息?我想,如果我爸妈要是找到辛程了,那阿婆你肯定也会知道的,但是如果我现在直接问我爸妈,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 周嫂愣了愣,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你这丫头,这会儿提起辛程,不是我叫我心里难过吗……” “阿婆,我只是想知道,辛程有没有和家里人联系,有没有告诉你们他在哪儿,他过得好不好?” 周嫂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啊,这几年辛程这孩子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你爸妈先前倒是一直在找他,可是时间久了,也就不想找了。” “这么说……我爸妈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辛程现在就在通江。 “哎,辛程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年马涛的死……” “阿婆,我不想听那些事情了,都过去了,您就别提了!”辛暖忽然握紧了双拳,“如果当时我在,一定不会让辛程去为那个女人做傻事,真不值!” “暖暖,林曼……她已经是你嫂子了……” 辛暖握住周嫂的手,“阿婆,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今天?听你妈妈说,不是去和陆家的小少爷相亲了吗?” 辛暖点头,“是啊,可是在酒店,我看见……我看见辛程了!当时我被困在电梯里,是他救了我,他当时就站在我面前,而且……而且他好像和陆年很熟的样子……” 周嫂惊奇不已,“暖暖……你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会呢!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就在我面前,我当时就犯傻了,可是陆年亲口叫他的名字,我该不是也听错了吧?”辛暖后悔不跌,“后来他走了,我再想追得时候已经不见了。” “阿婆,我一定要弄清楚,辛程和陆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嫂的听得混沌一片,有些担心,“暖暖,这些事儿你还是别自己瞎琢磨,跟你爸妈说说……” “不行不行!我现在不能跟我爸妈说,阿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跟我爸妈说!”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周嫂笑笑,“你这丫头,从小到大我替你瞒着的秘密还少吗!” 楼下传来脚步声和人声,辛暖一听便知是辛文晋和辛洲回来了。 周嫂离开后,辛暖便赶紧自己收拾,洗完脸,照着镜子,习惯性的摸向手腕处,却意外的发现是空的! 她猛然一吓,手链呢?手链没戴? 不对啊,我记得离开加拿大的时候拿走了啊! 她赶紧跳上床将被子枕头全部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还是没有。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上飞机之前碰巧刚洗完头发,便将手链搁置到…… 行李箱!!! 天哪,辛暖不禁扶额,她居然把手链放在行李箱里忘记了! 中午自己从酒店房间匆匆离开后,陆年还曾以“你的行李箱在我车上”作为要挟,当时辛暖一心只想,我的行李箱里都是书,你拿走也罢,大不了我再买一套。 可是她竟然忘了,自己当时是把手链夹到行李箱里面的。 “怎么办怎么办……”辛暖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陆年这家伙现在这么恨我,还不知道怎么拿我的行李撒气呢!” “我亲爱的手链啊,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辛暖忧心如焚,“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 “暖暖!你怎么还不下来啊?” 下面辛太太的话传入耳中,辛暖停下了来回走动的脚步,又忧心了一会儿,才不得不先将此事放到一边,披了一件外套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只是刚出房门没几步,便被脚下的一粒东西铬了脚底。她心烦,便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踩在脚底的是一粒圆珠子,泛着银白色。 这是一粒女人的耳钉。 第6章 林曼 “当初我让你去加拿大,可没让你一直在那呆着。”辛文晋的外套由小玲接了过去,自己便在餐桌旁端坐了下来。 小玲是周嫂的孙女,平日里聪明伶俐,跟着周嫂在辛家做一些琐事,倒也讨得辛家人的喜欢,这会儿小玲便顺着辛文晋的话茬往下说,笑道,“是不是国外太好了,所以暖暖姐不肯回来?” 辛暖套了一件棕灰色的毛绒外套,头发一股脑儿的盘在脑后,露着光洁的额头,这会儿百无聊赖的拿起一片糕点往嘴里塞,“是啊是啊,小玲说的对!我本来是觉得国外清净,后来我发现国外自从有了唐静那货,顿时觉得还是回国好,我快被那家伙烦死了!” 小玲探头,“暖暖姐,唐静……是谁啊?” “唐静啊,哦,她是姐姐的女朋友。”辛暖冲小玲眨了眨眼。 “别瞎说!”辛太太立刻出言阻止,脸色板了下来,“你这丫头,都是二十八岁的人了,说话还是没个正形!这种话以后不准乱说,传出去成真的了到时候你怎么嫁人?” 辛暖拍了拍桌子表示抗议,“爸!你看看我妈,成天说我二十八二十八,二十八怎么了,二十八就不是人啦,二十八这日子不还是得过嘛!别搞年龄歧视啊!” 辛文晋还没来及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小玲欢笑着出声,“暖暖姐,刚才你自己提了五遍二十八!” 辛暖向她投去一道肃杀的目光,小玲于是很知趣的下去了。 辛文晋哈哈大笑,原本坐得笔直的腰板渐渐放松地后仰到椅子上,指指辛暖道,“你这丫头,回来的刚好,家里热闹多了,不过以后可不准说那种话了,女孩儿家的,要知道轻重。”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爸,”辛暖看了看门外,顿时疑问,“对了,辛洲没回来?怎么半天没见他人?” 这话一落,原本坐在那边无所适从的林曼也将目光转向了辛文晋,柔柔的嗓音,问道,“对啊爸,辛洲是不是今晚有事情?” 辛文晋点点头,“这小子说今晚有应酬,估计要晚点儿回来。” “这孩子也真是,平日里三两天不着家的也就算了,今天明知道暖暖回来,也不知道回家来吃顿团圆饭!”辛太太不太高兴。 林曼脸色不太好,不过倒也为辛洲开脱,“妈,您别生气,我也是忘了,辛洲前两天跟我提过,这段时间……有个客户比较麻烦,他也为这事费了不少心力……” “难得这小子这么有上进心,该忙就让他去忙。”辛文晋伸了筷子夹菜,“吃饭吃饭。” 辛暖虽然为辛洲忽然对工作这么上心表示惊奇,但也没问多少,只是笑呵呵的应了辛文晋一声,又哄了辛太太高兴,“就是就是,反正我都回来了,以后这团圆饭是免不了的!” 周嫂端上一条红烧鱼,辛暖闻着味道便垂涎欲滴,刚伸了筷子准备吃一块,辛太太却出言阻止,“暖暖,你多吃菜,少吃肉,省的长胖,长得胖乎乎的将来还怎么嫁人?” 辛暖:“……只是一块鱼肉而已啊妈……” 辛太太皱了皱眉,“周嫂,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做荤菜吗,老辛血压高,我也不吃肉……” “你这是做什么,暖暖刚回来,让她吃口鱼肉怎么了,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辛文晋扬手阻止了辛太太继续往下说。 周嫂笑道,“暖暖喜欢吃红烧鱼,今天她刚回来,我这不是特意做给她尝尝的。” 辛太太不服气,又说,“暖暖啊,你别怪妈妈严苛,今天你可以吃,以后可不要乱吃了,女孩子家保持身材最重要,你看看林曼多苗条,我看你这次回来,可是比半年前回家的时候又胖了点啊……” 当然,这话一出,辛太太就后悔了。 辛暖最恨别人拿她和林曼比。 当初辛暖在通大经管系念书时已经声名远播,骄傲之际,偏偏杀出来一个楚楚可怜的林曼。 许多人暗地里说,辛暖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家世好了,脑袋灵光了些,外貌也就过得去,可本人还那么骄傲得意盛气凌人,哪有外语系的系花林曼温柔大方,又漂亮又招人喜欢。 后来辛洲林曼结婚,婚礼现场,辛暖的心情极不好,可偏偏有人往枪口上撞—— “那是辛洲的妹妹辛暖?这么冷冰冰的,怎么还老是瞪新娘子?” “我想她可能是大小姐做惯了,习惯别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这会儿自己哥哥娶个如花似玉的嫂子,她这是嫉妒的呗!” “有可能,反正我是觉得新娘子比辛家小姐漂亮多了!” …… 辛暖因为这几个梗心里一直极为不舒服,从小到大,她的确是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从来只有她任性耍刁欺负别人的份儿,可有谁想欺负她或者跟她作对的都会被她整得很惨。从小学到高中,辛暖平日里身边一般都会跟着一群小喽啰,这些喽啰中不乏良好出身,但似乎都和辛暖一样,热衷于走非主流路线,放着好好的小姐少爷不做,偏偏喜欢走极致耍威风,却又高高在上,俯视众人。 经过这一段说明,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女孩是E.K董事长辛文晋的千金,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儿放出来的女地头蛇。 当然了,辛暖曾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就算是地头蛇,那也是冷艳高贵的地头蛇啊哈哈! 可是,在林曼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后,自己就渐渐成了一个不太会发飙的“地头蛇”了。 为什么不太会发飙?原因还不是如同所有人一样,辛暖也有软肋。 所有美丽的灰姑娘都会有一个恶毒女配作为陪衬,在林曼出现后,自己就成了那个最好的人肉背景。 辛暖越是霸道不服输,偏偏就在别人眼中越来越不讨喜,自己的聪灵敏捷在别人的眼中也不过愈加的刁钻跋扈,自己对不喜欢的人冷言相加便是骄横自大冥顽不灵! 大学时代,有个傻缺跟辛暖形容自己见到林曼的情景,他说自己当时在自习教室见到她,那时她长发散在肩上,坐在那里静静的看书,他仿佛在那一刻看见了天使…… 辛暖喷了一口食堂的稀粥在他脸上,大哥,你说的是天屎吗? 从此那位大哥跟辛暖绝交。 辛暖一直很纳闷,他是怎么听出我说的是“屎”而不是“使”的? 对于她来说,这一切简直是老天爷在跟她在开国际玩笑! 她辛大小姐从小到大向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所以她怎么会容忍现在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林曼而受到这样的待遇?! 于是辛暖为了捍卫自己的自尊,决定给林曼一个好看,甚至下定决心要在外语系举办的一场口语竞赛上杀的林曼片甲不留!她要让林曼知道,自己虽然是经管系的,但绝对会赢外语系的本土人士,并且自己能够赢过她的,绝不仅仅是家世,而是实打实的水平! 结果的确在她的预料之中,她赢了。辛暖自小到大的成绩就很出色,口语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当时的林曼站在她对面,说话都有些打哆嗦。 辛暖得意的同时,却不知道多少人对林曼我见犹怜。 她又棋差一招。 后来辛暖才明白,有时候,表面上的输赢真的没什么意义。 那时,辛暖本以为自己报了心中大仇,可是就在那几天,有人给了她重重一击。 这个人,就是辛程。 辛暖到现在都没忘记,辛程跟她说,小暖,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她叫,林曼。 自此之后,辛程与林曼的绯闻,在通大,甚嚣尘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辛暖收起了满身随时准备扎向林曼的刺,心中的感觉微妙了起来。 一想到这些,辛暖就心烦的不行。她脸板了下来,放下筷子,“我不想吃了,回去睡觉。”说罢起身就上了楼。 留下的人都比较尴尬。 辛文晋苛责辛太太,“女儿难得回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搞得她不高兴。” 辛太太也是后悔,自己怎么一时大脑短路了,自己女儿的心性她还不清楚,最是心高气傲的。 “你还怪我,要我说,就是咱们以前把暖暖宠坏了,你看看这脾气,将来找了婆家还得了……”辛太太说着又开始念叨起来。 辛文晋道,“你啊,这会儿这么盼着闺女嫁出去,将来要真是嫁出去了,看你怎么想她,到时候该是成天念叨想闺女了!” 林曼出声,“爸,妈,要不我上去劝劝辛暖……” “哎,行了行了,你这会儿要是上去,暖暖怕是要房子给点着了!” 林曼面上微微尴尬,嘴角却漫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次日一大早,辛暖就收到了陆年的微信,大致内容就是过两天是陆年父母的三十二周年结婚纪念日,到时候陆家将在云裳品度假山庄开一个私人party,希望辛暖能过来。他在结尾还特别强调,他是受父母之命才邀请她过去的。 辛暖哼哼一声,本小姐是要过去,不过也不是冲着你过去的! 她想,当天会不会见到辛程,就算见不到,她也要问陆年拿回手链。 辛暖将手机扔在一旁,便一股脑儿地又缩回被窝里取暖,因再无睡意,便披着衣服起床去阳台上浇花。 此时东方的那片天空已经露出晨曦的微光,她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一旁的水壶,对着一盆极像塑料假花的红瓣长寿花洒水。 楼底下忽然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辛暖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大门打开,然后便是司机老张扶着一个走路歪歪斜斜的男人进来,男人身上的领带和西服都皱巴不堪,似是经历宿醉。 “少爷……少爷你轻一点,我这就扶你先上去……” “到……到家了?” “嘘!少爷你声音小点儿,别惊动了董事长和夫人……” 辛暖站在阳台上,不禁冷冷一笑,提着水壶,一直等着那男子走到自己的正下方。 辛洲忽然感觉到脖子后冰冰凉凉的,似乎是有水浇了上去,大冬天的早晨,他被这凉水惊了个寒颤,整个人一抖,甩开了老张,惊奇道,“下雨了!冻死老子了!” 老张被他甩地稀里糊涂的,“没有啊少爷,今儿天气好着呢,您这是没醒酒呢……” 就在辛洲抬头的瞬间,一片水呼啦啦一下悉数浇到了他的头发上,水珠顺着前面的发丝往下,迅速在辛洲的那张脸上蔓延。 他抹了一把水,整个人站立不稳便不得不扶着一旁的柱子,定了一会儿才勉强抬头望去,模模糊糊的,上面似乎有个女人拎着水壶在看他,还带着捉弄的笑容。 辛洲的酒还没醒,那女人的脸也看不清,便只当是林曼,指着就骂了起来,“好你个林曼!敢拿水泼老子!好日子过腻歪了是吧?信不信老子休了你……”他两眼怔忪,口中嘟嚷,“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辛暖见他还是不醒,便干脆毫不客气地倒拿了洒水壶,一大清早的,院落中净是水哗啦啦滴落的声响,辛洲没来得及躲,上半身几乎都湿透了。 老张本也以为是林曼,刚抬头,便一眼见到了辛暖,不由得吃惊一番,“小……小姐……” 辛洲的火气蹭蹭往上冒,抬头便指着辛暖大骂起来,“你个贱女人,他妈的欠揍是不是……敢这么对老子……老子今天就把你赶出辛家!” 辛暖也毫不客气,“哟,你这是要赶谁走啊?” 老张猛拉着辛洲,“少爷,那是大小姐,不是……不是您太太啊……” 大小姐? 辛暖? 辛洲揉了揉眼睛,喷出一口酒气,又朝上仔细看了看,原本一直模糊的视线这下终于渐渐清晰,上面的女人套着一件大袄,披头散发,神情倨傲,此时两臂抱在胸前,挑衅似地看着他。 “我靠!”辛洲狼嚎一声,“这祖宗什么时候回来的?谁TM放她回来的!” 辛暖骂道,“我说辛洲,上次见你吧好歹还有个人样,现在看你,连个起码的人样都没了!你昨晚陪什么客户啊,男的女的?你这是陪吃还是□□啊?” “我是你哥!有这么跟哥说话的吗!”辛洲指着她,“你这一大早的冲我浇水干嘛?” “你说浇水干嘛,帮你醒醒酒呗,还不感谢感谢我。” “我感谢你?他奶奶的我撕了你……” “你撕了我?”辛暖毫不犹豫捧起旁边的一盆仙人掌,“那倒是看看,是你敢撕了我还是我敢砸了你?” 辛洲大叫,“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辛暖说罢便不客气地落了手,一盆仙人掌迅速自由落体。 说时迟那时快,辛洲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过来,一闪身进了前廊,随后便是清脆利落的声响,花盆跌成了碎片,仙人掌伴着泥土洒了一地。 辛洲与老张惊魂未定,愣了片刻,辛洲才带着醉意哭喊道,“爸!妈!辛暖这丫头要谋杀亲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辛暖:明明不是自由落体!(╰_╯)#作者我明明是以抛物线扔出去的!砸不着那家伙的好吧!! 作者(扶老花镜、继续敲键盘):恩?!咳……咳咳……我我没看见…… 第7章 挑衅 “妈!那丫头在国外呆的好好的,你让她回来干什么?”辛洲已经喝了茶醒了酒,此时依旧气得七窍生烟。 林曼在一旁给他递茶水,看了辛太太一眼,说了一句,“辛暖是你妹妹,她那是跟你闹着玩儿呢。” “我跟妈说话,有你什么事儿?”辛洲看也不看她。 林曼愣了一愣,没有说话。 辛太太神色不悦,“辛洲,你够了啊,别逮谁冲谁。林曼说的没错,暖暖那是你亲妹妹,她跟你闹着玩儿,你当什么真?再说了,你那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让她回来干什么’?暖暖是我女儿,你的亲妹妹,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加拿大,本就该回来的,这是你的家,也是她的家!” 辛洲听罢,知道辛太太不高兴,连忙变了脸色,“妈,你这生什么气,我……我刚才也是被那丫头气急了才会这么说,暖暖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能不关心吗?” “好了好了,你自己还是先醒醒酒吧,醉成这个样子,没看见你爸刚才多生气!” 辛太太正欲起身出去,谁料房门却被人敲了敲,三人都抬头望去,见是辛暖,她推了门探出脑袋来,朝着三人笑了笑。 辛洲这下一见到辛暖正准备发作,却因辛太太在旁边硬是将怒气压了下去,“你来干嘛?”他伸着脑袋向外面望了望,生怕此时辛暖又拎了一桶水进来。 其实辛洲这么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从小到大,自己吃过辛暖的苦头简直多如牛毛。可是每次爸妈责怪的人就只有他自己这个倒霉鬼。 这的确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父母都非常的宠爱这个女儿,宠爱也是有原因的,长得标志,为人又聪明利落,从幼稚园开始,一路到大学,不知道为辛家搬回了多少奖杯和证书。当年考入通大时,辛暖的成绩可是经管系的第一名! 对于辛爸辛妈来说,辛暖这个女儿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有时候辛洲非常庆幸,辛暖再怎么出色说到底也是一个女孩子,既然是女孩子那么将来终有一天会嫁出去的,他是辛家唯一的儿子,即便他没有辛程辛暖优秀出色,可到头来一切还是他的。 “亲爱的哥哥你放心,我可没有带水过来哦,”辛暖笑嘻嘻的走进来,与刚才在阳台上刁蛮倨傲的神色截然不同,此时她笑的全然无公害,仿若兄妹情深,辛暖一下子奔到辛洲床前,不顾辛洲的躲避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辛洲,真是好久不见了!我刚才给你的见面礼,你还喜欢吧?”她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辛洲的眉头不住的紧皱,恨不得一下子把这个害人精推开,但碍于母亲在场,不得不配合的抱了抱辛暖,尴尬的回道,“啊……哈哈是啊,暖暖,哥哥知道你最爱开玩笑了!” 辛暖松开手,煞有介事的说,“对了,辛洲,你可要多喝点姜汤哦,免得着凉,听说你现在工作很辛苦,可不要累垮自己的身体啊!” “你看看,你妹妹多关心你!”辛太太露出满意的神色,“还是我的暖暖最懂事!” 辛洲皮笑肉不笑,“呵呵,暖暖一向很懂事……”他忍不住瞪了辛暖一眼。 辛暖视而不见,从床边起了身,亲热地挽住一旁林曼的手臂,“那个,嫂子,今天没有计划吧,可不可以陪我出去逛逛街,我想挑一件衣服作为……”她顿了顿,含着笑意看了看辛太太,后才继续说,“……圣诞节出席陆家伯父伯母私人party的礼服。” 林曼还没来得及说话,辛太太却抢先问道,“陆家的私人party?什么party?” “是陆年父母的三十二周年结婚纪念日,陆年邀请我过去参加。”辛暖说得稀松平常,“我回国什么行李都没带,这下总得出去挑一两件衣服吧,不然到时候怎么见人?” 辛太太高兴坏了,“这是陆家的私人聚会,但是陆年会邀请你参加,那足以说明陆年的爸妈很想见见你,你可要好好表现,别丢了咱们辛家的脸,更不能让他们陆家小瞧了!” 辛洲意外,“搞什么?姓陆的小子……他脑子被驴踢了?居然来追你!” “辛洲你给我闭嘴!”辛太太简单明了。 这下轮到林曼开口了,“辛暖……你真的要我陪你出去?” 她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因为辛暖从来视她为空气,这下怎么会这样积极地邀请自己跟她一起出去,转念一想,现在自己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辛暖在加拿大一呆就是七年,所有的社交都是在国外,如今回到国内,周围与她年龄相当的女孩子也就剩下自己了。 “对啊!”辛暖笑眯眯的看着林曼,“所以,嫂子应该方便吧?” 林曼一下子不太习惯,但她一直想努力培养自己和辛暖的关系,所以便很快笑着答应了,“看你说的,我当然方便了,时间管够。” “OK!”辛暖心满意足的起了身,“那嫂子你打扮一下,我在车上等你。” 当林曼收拾好自己的妆容一路优雅的从大厅出门时,却发现辛暖根本无暇看她,此时辛暖正在外面的车道上试开她自己的新车,那是一辆通体白色的Audi A3 Sportback。她当时没有迈出脚步,只是静静地站在庭院里,看着远处那辆车来来回回。 林曼时常在想,自己与辛暖之间,究竟有多远的距离,而她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可以将这段距离缩短一点点。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的,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愁,比如辛暖和辛洲。而自己,即便眼高于顶,即便有着引以为傲的容貌作资本,即便一直努力地往上爬,却依旧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实辛太太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和辛暖提起些什么,因为从前的那些事她宁愿永永远远地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她巴不得将那些遗忘的干干净净,又怎么会和辛暖说些什么。她是极不喜欢辛暖的,在她的眼里,七年前的辛暖,拥有一个女人可以傲然众生的所有资本——年轻,长得漂亮,学业出色,家世一等。 可是七年后,当辛暖终于回国,仍旧孑然一身,林曼忽然有种快感。她从前所嫉妒的辛暖,如今也不过是这样,七年的时间,她漂在国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那么自己为什么仍旧这样耿耿于怀,看着出现自己眼前的辛暖,所有和她有关的人和事都仍旧让自己的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自卑,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一直想要摆脱,却似乎生生刻在骨子里。辛暖在她的眼里,始终还是一如从前那般身姿高傲,让她忿恨。 林曼忽然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句话,一个人身上的所有骄傲与出色,不过是一张锋利的盾牌,这张盾牌,无关富贵与贫穷。 她忽然一惊,这句话,似乎同样适用于另一个人。 “嫂子!”那边的辛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靠着车窗,嘴角泛起一起笑容,眼神却是十分耐人寻味,“在想什么呢?上车啊。” 林曼回过神来,忙微笑着点了点头。 打开车门,上了车,林曼不自然的笑了笑,“这个新车,是爸爸送给你的吗?” 辛暖摇头,“怎么会?是我自己购的,在国外就订了,回国刚好代步啊,昨天刚到,我今天刚好跑一下。” “哦,是这样。”林曼系好安全带,神色颇为不自然,“对了,你想去哪边看衣服?” 汽车沿着道路开了出去,辛暖平视前方,似乎是想了想,“去兰度广场吧。” 林曼点点头,“好啊,我还以为你会去至尚百货呢。” “拜托啊嫂子,我是出席他们陆家的party,怎么会去他们家的商场购物啊,”辛暖看了林曼一眼,淡淡一笑,“你说是吧?” 林曼微愣,忽然感觉现在的辛暖与先前在房间里辛暖简直判若两人,半天才答了一句,“是……是。” 到了兰度广场,辛暖提着包径直走去了MiniHouse的专柜。林曼惊讶,“辛暖,你不是自己买衣服吗,怎么跑到MiniHouse了?” “因为……我想挑一套Baby装啊。”辛暖停下脚步,拿出一套天蓝色的小外套,给林曼看了看,“嫂子,这件好不好看?” 林曼一时有些木然,“还……还行吧,只不过……辛暖,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都看不懂了?” 辛暖只顾着看衣服,并没有回答。 “难道……难道你怀孕了?”林曼半开玩笑的问出口。 辛暖噗嗤一笑,“嫂子,看你说的,我这么多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怎么怀孕?” 林曼干笑两声,“那你今天挑童装是为了……” “我当然是挑给自己将来的侄子或者侄女了。”辛暖停了下来,转身,勾起一抹笑。 林曼当即愣住,她早该想到的,辛暖怎么会好心好意的邀请她出来陪挑礼服。她也收起了先前的笑,语气中有些冷意,“辛暖,我就知道,你不过是为了挖苦我。” “挖苦?”辛暖故作惊讶,“哎呀嫂子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挖苦你呢,只不过啊,我时常听妈唠叨,说她多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可是无奈,儿子都结婚五年多了,儿媳妇的肚子仍然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林曼被戳中痛处,忍不住双眼低垂,楚楚姿态,挤出几个字,“辛暖,你何必提起这个呢,你知道,我一直很努力,希望能为辛家生下一男半女……” “生下一男半女?”辛暖忍不住笑了出声,叹了口气,“哎,我的嫂子啊,你真的以为……花钱修复了处女。膜也同时可以修复子宫壁损失的厚度吗?” 林曼手中的包忽然滑落在地上,妆容精致的脸上此刻充斥尽是不可置信。 “辛洲是个十足的傻瓜笨蛋,我想,他可能再也想不到,他这个纯洁善良的好媳妇,曾经通大外语系的女神级人物,其实以前为了马涛打过三次胎,子宫壁薄到甚至无法再怀孕!” 林曼的脸上尽是震惊,而除此之外也致忍无可忍,咬牙切齿,“辛暖,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是马涛的忌日,他因为你而死,你有没有去看看他?” 林曼已经无法言语,只是全身在颤颤发抖。 “听说他家里只有一位年迈的老母亲了,当年因为儿子的死哭瞎了眼睛……” “辛暖!”林曼叫出声,“你别说了!” “不想听是不是?为什么不想听?是因为心里有愧吗?”辛暖一步步的逼近,“七年前,一个人因为你从高楼坠亡,还有一个人,因为你而锒铛入狱,而你呢?你真的愧疚吗?愧疚到在辛程仅仅入狱两年不到的时间你就嫁给了辛洲!这样的心安理得?” 第8章 面具 “辛暖我求求你了!你别说了好吗?”林曼一下子泣不成声,抓着辛暖的手,“你知道吗,我一直对辛程很愧疚……我一直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原谅,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找不到他……我连跟他说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辛暖冷冷地甩开她的手,“你不配提起辛程!” “我知道,你一直因为辛程的事情不喜欢我,可是辛暖,辛程离开辛家以后,我的心里没有一天是好过的,我一直想补偿他……” “补偿?林曼,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现在的你,凭什么补偿他?拿什么补偿他!” “辛暖,我知道,我对不起辛程,可是请你相信我,我……我是真的喜欢辛洲,所以才会跟他在一起,跟他结婚……” “你是否喜欢辛洲,是否对辛洲真心,跟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辛暖冷笑,“而且以我对辛洲的了解,他未必对你真心,即便曾经有过真心,那也不知能维持多少时间,林曼,你这样的人从来不配做我的嫂子,做辛家的人。” 林曼的哭声渐渐止住,慢慢将地上的包捡起,一时沉默。 辛暖扬手示意不远处的一个店员过来,原本冷若冰霜的脸瞬时漾出亲切的笑容,她将手中的那件蓝色外套递给店员,说道,“这件衣服包起来吧,我嫂子很喜欢!” 林曼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哭花的妆容一时让她不愿抬头,如果早知今日要面对这么一出,自己先前根本就不用化妆,她怎么能够容忍自己在外面这样的不体面。 不过店员还是发现了,一时也颇为尴尬,只好接过辛暖手中的衣服,没话找话,“小姐你可真是好眼光,这款是前天刚到的新款,看来是女宝宝哦?” 辛暖看了林曼一眼,目光又转向店员,回答,“是啊,我嫂子一向比较传统,因为不是男孩子所以心里很难过呢。” 辛暖特意在“传统”二字上加重了音。 林曼的手指紧紧扣着手提包的包带,手面上筋络渐起。 店员一边给衣服做包装一边笑着开解道,“现在的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第一胎是女孩,第二胎是男孩子,这样正好可以凑成一个‘好’字,多吉利啊!” “是啊,我也是这样说嘛,”辛暖接过包装袋,“我刚才也是这样劝我嫂子来着。” 店员离开后,辛暖将包装袋放到林曼手上,“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不能管你了,嫂子,你就……自己回家吧。” 林曼拿着包装袋,待辛暖转身时才叫住—— “辛暖!” 她的脸上一扫刚才的彷徨无措,平静的开口,一字一句,“其实……你喜欢辛程吧?” 辛暖的脚步定住,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林曼的走上前来,浮现在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当年辛程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立刻选择去加拿大念书,一刻也不想等,我想问你,你是不愿意看到我们在一起的,是吗?” “辛洲是你的亲哥哥,论亲缘胜过辛程,可是我想,在你辛暖的眼里,辛洲恐怕是比不上辛程分毫的。” “辛暖,你为什么会这样讨厌我?难道仅仅是因为对于辛程过往遭遇的不忿吗?还是你要告诉我,单纯只出于对他的同情?” “其实说到底,你根本是嫉妒我,因为辛程曾经和我在一起,我却将他抛弃了……” “啪”—— 辛暖扬手给了林曼一个巴掌,“我说过,你不配提起辛程!” 林曼忍受着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却依旧笑,那笑容解气的很,眼神似乎将辛暖全部看透,她缓慢说出一句,“原来,辛暖你也有被人激怒的一天啊。” 她渐渐靠近辛暖,“你说的没错,曾经有一个男人为我坠楼而亡,还有一个男人为我锒铛入狱,可是,那些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而你呢,辛暖,你高傲而金贵地活了这么久,有哪个男人愿意为你这么做呢?其实在某些方面,你未必真的能赢过我。” 林曼这句话虽然轻声细语,却在那刻如一道凌厉的鞭子落在辛暖的心上,令她作痛。 辛暖迅速掩藏好情绪,回头给了林曼一个轻松微笑,“不得不说,你的脸皮厚度真的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林曼置若罔闻,只是道,“辛暖,辛洲是草包,我却不是。我既然能够嫁给他,就自然有我在辛家生存下去的办法,你不要以为,所有的东西还是在你的掌握之中。是,我的确怀孕的机会非常小,我也知道辛洲在外面不止一个女人,可是辛暖,我告诉你,我不在乎!这辈子,你们辛家都休想摆脱我。” 辛暖倒是冷静,“林曼,你知道我通常最喜欢干一件什么事情吗?” 林曼问,“什么?” “我平日里,最喜欢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别人的话给录下来。”辛暖说得温文尔雅,“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太好的癖好,可是怎么也改不了……” 林曼的脸色刷白,“你……” 辛暖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出来,“哎呀,嫂子,你别紧张啊,哦,忘了告诉你了,除了这个,我还有其他的爱好呢!比如说……”她眨了眨眼,“……爱开玩笑!” 林曼喘出一口气。 辛暖收起笑容,“林曼,既然如此,那以后我们就且走且看吧,看看我能不能让你如愿以偿!” 在走出兰度广场并坐上车的那一小段时间,辛暖承认,她的心里是十分难过的。 林曼说的那句话的确具有一定的杀伤力,没错,从小到大,自己高傲而金贵的活着,可是除了那些表面的东西,似乎自己并没有真正赢得过什么。 在爱情方面,林曼早已远胜过辛暖。 也许正因为如此,辛暖才会如此的讨厌林曼。她讨厌自己一直可望不可即的,却被别人得到。是我没有努力过吗,辛暖不承认。 起码,她是从来没有放弃过辛程的,即便在国外一呆七年,即便她决定回国将自己嫁出去,即便她做出所有的努力强迫自己洒脱地去忘记。可是事实证明,她所做的不过是徒劳无功,因为潜意识里总会有个念头告诉她,辛程,会在某个地方一直等她。 车子一路驶过汉江西路,辛暖看到了转角处的江诗丹顿专卖店。 店外橱窗上悬挂着一张巨幅海报,上面写着永恒的字样,光环的围绕下,那是一对黑白系列的对表。 江诗丹顿在国内只有十二个专卖店,而通江市汉江西路这家店便是十二间店铺之一。辛暖在国外时就已经了解,江诗丹顿今年所推出的永恒系列第四套Forever For You,是两款男女黑白对表。 她一向对手表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低落之际忽然看到这个,倒是解决了另一个难题。 辛暖进了店,指着玻璃柜台下那两块静静躺在黑色锦盒的黑白手表,“你好,我要这个,帮我包起来。” 漂亮的店员小姐很有礼貌的向辛暖笑了笑,“不好意思,小姐,这块手表已经有人订下了,一个小时候会来取。” 辛暖一愣,“那就拿另一件啊,这对我很重要的,我是要送给人家做结婚纪念日礼物的!” “不好意思小姐,是这样的,FFY这一套在国内是限量发售的,每间店面只售三件,这已经是最后一件了,真的很不好意思,要不小姐您看看别的款式……” “你是说一个小时之后会有人来取是吗?” “是……是的。” 辛暖看了看时间,干练一笑,“那好,我在这里等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之后那个人没有来的话,这个就要归我。” 店员小姐意外,“小姐,您……您真的要等一个小时?” “对啊。”辛暖径直走向旁边的皮质椅子坐下,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本手表杂志翻看了起来。 店里的员工见她这架势也不敢说什么,她们都是见过场面的人,辛暖一身光鲜风姿不凡,此刻安稳沉着地手捧杂志端坐在那里,料想也是哪个大户家的,得罪不起。 “小姐,天气冷,这是您的咖啡。”一个店员小姐微笑地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辛暖旁边的小桌上。 辛暖说了声“谢谢”,她没有忙着喝,只是看了看时间,抬眼,说“还有34分钟。” “额……”店员小姐点点头,“是……是啊。”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在距离一个小时到达之前,辛暖接到了一通电话,来电者是辛暖曾经在通大的同寝室姐妹章琳,这些年两人虽不常见面,但始终保持着联系。当初辛暖在通大念书时,同寝室一共六个女生,她唯独和章琳的关系最好,因为只有章琳能忍受她不定时发作的坏脾气。后来念完大学二年级,辛暖决定远赴加拿大念书,临告别时与宿舍姐妹们抱成一团,一笑泯恩仇。 这些姐妹中,除了章琳,后来就都断了联系。 “辛暖,回国的感觉是不是很亲切?元旦那天有活动吗?我这里有聚会哦。”那边章琳的声音透着欢快。 辛暖只是嗯了一声,接着才似乎是忽然反应过来,“聚会?什么聚会?” “咱们班一年一度的聚会嘛,你今年刚好回来,赵正峰听说之后高兴坏了,要我确保一定要让你来参加聚会!” 赵正峰就是辛暖那班的班长,当年他学习不错,人又是阳光自信,会弹吉他唱几首歌,还兼任经管系篮球社的社长,那会儿可是经管系大众情人式的男生。 “好啊,没问题,我到时候一定去。”辛暖答应着。 章琳当年一毕业就去追随男友去了新加坡,在新加坡呆了两年之后她老公决定回国发展,于是章琳又跟着老公回了通江。其实章琳的老公周李豪辛暖也是认识的,说到底他们二人的结缘还多半得感谢辛暖。 当年辛暖时常带着章琳跑到建筑系找辛程,而辛程的好友便是周李豪。后来,辛暖把辛程丢了,却未曾料到,章琳却和周李豪走在了一起。 辛暖和章琳聊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她时刻在关注着时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分针已经渐渐指向6的位置,时间快到了! 二人聊完挂了电话,辛暖便对着电子屏倒数时间—— “十、九、八、七……” 辛暖一边数着一边不时地朝着门外望,见始终无人出现便心中暗自放心,“五、四、三、二……” 到了最后一刻,辛暖胜券在握,刚起身准备上前时,却被忽然传入耳中的一句话搞到了崩溃! ——“你好,我来取刚刚订的那款对表。” 辛暖懊恼地抬头,见一名身着烟灰色外套的男子站在柜台前,仔细检查了那对手表,才让店员小姐包装好。 她看着那男子的侧影,修长挺拔,严肃认真,那一瞬间便觉得有些熟悉。 她觉得她是不会猜错的,她甚至开始微笑起来。 上帝真是待我不薄! 店员小姐对着那男子打趣说,“先生,您来的可真是巧呢,如果晚来了一刻,恐怕这款对表就要属于那位小姐了。” 她指了指男子一侧的方向。 辛程顺着她的手势,转身望去,却见一女子立在后方,对着他,露出暖人的微笑。 第9章 心甘情愿 辛暖走上前去,“原来订这款手表的人是你?” 辛程原本严谨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掩藏了先前的讶异,回答,“好久不见,辛暖。” “有很久没见吗?”辛暖虽然对他的疏离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明明昨天我们才见过,你还救了我呢!” 店员小姐没搞清楚情况,便自顾自在一旁跟辛程解释,“这位小姐也是一眼看中了这款对表,知道一个小时后会有人来取,就一直等在这里,一旦预订方迟到,她就可以买下这款对表。” 辛程听罢,终于忍不住放松笑出声,“辛暖,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这么任性,一点都没变。” “是啊,”辛暖笑着问道,“那……你会不会还像小时候一样继续让着我?” 辛程略微思考片刻,问道,“你真的喜欢?” 辛暖点头,“对啊。” “那好,”辛程点点头,“我让给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淡,仿佛是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无所谓的表情让辛暖很不开心,她也瞬间意识到,现在毕竟是现在,自己想重新找回属于少年时的感觉,实在有些吃力。 她摇摇头,“不用啦,辛程,这回我让给你!”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很想问的问题,“你……是要收藏吗?” 其实辛暖想问的是,辛程买这款男女对表,是不是想要将其中一块女式的送给别的女人。 “不是。”辛程很直接的摇头,“是要送给别人做礼物的,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辛暖就喜欢他这样的干脆,心里顿时开心起来。转念一想,她连忙问道,“不会是……陆年的父母吧?” 辛程意外,而后一想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我应该想到的,陆年一定会邀请你过去。” “那家伙才不想看见我呢,他是迫于父母之命才勉为其难让我过去的。” 辛程笑了笑,又问道,“你看中的对表被我买下了,那你准备送什么?” “回去再想一想吧,反正还有些日子……” 旁边的店员小姐暗自猜想,两人应该是久别重逢的情侣,她决定帮他们一把,便笑着开口说,“先生小姐,其实我有一个好的办法,不如你们二位各自拿这款对表中的一块,到时候出席结婚纪念日party的时候一起送给夫妻双方,这样不也是很好吗,而且这样还显得很奇妙哦!” 辛暖倒是对这个方法很认同,便问辛程,“你同意吗?” “可以。”辛程想也不想,抬头对店员小姐说,“那麻烦您分开包装好了。” “好的。” 出了手表专卖店,辛暖辛程并肩走着,二人之间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后,辛暖实在忍不住了,便快走几步挡在了辛程的面前。 “辛程,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连一个躲闪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辛程停下脚步,双眼平静而透彻,带着经历岁月的沧桑,定了片刻,才开口,“我想说,这些年,你在加拿大,还好吗?” 如此的波澜不惊,却又仿佛压抑着想念,胜似对亲人的关怀。辛暖想,这才是她想看到的辛程,这本就是他骨子里的模样。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胀。 “昨天我被困在电梯里,出来见到你的第一眼,你问我的也是这句话,”辛暖极力忍住喉咙里的酸涩,“你问我好不好,可是实话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好,因为这些年我找不到你,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你会出什么事情……” “辛暖,我很好,我一直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听到这个问题,辛程没有回答,他只是抿了抿嘴唇,转身迈向停车场。 辛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不死心的追问,“你是不是不愿意面对爸妈?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都很担心你,爸爸妈妈也在找你,你既然在通江,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 “辛暖……”辛程忽然停下脚步,对着她,欲言又止,“别再提这些了,行吗?” “不行!”辛暖一下子焦急的很,“为什么呀,明明我们是一家人,明明我们是一块长大的,为什么你现在对我这么陌生,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已经过去很久了,什么都会改变的!”辛程的音调忽然高了几分,“辛暖,你也变了不是吗,不再像以前那么刁蛮任性了,我也会变,我不想再做以前的辛程!” 辛暖见他骤然而来的急促,一时有些呆愣,低声问了一句,“以前的辛程不好吗?” 他一时哑口,不知如何回答。 激烈言语后,两人又回归了平静,都站在原地不说话,冬季的寒风刮在辛暖脸上,让她隐隐作痛。 “上车。”辛程微微解开了领口,仿佛心中闷得很。 辛暖意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问道,“你是要送我回家吗?” “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子从汉江西路开出,一直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沿途经过很多风景,辛暖却没有心情看。车子内部很闷,大概是因为开着空调的关系,辛暖只觉得气喘不上来。 她微微侧头看了辛程一眼,他却始终目视前方,平静如一池清水。 他说的没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一切都会改变。当年的辛程不过只是个喜欢穿T恤整日埋头苦读的男孩,而现在,他却已经是个轮廓硬朗,目色深沉并历经岁月沧桑的男人。 而自己呢,这些年坚持不愿回家,只想在外面接受时间的洗礼,选择让陌生的环境慢慢磨掉肩上尖锐的棱角,这七年的光阴,说到底辛暖只想给自己一个安稳的时间段,去思考在以后的人生中,她期望什么能够不改变。 她希望有些东西能经过岁月的沉淀,愈加深刻与明晰。 车子在一条老街道边停下,辛程对辛暖说,“你看看那边的烂尾楼,辛暖,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辛暖隔着车窗,目光沿着巷口向里面望去,那是一片2006年的建筑,时至今日,已过数年,却仍旧是钢筋水泥的外身,并且破败了许多。 “为什么要来这里!”辛暖的双目仿佛被灼伤,脸色冷了下去,不愿继续看。 可是辛程却似乎不躲闪目光,“你不愿意看是吗?可是我一点都不介意,尽管七年前在那栋大楼的顶层,我失手推下去一个人,从此背负了一条人命……” “我不想听!” “可这是发生过的事实!辛暖,你知道吗,从他死的那一刻,从法庭上的最终结果宣判的那时起,我的人生已经背上了永远都洗不掉的污点,我坐过牢,三年零两个月的刑期,我有案底,这些东西永远都无法改变,老天爷也无法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辛暖,你们辛家一定不希望有像我这样的人存在……” “不!”辛暖迅速打断,“爸爸妈妈是愿意你回家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否愿意?” 辛暖看着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渐渐低弱,“就算你不愿意,也应该告诉我,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你提前出狱不让警官通知我们,我从加拿大飞回来特意想见你出狱后的第一面,可是却发现你不见了,辛程……我一直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她说得断断续续,顿觉自己的话语竟一时如此匮乏,只剩下满身的无措与焦急。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气氛压抑地让人仿佛要窒息。 辛程递过去一包纸巾,“辛暖,我记得,你一向不爱哭的。” “我没哭!” 辛暖固执的低着头,一边自己用手背抹着脸颊,一边不愿意抬头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他无奈,便将纸巾放在了她的膝上。 辛程右手放下的瞬间,她注意到辛程的右手腕处有一道歪歪扭扭细长疤痕。辛暖迅速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问道,“这是什么?你以前没有的!” 辛程不自然抽出手臂,轻描淡写的回答,“在‘里面’做事的时候弄伤的。” 辛暖的手中似乎抓着一团空气,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他曾经是一名犯人。 “辛程,其实我知道,一切都会变,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在我眼里始终都是那个辛程。” 她转过头,仔细看着他,“你知道吗,阿婆很想你,你不在家的日子,她还是把你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你房间的书桌,笔记本,还有那些你喜欢的资料书籍的摆放位置都和七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是一样的……” 辛暖苦笑了两声,“辛程,你未免太小看我,有些东西并不一定我就承受不了。” “你本可以不用。”他踩了油门,驱车离开此地。 辛暖擦干了眼角的湿润,吸了一口气, “可是我人生的所有选择,都应该是由我自己做决定,辛程,你不可以帮我做决定。” 他云淡风轻,轻笑,“是,我忘了你是辛暖,那个没有人可以左右得了的辛暖,这世上,你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而屈服的。” “没有屈服不屈服,”她说,“辛程,你倒不如问我,是否心甘情愿?” “辛程,这世上的所有人和事,除了你和你一切,还有什么能让我心甘情愿的?” 猛地一个急刹车! 车停在一个路口拐角处,而辛程却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出了汗。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辛暖,竟然慌了神。 方才她说了什么? 第10章 黑历史(一) “什么?你是说你和你男神表白了?” 手机那头的唐静惊讶地差点让敷在脸上的面膜掉下来,她好不容易粘好,这才仿佛忽然反应过来,忙又问道,“等等,你什么时候有男神了?” 辛暖正泡着热水澡,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唐静笑地合不拢嘴,回道,“有,一直就有!而且我是很长情的好不好?” “长情?”唐静靠在沙发上,冥神思考,“长情到什么程度?你21岁可就来渥太华了!难道在此之前就有了?” “对啊,”辛暖想了一想,“如果真的要算时间的话,那十年的时间应该有了……” 唐静脸上的面膜再次笑地掉了下来,“God!辛暖,搞了半天你还是个国宝纯情派啊!十年?你得跟我说说,这世上哪个男人这么不幸被你喜欢了十年?” 辛暖一向打趣惯了,无所谓,只是躺在热水堆里,雾气缭绕中,回答了两个字,“辛程。” 她没有听到唐静的回答,只是手机屏幕忽然一阵晃动,然后便是重重的跌落。 “唐唐!唐唐……”辛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连忙对着手机问了好几遍。 三秒钟后,手机屏幕上又出现了唐静的脸。 唐静气急败坏的撕掉脸上的面膜,“辛暖,你这耍我呢吧!谁不知道辛程是你哥啊!” “没耍你,我说真的!”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开始玩禁忌兄妹恋啦?现在不流行了啊……” “去去去!”辛暖打断了唐静的话,“你够了啊,不是亲的。” “靠!就算不是亲的,你贸贸然跟人家表白,人家也是会被你吓坏的好吗?” 被唐静这么一提,辛暖顿时也紧张了起来,她仔细回想当时辛程的反应——身体僵硬,脸色不明,一动不动…… 他不会以为,我是脑子秀逗了吧! “我当时可是饱含深情的!”辛暖对着手机强调。 唐静刚准备开口却又反应过来一件事,“等等!等等……暖暖你刚才说什么?辛程……不是你亲哥?那是哪来的?” 虽然辛暖在加拿大和唐静相爱相杀了七年,但是对于这个铁杆死党,辛暖还是没有讲过自己家里的事情。在她的心里,从辛程走进辛家,再到辛程入狱,这段岁月仿佛是一个漫长的温暖故事,只是故事的□□和终点都不怎么美好。 “我是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见他,他大我两岁,所以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十二岁,”辛暖放了一些温水,自己慢慢的下沉,直到水线漫过脖颈,“那会儿应该是九五年,我只记得当时E.K和政府合作了一个项目……对了,唐唐,你还记得通江的老市中心那块原来有个英武百货吗,当初那几栋大厦刚开业的时候把周围的地皮价格全带起来了,而且那一带后来迅速繁荣,成为通江市的黄金地带……” 唐静的脑海中完全抽象,“拜托啊大姐,我虽然是通江人,但是我八岁就移民了啊,哪里知道这些?” “哦,我忘了,”辛暖继续道,“反正就是那几栋百货大厦,当时是E.K地产跟通江市政府合作的一个大项目,我爸当年在里面投入了不少精力,本来是一切顺利的,只是后来好像工地上出了事故,还弄出了人命,当时我还小,对于这些事情根本不了解,只觉得,天大的事情都有我爸在,只要有他就一定会解决的。这件事情后来果然顺利解决了,只是没想到……过了一阵子之后,我们家里就迎来了一个新的成员,我现在还记得清楚,当时那个男孩儿啊面黄肌瘦的……” …… 这么多年,辛暖从没去怀旧,她总觉得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去怀念,因为已经过去了。 人总是要一步步向前的,大家都应该现实一些。 可是在她与唐静的对话中,跟随着唐静的每一句问话,过往的岁月似乎是一本尘封了许久的旧书,一页页地在辛暖的脑海中被翻开,昏黄而陈旧,恍若隔了一个世纪的前尘往事。 当年,英武大厦工地出事几日后,E.K董事长辛文晋到通江市救济中心看望一个男孩,见他神情木讷冷漠,便蹲在他身边,笑得十分慈祥,“我是你爸爸很好的朋友,你爸爸出了事,我非常难过,听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很不放心,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让我来抚养你?” 男孩的神情始终没有变化,只是将一个精巧的建筑模型在双手间翻来覆去,十分专注。 辛文晋看了一眼,仍旧很有耐心,“这个……是你爸爸留下的?” 男孩看着手里的模型,对辛文晋的话置若罔闻,他似乎在认真地寻找什么开关,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有些着急。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辛文晋笑了笑,拿过男孩手里的模型,拆开模型底盘的遮挡木片,轻轻旋转了里面的螺丝钉,原本矗立的高楼模型便变换成了城堡的模样。 男孩不由得惊住,眼光这才落到了辛文晋的脸上,他的嗓音很干,以至于说话都沙哑,“你真的,是我爸的朋友?” 辛文晋脸上的笑微微定住,越发认真起来,点了头,“当然,”他扬了扬手里的建筑模型,继续说,“看得出,你对这个很有兴趣?” 男孩从辛文晋手里拿过模型,“这是我爸特意做给我的礼物。” 辛文晋心中了然,顿时便问,“你想不想,以后做一个优秀的建筑师?设计很多漂亮的大楼,你可以让它们比你手里的木屋更好看!” “建筑……师?”男孩犹豫地问,“就像……我爸那样吗?” “我相信,你可以比你爸爸更出色,到那时,你爸爸也会为你而骄傲的。” 男孩又沉默了。 而后,某一日黄昏。 十岁的辛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一动不动地看着父亲领着一个男孩子从院子里往客厅里走。从那个男孩踏入辛家的客厅伊始,辛暖初觉,有关他的一切都与辛家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然而那时的辛暖,也拥有一双奇异的眼睛,隔着楼梯的缝隙,看着黄昏的余晖透着窗棂洒在那男孩子的身上,竟是带着超乎旁人的耀眼。 那是九五年的严冬,辛程一身破败,带着丧父之痛走入辛家。 辛洲不知什么时候插着口袋从楼梯上下来,见辛暖趴在那处看得仔细,便拍了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辛暖一惊,回头瞪了他一眼。 辛文晋抬头,冲着楼上的两个人,说,“你们两个都下来。” 辛暖辛洲相互对视,犹豫了几秒才遵从爸爸的话一路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爸爸,他是谁啊?”辛暖跑到辛程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带着一丝的藐视和不屑。 辛文晋似乎心情不算很美好,一连数日的忙碌让他浑身疲惫,即便如此,面对辛暖,他还是露出了笑容,“暖暖,他叫……辛程,以后也是爸爸的儿子了,他比辛洲大一个月,以后也是你哥哥。” 辛洲捂着长大的嘴巴,夸张的叫道,“啊?他……他是哪儿冒出来的?” “爸,家里有辛洲一个傻瓜就够了!怎么又来一个?”辛暖皱着眉头,对自己以后的日子表示深切的担忧。 辛洲不干了,气势汹汹的转头,“辛暖,你说谁是傻瓜?” “难道不是吗?你期末考数学才拿了28分,全班倒数第一!你不是傻瓜谁是?” “我那是发挥失常!!!” “那你哪一次考试是发挥不失常?”辛暖句句补刀,“辛洲,我觉得你简直就是弱智群体的典型代表!” “你……” 辛文晋被俩孩子闹得头疼,说了句“别吵了”,转身一屁股坐进沙发,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前几日,他还为英武大厦即将落成而兴奋不已,然而不过才两天的功夫,工地上却出了事。 据目击者说,当时是一群工人在拆除塔吊时发生了塔吊意外侧倒,导致正在作业的施工队两名工人被埋在下面,后来救援人员到达时已经是一死一伤。死去的那个人是施工队队长,在塔吊倒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拼死保护另一名工人的性命,所以另一名工人即便身受重伤,却性命得以保留。 这些只是纸媒写的官方文字,可若不是因为E.K辛家在通江市的根深蒂固,人脉复杂,此事必将遭到细查,辛文晋心里当然清楚,若是一丝不漏的查下去,E.K的违规操作以及一些不合法的手段必将暴露于人前,到那时,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将会尽数付之东流。赔款只是小事,自己恐怕会有牢狱之灾,毕竟有一条人命牵连其中。 可无论怎样掩盖,这起事故在通江市还是引起了轰动,更为E.K地产带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辛文晋调查了死去的施工队队长的家庭背景,得知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儿子,还在读六年级。 辛文晋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对于他来说,处理这件工地事故的最好办法就是收养受害人唯一的儿子,这也是挽回E.K形象的最好途径,同时也可以树立起他这个企业家慈善的一面。 辛程被辛家收养不久后,E.K地产还成立了E.K梦想基金会,并且报界以“辛程被辛家收养”为噱头大肆报道了一番,这件事在当年一直为通江市民津津乐道。E.K地产渐渐从负面传闻中抽身出来,形象日渐美好,在此后的时间里,一步步成为深入大众的地产品牌。 然而在当时所有的人都在称赞E.K董事长辛文晋的美德时,他们却忘了,关于这件事,他们最该关注的本应是那个年仅十二岁就沦为孤儿的男孩。可事实上是,大部分人都忘记了这个孩子,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孩子是否愿意成为辛家的养子。 或许在人们的意识中是这样认为的,对于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孩子来说,能够进入高不可攀的辛家,成为辛董事长的儿子,根本就是他几生修来的福气,他除了感激,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后来呢后来呢?”手机屏幕里面的唐静满脸期待地追问,“后来,你们就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辛暖将一切娓娓道来,竟发现自己的情绪居然很平稳。唐静的追问打破了她的安然回忆,辛暖回过神来,对着放在旁边的手机,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辛暖洗了一把脸,问那边的唐静,“你知道的,虽然我和辛洲从小就不是一路人,但是我们俩曾经在一件事情上的想法是高度一致的!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捍卫辛家的领土,一起抵御我们共同的敌人——辛程。” “你们的敌人?你们不是成一家人了吗?” 辛暖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可那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唐唐我问你,如果换做是你,你们家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莫名其妙地叫你的父母爸爸妈妈,你会不会很不高兴?” “会!”唐静笃定的点头,“我会想立刻把他赶出去!” “对啊,所以当时我和辛洲就迅速结成了战略同盟,立志要将辛程从我们家赶出去。” 第11章 黑历史(二) 如果说那个黄昏初见辛程还让辛暖有一丝好感,可惜这点微不足道的好感就在辛文晋宣布辛程即将成为他哥哥的时候便立即消失了。 辛暖天生鬼点子就比较多,从小又霸道,骄傲,盛气凌人,辛洲虽长她两岁,调皮捣蛋无所不能,却自小就被她压迫地敢怒不敢言。所以,像辛洲这样的捣蛋份子都可以被辛暖欺负的服服帖帖,那么对付辛程,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在此后的时间里,辛洲辛暖兄妹为了达到共同的目标各自分别采用了不同的方法,当然,与辛洲屡次直白地和父母吵闹说辛程这不好那不好的战术相比较起来,辛暖的阳奉阴违战术显然效果要更好。 辛暖对辛程,表面上是十分客气的。 比如某个夏天放学后的傍晚,辛程正在写作业,辛暖就会十分可爱的端着一杯果汁走到他房间,“辛程,你渴不渴?我特意给你拿了一杯果汁过来。” 辛程意外,转头望去,辛暖笑吟吟的站在门边,神情特别的友好。 “不……不用了,谢谢你。”辛程微微紧张,复又低下头去。 他本是不好意思,只是因为神色无多大变化,在辛暖看来便是对她极不恭敬的冷漠与蔑视。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辛暖! 她心里很火,却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满脸微笑的走上前去,甜甜地说道,“辛程,你不要客气嘛,我给你放在这边了,一定要记得喝哦!” 辛暖离开时,余光瞥见辛程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便心中得意,离开时她又丢下一句,“如果不喝的话就会浪费,浪费的习惯可不好啊。” 辛程此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看了看那杯放在自己书桌旁的果汁,又转头看了看对面辛暖的房间,此时房门已经合上。 对于他来说,辛暖对他这么友好,是他没有想到的。 在初进辛家时,辛程就从辛文晋的眼神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对这个女儿的宠溺,那时他就能猜出,这个模样高傲漂亮却言辞刻薄的女孩,就是辛董事长的小女儿,辛暖。 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便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的掌上明珠。 辛程一直以为,辛暖这样的女孩娇惯至此,必定会视自己为大敌,但想不到的是,她竟这样友善。 他一直不太爱笑,父亲出事后便更不爱笑了,然而此时,他看着桌上的那杯果汁,嘴角微微动了动,竟然心中泛出一丝暖意。 炎热的夏季傍晚,他端着杯子将果汁一饮而尽。 当然,辛程再也想不到,那杯果汁在端过来之前,辛暖曾蓄意的将一包食物里的干燥剂洒进了里面,为免口味变化,她又添加了一些白砂糖,搅拌均匀,完事儿! 她觉得,这就是一个整治辛程的恶作剧。 果然,第二日辛程便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当时周嫂还奇怪,怎么辛程没下来吃早饭,上去敲门也无人应,结果开了门,见辛程蜷缩在被窝里浑身发抖,手一摸额头才觉滚烫无比。 他发了高烧,全身热得像个火球。 当时辛文晋忙于事业,家中便全由辛太太打理,她吓坏了,连忙叫司机开车送了辛程去医院,当时辛暖跟着妈妈一起去了医院,她并不是因为关心辛程的病情,只是担心辛程明白事情原委后向母亲告状。 辛程一连吃了三天的退烧药,温度才慢慢退下来,意识也开始渐渐恢复。 辛太太陪伴在床头,总算是缓了一口气,正想和他说话,却见辛文晋走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辛文晋板着脸,上前看着一脸病容的辛程,问道,“辛程,刚才医生都和我说了,你是吃坏了东西导致肠胃感染并引发了高烧,医生说你有轻微的食道烧伤症状,辛程,你昨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食道烧伤?”辛太太吓得连忙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辛文晋的言语中对辛太太也颇为责怪,“你也是的,怎么没看好他,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别人可不得说我们辛家虐待一个孩子?他要出了什么事,你想想后果会怎么样!” 当时辛程正躺在床上打点滴,辛文晋的话传入他的耳中,即便脑中混沌一片,却也能听得透彻明白。这对慈善的养父母,担心的不是他的病情,而是辛家的名声。 “好了好了,这些我当然知道,孩子都醒了,别说这么多了,”辛太太努力回忆着,“应该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啊,昨天三个孩子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暖暖和辛洲也没事啊!” 辛文晋脸色仍是郁结,上前继续问辛程,“辛程,爸爸问你,你昨天还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没有?” 辛程脸色苍白,甚至有些暗黄,典型的营养不良。 “我昨天……”他忍受着体内的灼热,努力回忆着,“就晚饭后喝了一杯果汁,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当时辛暖就躲在病房外,紧张的连呼吸不敢继续。 她哪里会料到,一杯加了干燥剂的果汁怎么会起了这么大的反应!食道烧伤?虽然她不能完全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但起码“烧伤”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让她吓得不轻了! 她是不是差点要了辛程的命啊? 如果一会儿爸爸问起来,辛程又全部和盘托出,那么父母一定会知道是自己干的了! 完了完了! “果汁?”辛文晋皱了眉头,“家里的果汁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辛程,那果汁是谁给你的?” 辛程回忆着,心里忽然惊了一惊,那果汁是辛暖给他的,如果真的是那杯果汁的问题,那么自己生病岂不就是辛暖害的? 不会的,如果是辛洲他倒还能相信,可是,辛暖,那个笑起来那么温暖的女孩,怎么可能这么坏? “辛程,”辛文晋见他不语,又问道,“爸爸问你话呢。” 辛程“哦”了一声,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片刻后,他才说,“是我自己在冰箱里拿的,应该是变质的吧。” 他当然不会说出是辛暖,并且不管此事是不是辛暖蓄意所为,自己都没有说出她的理由。 寄人篱下,应该要懂得分寸的。 辛暖,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自己不过是个才来这个家不久的外人。 而此时在外面屏住呼吸的辛暖,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后,辛暖找了个时间跟辛程假惺惺地道歉。 她绝对是个演技派,又配上一副先天的纯良无害天使面孔,举着手掌对辛程一本正经的发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杯果汁有问题!”她一边看着辛程的反应,一边猜测说,“辛程,你也知道,从你刚来我们家,辛洲那家伙就一直看不惯你,昨天他知道我要端果汁给你,所以我想……一定是那家伙在果汁里面做了手脚!” 辛程刚喝完药,听着辛暖的话,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便渐渐打消了心里对她的顾虑。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快好了。” 他淡淡的笑了笑,只是双眼仍有一丝隔膜。 辛暖犹豫了一番,佯作关心,“辛程,其实你在我们家,一点也不开心,是不是?” 他意外,抬眼,没有说话。 “辛程,其实……如果我换做是你的话,一定不愿意继续呆下去,在孤儿院也总比在别人家里好,是不是?” 那时候,辛程听辛暖说完这一句话,他才倏然意识到,其实眼前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友好无非就是对一个普通客人的关心,在她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是不愿意让自己呆下去的。 这并不奇怪,哪个人愿意自己的家里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 在进入辛家之前,辛叔叔对他说,“孩子,你既然有当一名优秀建筑师的梦想,那我一定可以帮你实现。” 十二岁的辛程,因为这句话而心动。 可他毕竟才十二岁,所以没有想到,忽然进入别人的家庭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孩童之间的妒忌足以毁灭一切,况且,还是富人家的孩童。 其实从辛程进入辛家的那刻起,自卑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辛暖的话果然起了她想要的效果,辛程很快便向辛文晋提出离开辛家的想法,当然,也理所当然的遭到了辛文晋的反对。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让辛程离开,若是此时他真的将辛程送回救济中心去,那他辛文晋以及E.K地产不出两日便会为全通江市的笑柄! 所以,辛程不仅没被送走,辛暖和辛洲还被父母喊去训了一通。 “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再去欺负辛程!他以后就是我们辛家的一份子,是你们两人的兄长!辛洲,尤其是你!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欺负辛程,绝不轻饶!”说罢,辛文晋还稍微温和地对辛暖说了一句,“暖暖,你可别跟你哥哥学坏。” 辛洲不满,“辛暖明明比我坏多了……” “你还说!” 那天晚上,辛暖恨得牙痒痒,她思来想去,觉得一定是辛程告了状! 她本以为可以让辛程自己自觉离开,却没想到反而让他在辛家越呆越稳了!还害的自己还被父母教训了一通。 假正经,卑鄙,讨人厌的家伙! 唐静听着听着,心情原本颇为沉重,然而后来却渐渐明朗轻松起来,最后忍不住嘲笑辛暖,“然后呢,你是不是就和辛洲偃旗息鼓,被迫接受辛程成为你们家一份子的事实了?”唐静问罢又撇嘴,对辛暖表示鄙视,“不过,我觉得你实在是挺过分的!人家孩子本来就很可怜了,你还给人家下药……不是,下干燥剂!肠子被你毁了怎么办?” “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干燥剂会这么……这么有杀伤力。”辛暖发觉池子里的水凉了,又开始放热水,她看了唐静一眼,“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偃旗息鼓?我辛暖可是不轻易言败的好不好!” 从那件事以后,辛暖辛洲依旧没有放弃先前的战略同盟计划,两人明暗配合,先后对付辛程不下十几次,不过都是以失败告终。 当然了,每次事件中唱白脸的总是辛暖,所以,辛程和辛暖的关系还算得上是和谐。 不过,在后来的一次攻击事件中,辛程彻底看穿了辛暖的嘴脸。 第12章 黑历史(三) “是什么是什么!”唐静不停的追问,越发迫切地想要知道。 辛暖却双眼一闭,长呼出一口气,用浴袍裹住身体,光着脚走了出去。她拿着手机,无奈的回答,“今天就说到这儿吧,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什么!你还吊我胃口!辛暖我恨你!!” 任凭唐静那厮在屏幕里如何吼叫,辛暖就是不为所动,她将头发全部盘上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照镜子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居然冒出一颗痘痘! “天哪!我什么时候长痘痘了!” “辛暖!你别跟我扯话题,快说快说,到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嘛?辛程怎么就忽然看清你的面目了!” 辛暖看着那颗忽然冒出的痘痘已经十分焦躁,忍不住对着手机叫道,“不讲不讲!我跟你说,那是我黑历史!绝对毁形象,所以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黑历史?黑到什么程度?”唐静依旧迫切,“拜托啊大姐,我连你给人下干燥剂都能接受,还有什么黑历史不能接受?” 辛暖不为所动,“乖,别急,等哪天我和辛程在一起了就告诉你哦~么么哒!” 唐静怒,叉腰指着她,“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让我跟你一样上火到内分泌失调然后脸上冒痘痘!” “我内分泌好着呢,这颗痘痘纯属意外。”辛暖拿过手机,对着屏幕阳光一笑,“亲爱的唐唐,今天咱们先聊到这儿,我要开始工作了,咱们下次再聊!” 不管唐静那副狰狞的面孔,辛暖毫不犹豫的按了挂断键。 拧开落地灯的开关,柔软的灯光在房间的一角倾泻下来。辛暖打开笔记本,登录邮箱,一一接收渥太华那边传来的数据报告。 没错,即便辛暖答应母亲回国,但并不代表她完全结束在加拿大的工作,她觉得辞掉工作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她的工作不需要朝九晚五,只是需要定期提交给BOSS数据分析报告以及风险评估报表。这些完全可以通过网络来完成。 是的,辛暖是一名出色的项目数据分析师,对于数字挖掘方面有着相当大的敏感度。 在辛暖回国之前,辛文晋曾经跟她提起过,希望她能回通江担任E.K一个子公司——意凯建筑设计咨询公司的投资开发部总监一职。辛暖对这个并没有多大兴趣,回绝了老爸,并且表示要等等再说。 其实辛暖是有自己的规划的,相较于成为父亲企业中的一员,她更倾向于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辛文晋没有强求,只是笑说,只要我女儿愿意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事实上,辛文晋对这个女儿可是寄予厚望的,辛暖自幼体现出的优异和聪明他当然看在眼里。不强求她,只是因为作为一名企业家,辛文晋有自己的眼光。当初放任女儿在国外历练,不是因为不想给女儿提供现成的平台,只是希望残酷的外界能够将辛暖打磨的更加出彩。所以,对于辛暖,他看重的程度更甚辛洲,他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辛暖也是个男孩该有多好! 由此可见,辛暖在父母心中的分量。 2004年,辛暖以通江市高考理科状元的身份进入通大经管系,专业财务。当年的这个荣耀并没有让辛暖感觉有好,她仍旧是不算太开心,因为比起两年前的高考理科状元辛程,她的总分比足足比他少了五十多分。虽说每年的高考卷子难易不同,但是五十多分的差距,足以让辛暖心有不甘。 辛程似乎每次都能在学业方面狠狠压过她一头,并且他是辛暖的唯一一个对手。 当时有个物理老师说过,男孩子对于理科的学习和理解是天生优于女生的,因为男孩子头脑中的建模能力是胜过女孩子的。 胡扯!辛暖年少气盛,在课堂低下骂了一句。 后来她卯足了劲儿要和辛程比,每次以为超越他就是近在咫尺的事情,可是结果一出来,还是有着微小的差距,后来,辛暖在和辛程的较劲中越来越发现自己偏向于精算和分析,而对于物体构造分析远远及不上辛程。这个认知直接导致了辛暖的大学专业选择。 她最终还是现实地选择进入经管系,而不是建筑系。 电脑黑色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如同雪花片一样自左而右飞过,辛暖全神贯注地在另一台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就在夜晚安静之际,房间外却传来高声,似乎有人在吵架。 辛暖忍不住皱了眉头,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可是那声音越来越细碎,反而让自己更加烦躁了。 她起了身,打开房门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一眼见到小玲在辛洲的房间外哭着。她脸色涨红,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小曼姐,我没有……我真的没看见……” 辛暖奇怪,便上前问了句,“怎么了小玲,发生什么事了?”她向辛洲的房间里看去,发现此时辛洲并不在,只有林曼一个人。 林曼绷着脸坐在梳妆台前,“辛暖,你来的刚好,我也不怕让你知道。前几天小玲来收拾过我的屋子,可结果我的一只耳坠就不见了,我也希望是我冤枉她,可是我后来把房间的各个角落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除了小玲,我想不到这个家里还能有谁稀罕我那个耳坠。” “小曼姐,你真的误会我了!”小玲哭声越来越大,“我再低微,也不会无耻到去偷东西!” “你要是现在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原谅你,毕竟你还小么,做错事总归难免,但是小玲,如果你还这么嘴硬,回头我在你房间里搜出来,你可不要怪我。” 耳坠? 辛暖心念一动,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什么耳坠?长什么样子?” 林曼拿过桌上的一只紫色盒子,打开,“就是这个,玉质的珠子耳坠,前几天我还戴得好好的,可是后来就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只,我的房间平日只有小玲打扫,除了她还会有谁?” “你别含血喷人!”小玲也是带了几分怒意,边哭边叫道,“我再没钱也不至于去拿你那个东西!你要不现在就去搜我的房间,看你能不能搜出来,要是搜不出来,我就要找先生太太评评理,还我个公道!我不要平白无故地被人家泼脏水!” 看着小玲如此激动气愤的神态,辛暖一时有些恍惚。 此情此景,竟然她如此的似曾相识。 一个人,可以被人毁坏肉体,却不能容许他人肆意诬陷并践踏自己的品行,这是世上所有人共通的地方。 只是当初的辛程不同于现在小玲的异常愤慨,他只是以一种不可置信的、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诬陷他的辛暖。 没错,这就是辛暖不愿意向唐静提起的黑历史,之所以连自己都这么笃定的认为这是自己的黑历史,是因为她后来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当初怎么会这么坏! 当时,为了破坏辛程在父母眼中的形象,为了成功将他赶出辛家,辛暖向父母诬告辛程,说他是一个小偷。 辛家书房里有一本辞典,有一次辛太太在里面夹了两张一百元的钞票,后来不翼而飞。在九十年代,两百元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辛爸辛妈将三个孩子集中起来,厉声盘问到底是谁拿了钱。 辛暖当时先是一言不发,后来似乎是忽然想起,赶忙道,“我和辛洲都没碰过那本辞典,只有辛程,那天我看见他去书房拿辞典了!” 当时的辛程忽然一咬牙,异常惊讶地看了辛暖一眼。 他的眼神辛暖至今没忘,那种被信任的人言辞灼灼地指控,寒彻心底的目光。 她原本是狠狠地盯着他,坚决而笃定,只是在辛程看向她的那一刻,自己的眼角竟然有了一丝丝躲闪,然而片刻后,她还是恢复了强硬的姿态。 “对对!那就一定是他了!”辛洲愤慨激昂,“我也看见,当时辛程在书房里一直在翻,钱一定是他偷走的!” 辛洲口中说出的“偷”字,在那一刻显得尤其凌厉与刻薄。 “是啊,爸爸,妈妈,我和辛洲是你们的亲生孩子,怎么会偷你们的钱呢?”辛暖接着辛洲的话说,“但是辛程就不同了,他是外人,才最值得怀疑,况且,只有他碰过那本辞典,那就肯定是他了!” 辛暖说着又提高了音调,指着辛程,毫不留情,“我想起来了!前两天他还忽然买了书送给我,爸妈,你们说他哪来的钱?” “他平常那么清高,从不用爸爸妈妈给他的零花钱,那这钱是哪儿来的” ……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出自辛暖的口,疾风骤雨般落在辛程的耳里,狠狠地践踏着他仅有的自尊。 辛程始终不语,只是看着她。 而此时她看他的眼神,却是完完全全的理直气壮,更是带着毫不避讳的敌意,仿佛掩藏许久。 辛暖一向对自己友好,为什么此刻却比辛洲可怕了数倍?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留任何的情面! 没错,他的确是去书房找过那本辞典,可究其原因,却是因为辛暖希望他帮她去找,因为她做作业忽然很需要。 说到底,这不过就是一个她蓄谋好的圈套。 可能之前所有自己所受到的攻击,表面上是辛洲所为,其根本却是辛暖的设计。 从一开始,自己就误信了这个女孩,他甚至真的想过把她当做自己妹妹一般照顾。 然而此刻,辛程才忽然明白,或许在这个女孩的心里,自己原本就不配。 辛文晋面色有些不好,沉声问,“辛程,你有没有拿?” 客厅里先是出人意料的沉默。 而后辛程才发出声音, “没有。” 没有言辞激烈的辩驳,没有面红耳赤的愤怒,只是平静的,带着些许压抑。 他说,“我没有。” 辛洲辛暖两兄妹不依不饶,“明明就是你!还不承认!” 辛太太很失望,心想,到底是外人,终究是品行不端,不可信。 “辛程,我再问你一次,”辛文晋的脸色越发不好,音调也微微提高,“究竟是不是你?如果真的是你,只要你承认,我可以原谅你,毕竟你还是个孩子,抵不住诱惑是常事……” “我没有。”辛程微微握紧了拳头,抬头,迎面对上辛文晋的目光,执拗,倔强,却无任何的方寸大乱,“没有就是没有。” 第13章 圣诞趴(一) 正当一切僵持之际,周嫂却是拿着一条裤子从洗衣间里走了出来,唠叨着,“辛洲,你裤子口袋里有钱怎么不早说,我刚才泡水里了才发现!” 辛洲的脸色大变! 辛文晋迅速走过去,一把过拿那两张湿透的百元钞票,高声吼道,“辛洲,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爸……我我……这……”辛洲着急紧张的语无伦次,只知道摆手。 辛暖暗叫不好,看来这回又要功亏一篑了! “辛洲,弄了半天,你自己拿了钱还诬陷辛程!”辛太太顿觉面上无光,尴尬无比。 “你这臭小子,给我滚回房间去,明天不准吃饭!”辛文晋大发雷霆,“不学好的东西,这次非得好好收拾你!” 辛太太也附和着,“还不快听你爸的话回房间去!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 即便如此,这夫妻俩的态度与先前以为是辛程的时候还是大不相同,到底是亲生的孩子,总是带着包容和亲昵的。 父母可以包容自己孩子犯下的所有过错,当然,仅限于自己的孩子。 辛程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没有被人诬告然后真相大白后的哭闹和暴怒,他仍是一张平静安稳的脸,说了一句,“没什么事,我也回房间了,明天还要上课。” 那么苍白无力,平淡疏远的一句话,却让那时的辛暖,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自己竟然不敢再看他了。 “那……辛程,暖暖说,你之前给她买过书,那钱是……”辛文晋仍旧疑惑。 辛程转身,平淡一笑,“爸,我正要跟你说呢,上个月物理竞赛的名次下来了,我拿到了五十块的奖金,奖状就在我抽屉里,您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拿给您看……” “不不,”辛文晋连忙打断,“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辛程,你一向很学习好。” 辛暖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辛程后来离开,走过辛暖的面前,辛暖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她负气又倔强地站在原处,愣是没有挤出半句“对不起”。 其实辛暖此时宁愿辛程跟她发一通火,将刚才所受到的屈辱加倍的还回来!那样的话,她心里可能会好受些,总不如现在这样,好似面具忽然掉落,狼狈又懊恼。 可是辛程只是一言不发的从她面前走过,看也没看她一眼。 辛暖将小玲拉到一边,看了林曼一眼, “指控别人要讲究证据,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那就是诽谤。” 林曼冷笑了两声,“小玲,看来我是拿你没办法了,辛暖都说我是诽谤了,我怎么敢再说你什么?即便真的是你拿的,我又能把你怎么样?” 小玲一边擦眼泪一边辩解,“我本来就没有……” “好了好了,”林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我小家子气了,不就是一颗耳坠子么,你真想要就给你。我今天要是再继续逼问你,回头人家以诽谤罪告我,一个不小心再坐牢……呵,那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提到“坐牢”两个字,林曼斜睨了辛暖一眼。 辛暖却仿佛没听见,拍了拍小玲的肩膀,“没事儿,挺晚了,你回去睡觉吧。” “好……” 小玲抽噎着刚转身,辛暖却又叫住了她,若无其事道,“对了小玲,家里面该好好打扫卫生了,老鼠蟑螂什么的太多了,还叫个不停,吵得咱们睡不好觉!” “暖暖姐……” “我这刚回来,倒着时差呢,可是万一老鼠不停地叫吵着我爸妈怎么办?” 小玲憋住,“好……好好,暖暖姐,明天我就多买些杀虫剂回来……” 待小玲走后,辛暖靠着墙边看了林曼一眼, “我说嫂子,就算辛洲没回来,你一个人好好睡觉成不成?非要大半夜的秀存在感,真是辛苦你了。” 林曼只是压着,冷冷看了辛暖一眼。 辛暖回到房间,没有立即继续工作,而是拉开那一小格抽屉,抽屉的左侧有一枚圆润的玉坠躺在那里。 她盯着它看了许久,若有所思。 —— 通江市虽地处南方平原地区,却也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山”便是地处通江市西南部的佛山,“水”便是长江。佛山在通江有着悠久的历史,因其山顶处有一座始建于大唐开元盛世时的静心堂而得名。这佛堂经历一千多年,早已经成为历史遗物,市政府极为重视,便将佛堂周围一片的地方全部划为佛山古镇风景区。 而陆家的裳品度假山庄,便紧挨着佛山古镇,坐落于通往佛山山顶的著名林荫大道之后。 可惜现在不是春暖花开,更不是绿意盎然的夏季,驱车开在林荫大道上,根本无法享受徜徉在身边的大把负离子空气,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外头呼呼作响。 圣诞节那天,大约在傍晚四点多钟,辛暖便出了门,独自驱车从家里出发,沿着佛山的盘山公路一路上山。出门前,她特意将那款江诗丹顿的Forever手表好好装点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放进包里。 天色暗地很快,在山脚下还是夕照漫天,车开到半山腰时,落日的余晖已经尽数隐没在云层中,黑幕以缓缓之势袭来,周遭有些暗沉。 辛暖原本开得平稳,只是在一个弯道正准备转方向盘之际,后来忽然一辆车冲了出来,蛮横地在她的车和山道之间的这段狭小距离中挤了过去! 随着刺耳的一声,辛暖惊慌之下立即向外围拐弯,然后便是一个猛地急刹车! “shit!”辛暖按着鸣笛声大骂,“哪儿来的疯狗要死啊!” 她接着车灯和黄昏时山上的最后一点光亮,盯着那辆车的尾部车牌看了几秒,瞬时,那车已疾驰而去,拐过两一个山道,迅速消失在辛暖的视线里。 辛暖惊魂未定,长呼出一口气,即便气不过也只能继续前行。 如果刚才她没看错的话,那个车牌号不是本地的。车主这么晚还上山,那一定也是跟她一样,去参加陆年父母的结婚纪念日party。 那她到时候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不长眼! 大约半个小时候,辛暖的车缓缓开进了庄园。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辛暖从车里出来,却见不远处的裳品度假山庄却在黑夜中流光四射,闪光熠熠。她没有急于走向宴会厅,只是问了停车场的负责人,“你好,我想请问……在我之前有没有外地的车过来?” 那男保安连登记册都没看,只是微笑着回答,“当然有,而且还有很多。” 辛暖讶异,后来才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陆家的人开party,交际范围绝不仅限于通江。 她点点头,“谢谢。那……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车牌号的登记表呢?” 保安讶异,“为什么?”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之前和我约好一起过来的,但是今天我一直联系不上他,他是外地车,所以我现在想看看他来了没有。” 保安犹豫片刻,便将表格给了辛暖。 辛暖仔细将好几页的数据通通查看了一遍,忍不住疑惑起来,因为这些车牌号中,并没有自己先前在山道上看到的那个。 难道,那个忽然冲出来的车,并不是开往裳品山庄的? 男保安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看这么多看得过来吗?眼睛不花?” “不瞒你说,我看什么都容易花眼,”辛暖微微一笑,两眼弯弯如月亮,“可唯独就是看数据不会。” 宴会现场,陆年实在是疲于应付周围的名媛淑女们,不管是身材挺傲的性感丽人,还是巧笑倩兮的大家闺秀,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无非女人而已。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可是辛暖还没有出现。 这女人不会不来了吧! 不来最好!省得到时候搞出什么事情来,他可没忘记自己有把柄在辛暖手上。 陆年饮下一口酒,忍不住在想,到底怎么才能把证据销毁。 “表哥……” 让人腻歪至酥麻的声音从陆年的身后传来,由远及近,因此可以判断此声音的主人正在慢慢向他靠近。 陆年的两只眉毛差点没绞到一块去,一时扶着额头,困扰的实在不想回头。 拥有这把好嗓子的当然不是别人,自然是陆年姑姑的女儿,柴容容。此女自小喜欢音乐,据称在音乐上有极高的天赋,吹拉弹唱,都有几下子,说起来,这样的闺秀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可是这柴容容偏偏最爱的是美声,这从小到大就把陆年折磨死了。 陆年的姑姑和姑父定居在北京,时常会将柴容容送到陆家小住,每次这位表妹一来,陆年就提前预备好质量最好的耳塞。 柴容容欢快地一把拍上陆年的背,“表哥!我叫你呢!” “哈?容容!”陆年转身大笑,“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没听我爸妈提起来啊?” “今天是舅舅舅妈结婚纪念日,我当然应该过来参加的啊。”柴容容一声粉红裙子,加上头发山的粉色小帽子,看起来……十分喜气。 陆年上下打量一眼,一时呵呵。 “说来也巧了,刚好我们乐团在圣诞节期间有巡回演出,然后这一站就在通江市,所以表哥,你说巧不巧!” 柴容容蹦蹦跳跳地在陆年眼前晃,他着实有些受不了,没顾上喝酒便连连点头,“是是是……” “对了表哥,我刚从舅舅那儿过来,发现舅舅身边有个超级资优品哎!我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他是谁啊?” 陆年抬起眉毛,“超级、资、优、品?” “对啊!” “男的女的?” 柴容容娇羞加笑,“讨厌!你说呢?” “哦!”陆年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男的,那他长什么样子?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今天现场人那么多。” 柴容容略微一沉思,“恩……他个子高高的,双眼有神,很专注,虽然有一点儿严肃,鼻梁秀气,薄嘴唇,一张脸侧面看有一点冷冷的……但是他和舅舅说话的时候好有礼貌,而且很谦卑……真是个让人一眼猜不透的男人啊!” 陆年脑海中灯泡迅速被点亮,瞬间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 柴容容看陆年忽然停住不说话了,两眼直盯着大厅门口那边看,她便也顺着他目光望去。 入口处的女人一袭黑色长裙,外面套着一件剪裁合身的长款大衣,一直包到脚踝处。她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宽额头,大眼睛,高挺的鼻梁,此时她的红唇微微向上弯着,两边有轻轻的小酒窝。 大厅耀眼如白昼的灯光下,女人的脸色白皙清丽,明艳动人,外加…… 霸气侧漏! 陆年忽然感觉自己迅速身处低密度专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跟他头一次见辛程,那是一样样的! 一股子精英范儿扑面而来。 第14章 圣诞趴(二) 柴容容跟着陆年看了半天,这才问道,“表哥,那个女人……你认识?” “认识!”陆年愤愤,“但我宁愿从来不认识她!” 柴容容不耐烦了,“好啦好啦,表哥,你刚才话说一半,到底那个人是谁啊?” “Chason。”陆年无心再和柴容容聊下去,而是一心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柴容容兀自琢磨了一会儿,“Chason,星辰……”,她一眼看见陆年想走,便一把拉住他,“哎表哥,你先别忙着走啊,我还没问清楚呢,那个人……他是舅舅的朋友吗?还是属下?他什么时候来至尚的啊?有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倒是没有!”陆年一路走一路被柴容容扯着,着急忙慌的回答,“不过倒是有个难缠的妹妹……” “他有妹妹?是谁啊?” “喏喏……”陆年刚想将原来的方向指给柴容容看,可是一回头,辛暖已经不在原处了。 人呢? “找我?” 忽然而来的一声吓了陆年一跳,他赶忙回头,见辛暖冷面立在一旁,叫道,“你你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 辛暖看了一眼陆年,目光又移到陆年身旁紧紧扯住他不放的女生身上。 打量一番,这女孩年轻,有朝气,有活力! 辛暖想,这丫头一定还没超过25岁。 “你看见我躲什么?”辛暖朝着陆年,满不在乎的问道。 陆年摇头,“谁躲了,着急上个洗手间而已。” “又上洗手间啦?还带着个女孩去,你什么时候换口味啦,陆同志?” 陆年瞪眼,挤出两个字,“辛!暖!” 柴容容友好地冲着辛暖打招呼,“原来你就是E.K辛董事长的千金,辛暖小姐?我是柴容容,陆年的表妹,之前我就听舅妈说,最近……”她偷笑着看了陆年一眼,“表哥正和你在一起……” “不不!”陆年一把捂住柴容容的嘴,“这是包办婚姻,其性质十分恶劣,不值得一提。” 辛暖倒是很冷静,“柴小姐,你可能有所不知,你表哥对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为什么?”柴容容很奇怪,“辛姐姐这么漂亮,我表哥刚才从你进门就一直盯着你看呢?” 陆年再一次想捂住柴容容的嘴巴。 “恩,其实是这样的,也许我还是有些方面不对……”辛暖故作沉思。 “什么地方?” “我可能是投错了胎,不该做一个女的……” 陆年一把拉过辛暖,两人走到一旁的角落,他压低声音,“辛暖,你够了啊!我今天可不希望你砸我场子。” “砸你场子?”辛暖微微一笑,“本来我还真不想砸的,可是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对砸场子很有兴趣……” 陆年见她欲走动,连忙拉住她,“你去哪儿?” “我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 “扩音器。” 陆年堵住她去路,咬牙切齿,“辛暖,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辛暖轻轻一笑,“把我的行李箱还给我。” 陆年长吁一口气,“这个容易。不过,先前你不是说你不在乎那个行李箱么?怎么现在又想要了?” 他嘿嘿一声,“该不会是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你开过我箱子了?” “……没!”陆年撇开目光,他忽然问道,“我要是把行李箱还给你,你就要把那份录音销毁!” “销毁与否当然是我说了算,”辛暖抱臂,“我不会一直威胁你,只要你目前满足我两件事就可以了。” “什么事?” 辛暖不假思索,“这头一件么,就是你把我的行李箱还给我,第二件么……” 她微微停顿了一会儿,才看着陆年,“我要知道你是怎么认识辛程的,他这些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陆年诧异,但片刻后反而笑起来,“闹了半天,还是因为辛程啊,喂,辛暖,你对辛程还是挺关心的嘛,你们辛家估计也只有你惦记着他了……”他故意拖延两秒,“呃……我知道,他不是你亲哥哥,难道说……你对他……哈哈……” “我觉得我应该继续去找扩音器了……” “好了我不说了!”陆年迅速正经起来,“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成了吧?” 辛暖回答,“OK,我勉强相信你。” 陆年小声道,“我先带你去见我爸妈,一会儿你可千万要配合,不能拆我台。” “可是我想见辛程。” “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 辛暖笑,“我就是知道。” 关于陆年的父亲陆锡荣,辛暖小时候见过一两次,后来再见的时候就是网络上或者报纸上的照片了。陆锡荣本人同照片上一样,仍旧是高高瘦瘦的,板寸头,微微白发,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老谋深算的模样。 相较于一般成功企业家,陆锡荣的形象就显得比较另类。因为他实在很瘦,然而他却不因为身材的精瘦而缺乏智慧。 当陆年将父亲母亲所在的方位指给辛暖看的时候,辛暖还是比较兴奋的,因为她意外的发现,此时正立在陆锡荣身旁的,并且一身笔挺西装的年轻男人,正是她想见到的辛程。 他们三人面对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副山水国画,似乎在议论些什么。 陆年道,“这家伙也真是有眼光,知道我爸喜欢传统国画,所以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宝贝,据说陈立懿原作,价值530万。” 辛暖点头,“现在市场上陈立懿的画作价格持续走高,而且原作确实很难搞到。” “对啊!这是他送给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礼物!”陆年瞧瞧辛暖,顿时问了句,“我说,你不会今天就空手来了吧?” 辛暖意外,“你说……那幅画是辛程送给你爸妈的礼物?” “当然,喂,辛暖,你还真是空手来了?”陆年直摇头,“啧啧,就算你做不到像辛程那样搞到那么贵重的礼物,起码的礼节你也该知道吧……” 他骗我? 辛暖对陆年的碎碎念毫无理会,只是一心盯着远处的辛程,心中不解。 为什么,他送的不是那款手表?先前在店里不是都说好了。 —— 陆年带着辛暖走到陆锡荣面前,规规矩矩,全无顽劣,“爸,妈,这位就是辛暖了。” 辛暖扯出自己招牌式的笑容,叫了声,“陆伯父,陆伯母。” 陆锡荣和陆太太的目光原本都在山水国画上,这会儿一下子汇聚到辛暖的身上来。 这辛家小姐身材高挑,面孔明艳夺目,浑身上下里透着成熟与精明,且举止有度,不失礼节,确有大家风范。 然而最吸引陆锡荣的,是辛暖身上的那股子精明。 陆锡荣未开口,陆太太便上前拉着辛暖的手,热切问道,“是暖暖吧?你小时候……我可见过你几次呢,那会儿就记得你又聪明又漂亮,如今长大了,成了大姑娘了!” 不是大姑娘,明明是……老姑娘。 辛暖表面微笑,心里却忍不住这么想。 与此同时,她的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陆锡荣身边的辛程,辛程的脸色却始终恭敬规整,冷静严肃。 他并不看她。 陆锡荣道,“暖暖,我这儿子平日里不太成器,和你相处时,如果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还望你多担待一些。” 陆年顿时皱眉头。 “陆伯父真是太谦虚了,令公子才貌双全,我虽然才见过几面,但也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呢。”辛暖瞟了陆年一眼,咧嘴一笑,“我想,我们将来会是很好的朋友,是吧?” 陆年哈哈点头,“是……是!” 辛程有点儿呆不下去,低头想先闪人…… “辛程!”辛暖隔空望过去,笑道,“你妹妹我来了,怎么都不跟我打个招呼?” 陆锡荣抚了抚黑框眼镜,“听说,你们兄妹几天前在DS见过面了?” “陆伯父真是什么都知道!”辛暖的语气轻松又俏皮,“陆伯父,您可真是的,明明知道辛程很久没有回家了,都不告诉我们,原来辛程就在您手底下工作呢。” 陆锡荣淡笑,“不是我不愿意说,似乎是,辛程自己不愿意让你们……担心。” 他想了片刻,用了“担心”二字。 辛暖看向辛程,“是吗?辛程,听说你送了这幅山水国画给伯父伯母做礼物,怎么?这么名贵的东西都不向我介绍一下?” 辛程没有回答辛暖,只是朝着几人扬了手机,表示有事情,然后便出了大厅接电话去了。 “他一向这脾气,不爱多话。”陆太太怕辛暖尴尬,解围道。 辛暖却大方笑道,“这我当然知道了,他的脾气,我还能不清楚吗?” “陈立懿的山水国画《朝昏》,画的是黄山的山石,粗笔勾勒树木、屋宇和桥梁,焦墨渴笔安置人物与山泉,最终归于一色,倒是达成山、水、人合一的境界……”陆锡荣不失风度的向辛暖介绍,“不得不说,你哥哥是一位建筑天才,在他的手里,我可以实现我想要的效果,建筑溶于画作,而画作又赋予建筑灵感。” 辛暖专注地看了那幅画很久,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看懂了些许,她忽然心中有一丝的兴奋。 这虽是辛程赠给陆氏夫妇的,但犹可看出,辛程本身的心志—— 他从未放弃自己! 一个人不怕跌倒,最怕的是,他丧失了跌倒后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辛暖喜欢这样的辛程,因为她自己也是从来不服输的人! —— “你不犹豫吗?或者,你现在想不想停止?” 电话那头的男声,再一次问了辛程一遍。 走廊的尽头,依旧灯光璀璨,只是温度比起里面下降了好几度。 辛程握着手机,单薄而泛白的嘴唇,最终说出四个字,“一切照旧。” “……好吧。”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峻,“还是照之前的计划,我让阿琳出面。” 定了片刻,辛程抿了抿嘴唇,才道,“李豪,此事,一定万无一失。” “你放心,只是……”那边似乎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我怕你会……舍不得……” “我不会让她有事,”此语落罢,辛程想到预期发生的事情,竟忍不住发出一丝淡笑,“我了解她的性格,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击垮的。” 结束通话,辛程往回走时,恰巧碰上了辛暖,她靠着通道处的白色柱子,等了他许久。 第15章 圣诞趴(三) 辛暖的身体离开了柱子,直接挡住了辛程的去路。 她看着他半响,没有刚才的微笑得体,更没有应付外人的游刃有余,只是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那个自己精心包好的表盒,迎上目光,问他,“为什么?” 辛程的眼光定在那锦盒上,最终看着辛暖,温和回答,“我忽然不想送手表了,也许山水国画更适合一些。” “是吗?”辛暖淡笑。 辛程点头,最终从怀中拿出一块Forever男式手表,递给辛暖,“你今天来了,不送礼物自然不成体统,送一块女式手表略显单一,我的这块还是给你吧,送对表是最好的。” 辛暖嘲讽地笑笑,“你还是老样子,什么事都是为我想的好好的,真是个……好兄长呢!” 她没有接过那块手表,只是挑眉问道,“辛程,你原本答应和我一起送这个手表,可是现在却临阵换掉,是不是因为……和我一起送这样一对的东西,会让你感觉不好?或者,你不喜欢?” 夜色下,辛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辛程,丝毫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她向来是这样的,面对任何事都是一样的理直气壮,不明白的东西,非得问个清楚。 “辛程,是因为那天我在车里和你说的话吗?” 辛暖再一次问他,“难道,你不喜欢……我喜欢你?” 远处的天空似乎忽然闪耀出绚丽的光亮。 在凉风刺骨的山上,透明的走廊落地窗外,那样缤纷夺目的色彩毫无保留地一片片升起在浩瀚的星空,又色彩斑斓地倒映在他们所站着的大理石走廊地面上。 辛程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透着身旁的窗户,目光沉着而谨慎地看着外头的夜空。 山上总是比地面更接近的星空,所以此刻,他能看到渺远的宇宙中,温暖的星光正安静地闪烁着。 他忽然记起十七岁那年,也是一个寒夜,他抽着鼻子,一脚踏上安放在院子里的高凳,对着远方北极星的位置,高高地举起右手臂,然后歪着头,眯着眼睛看自己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微小缝隙,恰巧,北极星的亮光能从自己的指缝间漏出。 彼时辛暖就趴在他身后的阳台上,对着辛程的位置指手画脚,而后又欢呼雀跃,“就是那儿,你别动别动……” “小暖,你看我摘到了星星没有?”辛程不敢动,生怕错了位置。 “摘到了摘到了!”辛暖跳起来回屋拿相机,然后又迅速跑出来,仔细而专注地拍下这一幕。 她卡擦卡擦拍了好几张,朝着辛程竖起大拇指,高兴的大叫,“辛程你超级棒!这个创意一定可以干掉其他对手,没差的!” 辛程也难得,一改严肃刻板的眉头,对着镜头露出轻松的笑容,迷人的不得了,“小暖,你看好了,这是我给你摘的星星!我给你摘的!” 看着阳台下的辛程那样灿烂夺目的模样,辛暖一时有些触动,更是莫名的心慌。 她迅速捧着相机重新对准他,毫不犹豫地抓拍下这一秒。 …… 辛程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辛暖重归于好的了,他只记得,两个人不过是从冷战到缓和,然后到彼此真正的熟悉,这样水到渠成的关系,没有任何突发性的冰释前嫌。 或许因为,两个人都是骄傲不愿低头的人。 这样的感情可能才更为深厚一些。 然而对于二人比深厚更进一步的关系,辛程曾经犹豫过。 远处的烟火终于停歇,而圣诞的钟声也正在敲响。 辛程低头看着辛暖,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 “辛暖,你所谓的……喜欢我?到底是对于兄长的,还是对于……一个男人的?” 辛暖毫不避讳,“如果我现在是一个还没有大学毕业并且十分依赖家人的小女孩,当我说我喜欢你,我可以理解你会这么问我,可是现在,辛程,我已经是二十八岁了,念书,工作,在加拿大飘了七年,现在的辛暖已经不是一个耍性子闹着要你帮我摘星星的小女孩了!” 辛程紧着眉头,点点头,“我明白了。” 辛暖“呃”了一声,探身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辛程想了一想,“哦,我是这么想的,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你是不是玩票的性质,现在基本确定你不是玩票,那么,辛暖,请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先把你曾经是我妹妹这个事情从脑子里剔除,然后再去思考下一步。” 辛暖呆了呆,“为什么……为什么要剔除?你不会觉得那样的记忆很美好吗?” “那你觉不觉得,一个男人去和自己的妹妹谈恋爱是一件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他中规中矩地说着这些,仿佛在思考一条哲学大题。 “那好吧,”辛暖点点头,“我等你的答复,你可要尽快,我很着急的。” “好的,放心。” 辛程临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手链,递给辛暖,“这是你的,该物归原主的。” 辛暖看着那条静静躺在辛程手心的星星手链,顿时目露光彩,“在你这里!一定是陆年那家伙搞过我行李箱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丢了……” 她的指尖从辛程的掌心掠过,还是熟悉的手掌,只是粗糙了一些,坚实了一些。 辛暖取走了手链,抬头朝着辛程笑,“谢谢你,辛程。” “不客气。”他仍然是礼貌。 辛暖在十五岁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学校老师组织的课题比赛,主题是“如何让自己最接近星空?” 有的学生跑到佛山上的最高处,因为这里是全通江最靠近天空的地方,有的学生则通过家长给自己制作了动画特效,能够让自己“徜徉”在星海中,有的学生则比较懒,干脆自己在纸上画了星星,然后将自己的大头贴放在下面…… 当时辛暖想了许久,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在这个比赛中脱颖而出。她一直不愿意让辛程帮她,因为那会儿尽管两人关系缓和,但是并没有多亲近,况且辛程时念高二,并且十分优秀,同样优秀的辛暖根本就抹不开面子去找他。 后来还是辛太太在饭桌上提起此事,问道,“辛程啊,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辛程但是埋头吃饭,听到这个话题后,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回答道,“我不仅可以接近星空,还可以摘到星星。” “切,吹牛。”辛暖在一旁鄙视。 辛程吃完饭上楼,顺便丢下一句话,“晚上准备好相机,到时候我做给你看。” 在辛家这么霸道地和辛暖说话的人,辛程还是头一个。 更出奇地是,辛暖居然没有反感。 原来,辛程的方案就是,利用手势与位置的变化,并使用照相机拍摄出特殊角度的照片,这样很简单地就实现了“摘星”的效果。 如此巧妙的设计,让辛暖在拍照的那一刻对辛程崇拜死了! 后来辛暖的照片果真拿了奖,当然,她上交给老师的照片可不是辛程对着她微笑的那一张,那是她打算自己珍藏的。 学校给予获奖者的奖品便是一串紫水晶的星星手链,那时候还是非常受女孩儿欢迎的。 所以,一直以来,这条样式老旧表面有些脱落的手链一直被辛暖收藏着,因为这对于她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 宴会期间,辛暖还是找了个机会将那款Forever对表送给了陆氏夫妇。 然后,她找了个角落和唐静聊天,讲了先前她和辛程的谈话,讲了那串手链的故事。 唐静表示很郁闷,“为什么我觉得,你们两个,不像是一个在告白一个被告白。” “那像什么?” “像是在……呃……”唐静发了个胸闷的表情,忽然补上一句,“对!像是在谈合作!” 辛暖长叹一口气,“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又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她回想着刚才辛程的表情,仍旧是客气而疏远。 “辛程他对我……好像还是很陌生的那种,总觉得跟我是隔着一层,”辛暖凭着感觉在手机键盘上敲着字,“以前我就猜不透他的想法,现在就更看不透了,辛程,他变了许多……可是又有许多没变,还是那么不爱笑。” 片刻后。 唐静没回复文字,只是回复一条语音—— “暖暖,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辛暖毫不犹豫地回答,“真的,很喜欢!” “那……你的父母知不知道?” 辛暖奇怪,“干嘛要让他们知道?我自己的恋爱当然自己做决定。” “那么以后呢?” “以后仍然是自己做决定啊!” 唐静一着急,连发道,“我说暖暖,你是大小姐做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我想,辛程一定和你不一样,如果说你的头脑还有一些感性的话,那他就完完全全是理性的,他总要想清楚接受你的后果是什么!” 辛暖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害怕?” “不是害怕,只是……担忧吧……”唐静仔细分析着,“而且,我在想一件事情,你俩是一个战壕里长大的,这么多年感情总归深厚吧,再说了,我们家暖暖从前青葱少女那会儿,必定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况且他跟你在血缘上八竿子打不着,我就不信,他再闷的人对着你会不动心?不然他干嘛对你那么好?连摘星这么罗曼蒂克的事都做得出来?” 辛暖听得心潮澎湃,“你是说,他可能以前就喜欢我?可是……可是他一直表现的很淡定啊!” “那估计是……”唐静又顿了顿,最终爆出一句,“他的闷骚程度比你高出好几十个Level!” 作者有话要说: 唐小唐,又名……真相帝! 第16章 星辰 晚宴即将结束,陆年兴致勃勃的跟辛暖说,“似乎我表妹柴容容对辛程很有兴趣。” 辛暖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常女人看到辛程应该都会有兴趣吧。” “我表妹是学艺术的,唱歌的,”陆年又补充强调,“唱美声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他们俩比较合适吗?我想辛程的身边需要一个艺术出身的女孩陪伴,因为他需要灵感,建筑设计是需要灵感的……” “当然不合适。”辛暖干脆的回答,“你表妹柴容容太吵了,如果她嫁给辛程,然后整天在家里面练习美声,一定会干扰辛程的思考,拉低他的智商。” 辛暖的脸上挂着笑容,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陆年,我想……你的智商一定就是被你这位表妹的美声所摧毁的。” 陆年咬牙,“你就觉得我这么笨?” “恩,其实也没有,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你,但我可以确定,你一定比我哥哥辛洲好一点儿。” “所以,这算是赞美?” “当然。”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那边忽然有个粉色“物体”跑了过来,带着满脸的颓丧和失望。 “表哥!” 听着甜腻腻的声音,辛暖自然明白此粉色“物体”便是柴容容。 柴容容走到两人身边,嘟着嘴不是很开心,见辛暖在旁,便避讳地拉了陆年到一边,“表哥,我有话问你!”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两人与辛暖隔了一段距离,可即便如此,辛暖还是能够听到柴容容的高频声贝。 “你先前怎么没告诉我?那个Chason就是几年前在通江杀人入狱的辛程!” 柴容容异常愤慨,觉得自己差点掉进了陷阱,自己先前怎么会对辛程那么欣赏呢?一定是因为当时眼睛的前面被罩上了狗屎。 陆年知道辛暖还在一旁,连忙捂着柴容容的嘴,压低声音说,“你小声点儿……” “唔……”柴容容一把推开陆年的手,情绪稍微收敛,但依旧愤怒不减,“你刚才跟我说那是辛暖的哥哥,我还以为是辛洲呢,闹了半天,原来是辛程!” 陆年摇头,“怎么可能是辛洲,就算是辛洲你也没机会,人家早结婚了,老婆比你漂亮多了!” 柴容容的声音又小了一些,“表哥,我听说……辛程早些年出狱后不是躲到外面去了吗?怎么现在又有脸回来了?” “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听说的?” “就是和刚才那帮姐妹闲聊的时候啊,她们有好几个都认出来了,辛亏她们告诉我,不然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柴容容抓着陆年不放,“表哥,他什么时候回通江的?他怎么敢回来?我真搞不懂舅舅怎么想的,怎么会收容他……” 陆年瞅着不远处的辛暖,恨不得立刻将柴容容打包塞进地洞里。 “好了好了,能不能别说这事儿啊,过去多少年了,提起来有什么意思!” 柴容容眼珠转了转,瞄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他们二人的辛暖,然后才问道,“表哥,我刚才听她们几个人议论,说辛洲现在的妻子以前是辛程的女朋友,而且辛程是为了她才杀人的,是不是啊?” “辛程那不是杀人,是失手将那个人推下去的,而且过错方是死者,辛程当时为了救人属于正当防卫,如果真的蓄谋杀人怎么可能只判三年?早毙了。” 辛暖的脸色波澜不惊,然而却悄然握紧了酒杯,指尖微微泛白。 “不管怎么样,他是个有前科的人,往后的人生还有什么价值,就算再优秀再了不起,那也是一个罪犯!”柴容容趾高气扬地评点着。 陆年阻拦不住,决定将柴容容拖远一些…… “柴小姐,你似乎是在否定你舅舅的用人能力?”辛暖回身,看着柴容容厌恶而睥睨的神色,一字一句道,“因为,他在任用一个罪犯做属下。” 柴容容瞥了一眼,不想去理会,只跟着陆年说了一声,“表哥,我回酒店休息了,明早记得去酒店接我……” “听说柴小姐下榻在双星大饭店,可是不巧,这个五星酒店DS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罪犯’设计的,你还要去住吗?” 柴容看着横身挡在自己面前的辛暖,万分惊讶,“你说什么?!” “哦天哪,你真的害怕了?害怕……‘罪犯’晚上会去杀了你?”辛暖的笑容里有一股子冷意,“你说的那些话全部都让我这个‘罪犯’的妹妹听见了,难道……不怕‘罪犯’本人报复你?” 柴容容瞪眼,“我才不怕!你少来吓我!” 辛暖向着柴容容后方扬了扬手,“辛程!” 柴容容大惊! 她慌忙转身,扫视一圈,却见身后只是悠闲聊天的宾客与时不时来回走动的侍者,根本没有辛程的影子。 “你骗我……” 柴容容话还没说完,便忽然觉得自己从脖颈到胸口一路凉了下去,她低头,面前竟然全部都是红酒液体,粉色的低胸长裙,胸前的一大块都被染上了颜色。 “对不起对不起……”辛暖手忙脚乱地拿着纸巾给柴容容擦了起来。 柴容容大怒,扬手就要给辛暖一巴掌—— 辛暖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地将手中的纸巾塞进她的手心里,无视她的抗拒,冷声道,“柴小姐,公共场合说任何话,你可都是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 她微微凑近,“你可要小心……祸从口出。” 柴容容瞪着她,“辛暖,你如此维护他,也改变不了他坐过牢的事实,我说他是一个杀人犯,又有什么错?” “我没想改变什么,只是他曾经如何,做过一些什么事,轮不到你来评判,公正由法律来裁决,宽恕与否则在于辛程的亲人和朋友,”辛暖冷笑,“那么,柴小姐,你呢?你又算什么?” “我……” “你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来说三道四,辛程不会因为你的廉价亲睐而觉得荣幸,更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降低价值,柴小姐,你这么做无非是自降身份,丢你舅舅的脸面,而已。” 柴容容一时愣住。 —— 走廊边上,辛暖看着远处的辛程和三两人说着话,似乎要离开山庄之势。 她出来时便有些冷,于是不自觉的裹紧了身上的厚长大衣。 “一零年刚过完春节那会儿,我爸去了一趟新加坡谈事情,事情后来顺利的谈完,可他没有急着回来,可能是因为当时新加坡的新年气氛还很浓烈,于是至尚集团的董事们就在当地度了几天假。” 陆年看了看辛暖,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他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新加坡当地有一座很著名的教堂,就是建于一百多年前的媞瑟维亚大教堂,尽管它享誉盛名,但因为几十年的风雨摧残,墙面和本体已经开始毁坏。新加坡政府犹豫了很久,想着要不要翻新这座教堂……” 辛暖仍旧是沉默,只是看了陆年一眼,似乎对他的表述产生了兴趣。 “……因为在新加坡抗日战争时期,这座教堂曾作为储备粮食的仓库而为当时的华人抗日义勇军提供诸多便利,所以它在新加坡人的心目中是具有一个时代意义的,正是因为教堂太过于特殊,所以政府不敢轻易做决定,当时就在全国搞了一个民意调查,结果是,支持翻新教堂的民众超过百分之七十,可是结果出来之后,另一个头疼的问题又来了……” 辛暖渐渐被吸引,“是什么?” “问题自然是,几乎不愿意有建筑公司愿意接下这个案子,这实在是一块烫手山芋,如果一旦翻新方案做的不好,那么便会遭到新加坡国民的唾弃,以后的事业发展也必将遭受损失。”陆年叹了一口气,“当时许多成名已久的设计师都拒绝了政府的邀请,政府没有办法,只好采取公开甄选方案的方式,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提供设计方案,并最后做出虚拟模型交由大众评审。” “一定是有人脱颖而出了是吗?” “当然,”陆年微微一笑,“成名的建筑设计师不愿意参加,自然是因为心里有了负累,一旦失败,那么他们的脸面就丢了,可是对于那些初出茅庐并且毫无名气的设计师来说,这不失为一个大好的机会,政府知道这样做有风险,但是在那种环境之下,这无疑是最好的方式。公开甄选方案大约一个多月后,一份提案在最终角逐的一百三十六份提案中胜出,获得了翻新媞瑟维亚大教堂的方案设计权,因为这份方案在民众的投票抉择中,反对票是最少的。” 辛暖忽然觉得心脏跳动加快,一时紧张,手心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出了汗。 “教堂是基督宗教的产物,而占新加坡最高比例的人群是华人,所以在教堂修复的基础上,这位设计师融入了东方佛教寺庙的一些元素,将原本英殖民时期的野蛮哥特式风格渐渐过渡为有东方色彩的现代主义风格,没有动摇根基,却更加赏心悦目,为国民所接纳。” 辛暖的声音微微发颤,“他是谁?” 陆年微微定住,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忍不住笑了,“我爸当时就和董事们一起参观了正在进行翻新修建的媞瑟维亚大教堂,当时的翻新工作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月,乍一看已经初具模样,翻新的教堂因为别样的风格引起了我爸的注意,后来经过调查,才知提交这位方案的建筑设计师是华人,并且来新加坡工作不过才五个月之久,他对于外人隐藏了所有的个人信息,只透露了英文名,叫Chason,并且在教堂翻新完成后,这个简单的名字一夜之间响彻了星马地区的建筑界,无人不晓!” 陆年的描述让辛暖终于回忆起,早在三年多以前,大约是一零年的夏季,她在渥太华大学的图书馆无意翻开一本建筑月报,她当时无暇顾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只是目光被一整页的教堂照片所吸引,她饶有兴趣地翻看了欧美知名建筑师对于此方案的评价,他们赞扬这位设计师的大胆,尽管对于此方案中的弱化基督教而表示不满,但不可否认的是,其所创造的建筑艺术以及实用价值已经无可替代。 辛暖当时只是记住了那所教堂的名字——Tisevia,然后草草扫过了设计师的姓名,仿佛是C字母开头,她当时并不在意。 当时在她的心里,辛程才是最优秀的建筑师,他始终无可替代。 尽管,她找不到他…… Chason,星辰,辛程! 辛暖现在万分后悔,她当时为什么不多看两眼,为什么没有想到辛程会有一天,略去了自己姓名,去了星岛新加坡,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根发芽! 第17章 生死 辛暖远远地看着辛程和别人谈完事情,似乎将要离开。 此时,之前唐静说的话忽然闪现在她的脑海里,这句话一遍一遍地在辛暖的思绪中回荡,最终演变成了挥之不去的魔音。 如果,如果,辛程真的对自己动过心,那么,他之后怎么会爱上林曼呢? 他说过,从前一直拿自己当妹妹…… 陆年遵照辛暖的“威胁”,仔仔细细跟她讲了他所知道的关于辛程的过往,辛暖听得认真,听得心潮涌动。 看着远处的辛程即将步入停车场,辛暖终于决定—— 她想追上前去! 陆年碎碎念,“那个……辛暖,该说的我可都跟你说了啊……录音什么的……” 没人回应。 他咦地一声,忽然发现身旁已经没有辛暖的踪影! 这女人跑哪儿去了? 再往偌大的山庄广场望去,辛程的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 “这女人是十佳全能吗?”陆年皱着眉头怎么也打不开,“为什么就连跑步的速度都是秒奔!!” 辛程正欲跨入车道,却忽觉不远的黑暗处忽然闪现出一道极为刺眼的亮光! ——“辛程!” 后方传来辛暖的呼喊,在辛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便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拉住,隐隐之中,那手掌带着执着的力道将他拉至后方。 他身体一个不稳,便控制不住地向后趔趄几步,再度抬眼的一刹那,远处的亮光已经强烈地刺入他的瞳孔…… 就在那一刻,忽觉一道影子挡在他面前,奋力地将他向后推去,——“小暖!” 满耳的轰鸣声,还有尘烟四起的汽油味道钻进鼻孔。 辛程在千钧一发之际圈住辛暖的腰间,猛得向后退了数米这才躲过了那辆车子的进攻。 刺眼的车灯在两人的身体上划过,最终在人群即将围过来之时迅速扭转了方向,从另一个出口离开,驶出了庄园大门! “小暖!小暖!”辛程抱着怀里的辛暖,竭力支撑身体让自己坐起来,辛暖软绵绵地趴在他的怀里,纹丝不动,马尾上的头发丝微微蹭着他的下巴。 辛程扳过辛暖的身体,见她始终闭着眼睛,心急如焚。 亏是在辛暖挡在他面前之际,辛程又伸手抱住及时,所以好在她的上半身并未受伤,只是右腿却被车狠狠地蹭伤了,此时已经血流了一大片。 辛程将辛暖紧紧抱着,不过是几秒的悲恸,他瞬时清醒,将辛暖打横抱起,安放到自己的车后座,自己则立刻发动车子,猛踩油门一路开出了山庄。 “辛程!辛程!!”陆家的人跟在后面怎么叫也没有得到回应。 这一场事故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目瞪口呆。 然而,一切又结束的这样仓促。 在所有人都在议论之际,柴容容也跟在陆锡荣身后嘀咕,“是不是辛程的仇家寻仇啊?” “不准乱说。”陆锡荣抚了抚眼睛,清瘦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陆太太紧张地不行,拍着胸脯半天喘不过一口气来,“天啊,差一点儿就撞上了!” 如果不是辛暖及时拉住辛程向后,此刻恐怕辛程已经倒在血泊中…… 陆年惊魂未定,然而又异常震惊,辛暖竟然可以为了辛程,连性命都不顾! “又不是亲哥,她倒是豁了命去!” 柴容容的这句话飘到陆年耳朵里,他忽然心念微动。 辛程的脸上沾满慌乱与急切,然而却不能阻止他开车沿着山道一路向前飞驰。 深更半夜,在半山腰上,他坐在车中,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颤抖着…… 辛暖忍住腿上的疼痛,黑暗的车中,她睁开了一只眼睛,偷偷打量着沉闷开车的辛程,想看清他的表情,却是怎么努力都是模糊。 “辛程……” 微微弱弱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的鬼马俏皮。 一道急刹车—— 辛程停车在路边,迅速转过头,“小暖……” 然而在他未完全转身之际,辛暖趁他措不及防,伸手捏了捏他的左脸颊。 “这几年你一定是动脑太厉害了,所以瘦了这么多!”辛暖的脸上是暖意盎然的笑容,完完全全地倒映在后视镜中,“我记得,从前你的脸上还有肉的嘛!” 辛程看着镜子里的辛暖,生动活泼,虽然脸色有一丝苍白,却是生命力勃勃。 他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轰然落下,一直喘着气,胸腔里涌着一股后怕。 “你……”微微颤抖的声音,“……原来你没事……” 辛暖答非所问,欢喜的问道,“你刚才,终于叫我‘小暖’了,我没有听错吧?” “都什么时候了!刚才为什么装晕?!”辛程有些怒。 辛暖辩解,“没有嘛,人家本来就头晕了,然后听你一叫我,然后就开心地晕倒啦!” 辛程没再说话,只是长长喘出一口气,点了一根烟,握着烟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辛暖闻到车里一股烟草的味道,侵染到鼻腔里,让她很不舒服,在她的印象中,辛程从来都没有抽过烟。她干着嗓子咳嗽几声,然后迅速地抢过辛程手上的烟,打开车窗,干脆地扔了出去。 车窗打开,寒风迫不及待地冲进车里,温度骤然下降。 辛暖忍着寒冷,待烟味散去,才缓缓合上窗户。 “你以前不抽烟的?” 辛程没有因为烟被扔掉而发火,也没有点燃下一根,此刻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前方黑暗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干哑的嗓子才挤出了一句话, “你倒下来的时候,真的吓到我了。” 简短的静谧被这句话打破,辛暖扶着辛程的椅背,淡淡一笑,“我觉得那些人好烦,只想早点跟你一起走,所以只能先装晕了嘛。” 辛暖之所以会这么确定,只是因为太过了解辛程。 以他的性格,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刻也不会向人低头,山上没有医生,没有救护车,有的只是人群的喧哗与聒噪,以及躲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这些救不了他们,救不了辛暖。 他唯有靠自己。 这些年,他有哪一次不是靠自己的? “你刚才差点因为救我,没命了……”辛程转过身看着辛暖,“小暖,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 辛暖看着辛程的眼睛,明亮而透彻,却严肃如往昔。 “一直啊,”辛暖眨了眨眼,“这些年,我一直追在你身后啊,只是你一直没发觉而已。” 辛程仔细端详着辛暖的脸庞,还是以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然而也是他一直惦记的样子。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辛暖皱皱眉头,“辛程,你是不是觉得我变老了?” “如果你是一个老女人的话,那么我,就是比你还老的老男人了!我已经三十岁了。”辛程忍不住嘴角上扬。 时间过得好像真的挺快的。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说,“小暖,我们真的……很久很久没见了。” “小暖”这个称呼,是独有的,辛程对辛暖的称呼。 辛暖自小到大,身边人对她都是给予了莫大的宠爱,最能明显表露这一点的就是,不管是父母亲人还是朋友,都热情洋溢地叫她的小名“暖暖”,这样叫起来显得又亲近又可爱。 唯独辛程,自始至终都中规中矩地叫她“小暖”,一板一眼,咬字发音都无比的清晰。 她初次听到,心里便能感觉到辛程刻意保持的距离,尽管年岁尚小。 后来,辛暖有一次和周嫂聊起这事儿,周嫂一语点破—— “辛程啊,是个守规矩的孩子。” 守规矩?便是不愿意逾越,不愿意靠近…… 后来,离开家,当辛暖的身边再有人这样叫她时,她便当即拒绝,因为这会让她想起辛程。 总觉得他就在自己身边,没有走远。 没有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没有出那些不好的事,依旧安然地生活在她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车窗外的夜色开始流动了起来,两边凋零的树木在眼前一一划过。 辛暖反应过来,原来车子已经重新启程,辛程早已经背对着她,仍旧开着飞快的车,并丢了一句,“好好躺着,我送你去医院。” 辛暖这才忽然感觉到腿上钻心的疼痛,伸手微微碰了一下,五指晃在眼前,能隐约看出斑斑的血迹。她忍着剧痛将右腿稍稍挪了一个位置,然而却刹那间惊觉自己的腿被割掉了一般,痛地难以抑制…… “嘶”—— 她不自觉叫出声,后悔死了,真的不应该动的! 辛程没有停车,反而开得更快了,恼怒而担心,“叫你不要动!” —— 圣诞节的深夜,通江市下起了小雪。 辛暖乖乖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护士在她身边忙活着。 “什么?车撞的?怎么撞的?” “你们从山上下来的?你们知不知道大半夜的跑到山上去很危险!!” “你你你!”医生指着躺在那儿故作轻松的辛暖,吼道,“严肃对待,车撞完之后能留下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医生又想起来什么,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一边给辛暖检查一边道,“现在的年轻人,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地往山上跑……” …… 辛暖尴尬,觉得这医生实在太唠叨,而辛程,则是站在一旁,仔细地查看着辛暖右腿的伤势。 一大块的重度擦伤,小腿肚的撞痕尤为明显。 这绝不是意外。 辛程回想着先前的情势,自己往停车场内部走,而那辆车似乎是已经等待了许久,只自己一出现,便发了疯似的向他冲来,欲当场取他的性命。如果不是辛暖拉他及时,只怕他已经丧命。 当一切过去,病房内回归平静。 辛暖半躺着,看着输液一滴滴的注入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立在窗边的辛程。他始终侧着脸,辛暖想看看他的正面模样,想从他的神色猜测出他在想什么。 她记得那个车牌号,那个一路冲向辛程的车,与先前在山道上抢占自己车道的车,是同一个车牌号。 那辆车一直潜伏在停车场,等着要辛程的命。 这是一场以车祸为掩饰的蓄意谋杀,对于这一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然而,两个人只是各自想着心里的疑点,分析着所有各自知道的细节,却没有向对方说出分毫。 第18章 窥探 深更半夜的一通电话惊醒了正在熟睡的辛太太,听闻辛暖出了车祸,她手中的电话差点掉落,随即便匆忙赶往了医院。 辛文晋和辛洲这两天去了北京办事,家中唯有辛太太和林曼二人。在司机一路驾车前往医院的路上,辛太太担心的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去山上参加party吗,怎么会出车祸的?在山庄里面都会出车祸?”林曼一边握着辛太太的手安抚着,一边疑惑。 辛太太神色沉重,担忧着,却保持静默。 刚才打来电话通知她的是陆锡荣的太太赵静,她简短地说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辛太太当时能够听出她语气的急切,似乎她当时也在车里,应该是在下山的路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赵静说,当时辛程带着辛暖下山了…… 辛程!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忽然出现,而且恰巧是在暖暖出事的时候…… 这么些年,她一直担心辛程会报复,难道,这一天真的来了。 林曼见辛太太始终不语,忍不住安慰道,“妈,别担心,不是说辛暖只受了腿伤吗,明早爸和辛洲就回来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辛太太看了林曼一眼,说,“一会儿到了医院,你说话注意些。” “嗯?” “辛程可能在那儿。” 林曼的手瞬时僵住。 辛暖原本不困,只是想知道当自己和辛程共处一室,而自己又处于昏睡的状态下,辛程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她偷偷闭上了眼,又故意让自己的呼吸声大了些,仿佛熟睡的模样。 不过,她失败了,一定是因为先前流了不少血,整个人又被疼痛折磨了一阵,所以在闭上眼睛停止思考不久,她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辛太太和林曼在医生的带领下前往病房,在距离病房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辛太太扬手制止了医生,停下脚步,问医生,“他还在里面吗?” 林曼亦是紧盯着医生的脸色。 “是那位先生吗?”医生先是不解,而后反应过来,点头,“当然在,他送辛小姐来的医院,一直陪她在病房里呢。” 话音一落,林曼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 她无法想象,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之后,自己还能再见到辛程,不知道现在的辛程,变成了什么样子。 “好的,谢谢医生。”辛太太微微向医生点头,“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有劳。” 医生离开后,二人站在病房不远处,并没有动。 辛太太在犹豫着,一会儿见到辛程该和他说些什么…… “辛程,你什么时候回来通江的,家里人一直在找你呢?” “辛程啊,这些年我们一直很担心你,可是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辛程,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辛太太在心里演练了数遍,最终还是一一推翻,在辛暖的面前,她不能说太多。 然而在她终于决定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忽然透过病房门上玻璃,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大衣的男子,约莫一米八五的个头,背对着她,站在辛暖的病床前,幽沉,安静。 是辛程,是他! 辛太太不由得攥紧了心,她怎么会不认得他,这个孩子她养了十一年,即便不是亲生,但他身上的特质却始终不敢让她忘记。严谨,内敛,优秀而带着一身傲骨,然而竟然从来不失礼节,这多么可怕。 这个孩子从来不忧郁,因为他始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需要什么。 林曼的眼眶难得涌上一股深情,看着里面的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前去的念头,她多想现在就看看他的模样。 可是,那个男人现在却专注地看着病床上熟睡的辛暖,然后,慢慢上前,坐在她的身边,悄然无声的握着她的手。 就这样,一直维持着。 多年前,辛太太也看见过这样相似的一幕。 那晚辛暖和同学出去玩,喝得烂醉,然后辛程去接她回家,大晚上地背着辛暖上楼,因为害怕会吵醒家人,辛程的脚步特别轻。 可是辛太太还是察觉了。 她听到了辛暖房间的动静,便披上衣服起身走了出去,在走廊的那一边,看见辛暖的房门被推开,然后又慢慢合上,留了一道缝隙。 辛太太知道是辛程接辛暖回来,妹妹在外面玩大了,哥哥接回家很正常,但就是那么一刻,辛太太看着那条虚掩着的门缝,心里顿时有些异样感觉。 那时的辛程,在透露着微弱灯光的房间里,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辛暖,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微微弯下了身体,在辛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很轻,很慢,辛暖当然毫无察觉。 然而这一幕却完完全全落入辛太太的眼中。 肩上的披肩倏然滑落,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目瞪口呆! 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担心的是什么了,当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转换为现实,她为人母,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辛太太告诉辛文晋这件事时,夫妇两人的第一个想法不太寻常,但是却高度一致——辛程这孩子,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 无关什么兄妹禁忌,这件事很简单,就几个字。 辛程,不应该。 后来,某一日,辛文晋特意带了辛程去了E.K新开发的摩天大楼施工现场。 当时他指着漫天的尘土还有到处可见的石块沙泥,对身旁的辛程说,“辛程啊,爸爸知道你想成为建筑师,那么在此之前,你先要清楚地知道这工地上的每一块砖每一捧沙子都有自己最合适的位置,如果一旦放错,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砖、石、混凝土、砂浆、钢铁和木材都有各自的用途和位置,辛程,你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吗?”辛文晋这样问他。 辛程看着周遭一切,细致而凝神,后来才说,“位置不是恒久不变的,就比如说,砖石可以劈开,劈碎,转变成沙土,而砂浆也可以经过一系列打磨烧融而成为砖石。” 辛文晋不悦,却没有表露。 后来,两人一边看一边走,辛文晋才有意无意说起,“我打算让暖暖出国读大学,她从小娇生惯养,想送她出去历练历练,辛程,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辛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辛文晋略意外,而后又点点头。 “你不要进去了。” 辛太太拦住迫切想进入病房的林曼,神色慎重,“你打电话和老辛说一下暖暖的具体情况,让他们父子俩一下飞机就过来。” “妈……”林曼尽管不太情愿,但还是点头,回头望了望辛程的背影,最终还是抬步向外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握着手机,后悔着自己刚才脑热,差点失了分寸。 林曼离开后,辛太太才定了定心神,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她意思性地敲了两声,然后便扭开把手走了进去。 辛暖躺在床上睡得深,这动静也没能让她醒来,直到朦朦胧胧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了一句“辛程”,她才忽然醒了过来,猛地挺起身体,睁着大眼睛看自己的四周。 由于她起来的急,腿伤发作,整个人又向后倒了下去,并发出一声嚎叫。 “小暖!” “暖暖!” 辛程正欲前往扶她,辛太太却已经上前关切道,“你乱动什么,自己的腿不想要了?”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啊?”辛暖看看母亲,又偷偷用余光看辛程,忽然觉得病房内有一丝尴尬。 时隔七年,辛程首次出现母亲的视线中,她应该惊喜过度才是。 可是,辛太太却似乎目露担忧,连笑容都很勉强。 “刚来,你就醒了。”辛太太因为事故担心,便问了辛程一句,“辛程,你回来为什么都不跟家里人说呢?如果不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辛太太没有仔细查问辛程这些年的去向,也没有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只是很简单的表示,你回来之前,怎么没和我们报备? “妈,辛程他……” “你别说话了,伤得还不够?”辛太太制止了辛暖的发言,问一旁的辛程,“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好的会出车祸?” 辛程的脸色冷淡,说了一句,“开车的人酒驾,所以出了事,好在小暖没事。” “酒驾?”辛太太疑惑。 辛暖见辛程这么说,也顺着他的话往下,“对啊对啊,妈,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事就好了嘛,别担心了。” “你伤成这个样子,我能不担心吗?” 辛程微微向辛太太低了低头,“妈,既然您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慢着,”辛太太叫住,“辛程,既然回来了,那就回家吧。” 辛暖充满期望地看着辛程的背影,她多希望此刻辛程能答应。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此时的辛程是根本不会回辛家的。他如今在至尚集团做事,是陆锡荣的得力手下,虽然具体职位是什么尚且不清楚,但辛暖可以确定,辛程能接受陆锡荣的邀请并从新加坡回国发展,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定颇为密切,他在至尚的地位一定不低。 辛暖同样惊讶于陆家对辛程行踪的隐瞒。在辛程亮相于今天的陆家圣诞晚会之前,通江的上流社会人士竟然没有一个知道,从前在通江家喻户晓的辛家养子,并有作案前科的辛程此时已经回到这里,就连辛家也从没有得到一丝的消息。 此前的刻意隐瞒,而现在却又忽然公开露面,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到来。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谢谢妈,不过我已经习惯自己生活了。”辛程回头,嘴角的笑容泛着冷意。 辛太太没有再要求,只是淡淡笑道,“既然在通江了,那有时间就回家来看看。” 辛程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辛暖当然知道,辛程的点头不过是礼节上的敷衍。 这样的反应,她早就预料到的。 她目送着辛程的离开,没有挽留,因为她知道自己必将很快再见到他。 陆年毕竟是陆家的人,他向辛暖透露的东西,她只能挑选着相信,而其余的一切,她要靠自己的眼睛去看清楚。 第19章 心动 林曼接到辛洲的电话,得知他们二人的的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她便赶紧到大门口去迎接。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甚至于脚下已经有了一定的积雪,她撑了一把伞,从急诊部的门廊一直走到医院的大门口。 “你们在哪儿?”林曼躲在伞下,看着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辛洲有些不耐烦,语气中也有些疲累,“一分钟就到。” 她脸色冷淡地挂断电话,倒是充满期望地看了看急诊部大门的方向。 初晨的天际泛着微微的白光,暗沉的雪花笼罩着整个通江,她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天色下,远处似乎有个高大的人影从玻璃门里走出来。 半长的黑色西服大衣,修长的双腿,身姿依旧多年前的挺拔俊秀。 簌簌的雪花飘洒下,那个人的身体竟有些模糊,然而在她的心里又那么清晰。 林曼握着雨伞的手不由得握紧,脚下想挪动半步,却动弹不得。 她远远地看着辛程走下门廊,稳重而自持,他上了一辆黑色车子,不一会儿便向大门口的方向驶出来。 偏偏此刻耳边响起鸣笛,她连忙抬头望去,见辛洲摇下车窗向她挥手。 也是巧,正是在她彷徨紧张不知该躲向何处的时候,辛洲的车来得及时。她赶忙谢了雨伞,匆匆两步上前,坐在了副驾驶位子上。 辛文晋在车后座,神色不太好,问了一句,“暖暖怎么样了?” “情况已经稳定了,妈在里面陪着她呢。”林曼侧着头,小心地说了一句。 她有意无意地瞟向车窗外,眼见着一辆黑色的捷豹从他们的身边开过,雾气的朦胧中,开车的男子神色似乎专注,未曾让外物扰乱自己的视线。 辛洲发现了她眼光的异样,忍不住循着望去,顿时变了脸色,“辛程!” 辛文晋微微挺直了腰板,侧头看向车窗外,那辆捷豹已经从他们的旁边开过。 “是他?”他沉思,又重新靠着椅背躺了下去。 林曼听着辛文晋这一句,便再没了下文。 —— “通B-3256,就是这个车牌号。”辛暖坐在病床上,仔细回忆着自己还记得的细节,后又叮嘱道,“对了,正平,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车主的信息,麻烦你告诉我就成,本人不要查。” “这人酒驾把你撞这么厉害,你不把他揪出来?” “要揪,只是,还没到时候。” 目前和辛暖通电话的人是通江市刑警队的小队员阮正平,当辛暖还是女地头蛇的年代,阮正平就一直跟着辛暖一起混,当然了,说混这个字好像有点儿过分了,横竖二人交情不浅就是。 当年,辛暖没事便召集一帮猴子在学校调皮捣蛋,而跟在辛暖身后的一堆猴子当中,阮正平就是其中一个。辛暖桀骜不驯,但众老师却因这闺女成绩一流相貌讨喜外加家世显赫都选择了无视,可作为猴子之一的阮正平,他可就不能被老师们无视了。 这家伙自小就长得人高马大,可行事没什么大脑,于是通常唯辛暖马首是瞻,当然,在捅出了什么篓子之后也十分有义气的担下所有罪过,老师们处罚不了辛暖,那逮着阮正平可就不轻易放了。 说起来,阮正平和辛程也是渊源不浅,两人首次交手,便当然托的是辛暖的福。 那时,在辛暖经历了“下干燥剂”、“小偷门”以及种种对辛程的陷害行为未遂之后,她终于偃旗息鼓了一阵子,不过她可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只是那会儿,她的真面目首次在辛程面前被揭发,辛程冷冷看向她的眼神,让她一时蒙了蒙。 之后,当辛洲再死心不改的提出各种建议时,辛暖都不为所动。不是因为她放弃,而是,她不想再用这么low的方式。 小聪明终归是小聪明,她必须要以大智慧来压倒辛程! 这段与辛程互相无视,但尚且还算安分的时间,维持了五年。 五年后的爆发,源于当辛暖发现,从辛程这个人走入她生活环境之后,一切居然会改变的让她如此烦恼! 从前的她向来以自我为中心,生活得如同一个高傲的公主,她当然是有资格以这种身份自居的,有什么不可以呢?她甚至找不出自己身上的缺点!她那会儿可能一点都没觉得,其实自恋……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缺点的。 后来,比如,在某课间—— “暖暖,你功课这么好,是不是你哥哥经常在家里辅导你功课啊?” “啊?辛洲?他辅导我?下辈子吧!” “哎呀不是啦,是你另一个哥哥辛程!”某女心心眼,“前两天我在高中部看见他了耶,好帅哦~眼神超忧郁~” “花痴!”辛暖气得鼓起腮帮子,“他才不忧郁!” …… 又比如,在某次大考过后。 辛暖得意洋洋地从讲台上领回自己的卷子,分数高得让所有人红眼。 班上有一部分经常埋头苦学但是不得要领的勤奋学生就集体甩出一个白眼——“她家有钱,肯定私底下给老师送礼开小灶了,还有,她哥哥辛程可是高中部理科尖子班的超级资优生哎!平时肯定给她不少资源,她就算再笨考得高也很容易喽!”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辛暖腹诽,强压着火气。 …… 她郁闷死了! 说好的大智慧呢?为什么现在她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变成了笨蛋?!! 明明一切都是自己赢得的好不好?跟他奶奶的辛程有半毛钱关系,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被周围的人不厌其烦的戴高帽! …… 终于,在辛暖十五岁那年,她和辛程的关系发生了质的转变。 初三,本就是一个被升学考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时候,纵是辛暖如何对自己自信,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所有的毫不放松,都只是为了和辛程一较高下,她要打破辛程在当初升学创下的高记录,那样才不会继续被别人说自己的脑袋是被他开过了光!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某一天傍晚,平日相处的好友居然羞答答的递给她一个包裹,“暖暖,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哥哥辛程?” “呃……”辛暖放下手中的笔,停止对一条题目的冥思苦想,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那个扁平包裹,“这是什么啊?” 好友更脸红了,“是……是我送他的礼物啦,你一定给他,不要偷看哦!” 辛暖有点呆,不会是情书吧! 她平日里收到的情书都是以成筐计的,总觉得男孩子给女孩子写情书很正常,但是女孩子给男孩子写情书……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 况且,这件事还发生自己好友的身上,对象还是…… 她感觉自己有点儿咬牙切齿了。 黄昏时分,辛暖独自一人留在教室,看着那个包裹,一只手捧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敲打着。 好奇心可以杀死猫,然而此刻,她的好奇心可以摧毁那个包裹。 她决定了,她要暗搓搓地打开那个包裹看一看…… 好像和辛程有关的一切东西,她都会如此义愤填膺地上心。 她坐在窗边,黄昏的余光透着窗户洒落进来,金色的光线落在了包裹里镜框上,乳白色的相框下,是一张男孩踮起脚尖投篮的照片,篮球入框,男孩的脸上神采飞扬,看着身旁的队友,眉目间尽是喜悦,阳光下,大汗淋漓。 这样阳光而又完全放开的笑容,她竟是陌生,然而这面孔,她又如此熟悉。 辛暖握着相框的手,微微有些放不开。 以前,她问身边的朋友——心动是什么感觉?就是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吗?切! 朋友摇头,一脸神圣的表情——心动啊,就是好像自己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舍不得放下的那种,又好像心脏和自己的大脑忽然连在了一起,只要一想起让你心动的人,大脑就不够用了! 辛暖默默地觉得,自己放仿佛中了枪。 她悔不当初,双臂架在桌子上,然后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许久后,她才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向窗外,可是见鬼的是…… 为什么她明明看着的是夕阳黄昏的光影,可是似乎却有一道影子在落日里面打篮球!!! 糟糕,自己的大脑难道是被心脏占据了吗? 好奇怪,以前N多人跟她说辛程好帅,可她都没感觉,可是为什么看了这张照片之后,她忽然觉得辛程好看到无与伦比! 辛暖纠结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因为照片角度的关系。 她又忍不住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许久,最终心情从抓狂渐渐恢复平静。 他的笑容,这样毫无防备的,阳光开朗的笑容,真的是……很少见。 不对,不是少见,而是根本没见过! 辛暖重新打包好包裹,最终决定要往高中部走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很想见辛程。 待会儿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保持高冷形象。她一路这样告诫自己。 在高中部大门口,辛暖问了传达室的老头,高二理科部十六班怎么走,那老头正在看报纸,有点儿不耐烦,懒得回话,就从报纸后面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辛暖身后的某个方向。 辛暖瞥了瞥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座教学楼,心里有了底,走之前丢了一句,“谢了,老头。” 报纸立马撤了,“嘿这姑娘,怎么说话呢!” 老头子扶了扶滑到鼻梁的老花镜,向外张望几眼,人呢? 辛暖本是拖着慢悠悠的步子在校园里闲逛,而后不经意间,她视线里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各自推着车,并肩走着,有说有笑。 那女生皮肤白皙,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尖下巴,大眼睛,她似乎在和辛程说着笑,远远听来,笑声如银铃般动人。 辛程亦时不时地转头,对她露出笑容。 辛暖当时抱着包裹,站在一棵香樟树后,看着这一幕。 她当时还不知道,这个女生,叫林曼。 作者有话要说: 有在吗~有在吗~快点醒醒啦妹子们~求冒泡求收藏~~呜呜【手残哭脸看着泥萌…… 第20章 招惹 辛暖没有挪动脚步,只是看着二人从她面前的香樟大道上一路推车走过,直到出了校门。 她想,现在的她除了心动,脑子还有一个东西在上下流窜着。 那个东西叫,占有欲。 可是好奇怪,她从没觉得辛程是她的,然而当目睹身边人对辛程的觊觎,她居然开始想捍卫。 只是当时,她的占有欲还没有发作,能表现出来的就只是神色极为不爽地看着两人离开。 她拖拉着脚步,跟在后方,一边看着手中的包裹,一时有些为难。 原本以为二人就会这样离开,可是在离开学校后不久,辛暖却见两人停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巷子边上窜出一个男孩子,身着破旧的牛仔服,浑身上下的社会风气,执意要拉着那女孩走,言语恶劣,气势汹汹。 那女孩吓得不轻,一边挣脱着一边楚楚可怜地向身边的辛程求救。 随后,辛程便挡在了那女孩的面前,似乎话语凌厉地跟那社会青年说了什么。 由于隔得太远,辛暖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知道,随后不久,那社会青年似乎被激怒,强行要带女孩走,辛程也似乎是怒了,一拳就打了上去,随后拉着女孩一路飞奔。 辛程这一拳有些重了,辛暖之所以这样认为,自然是因为那社会青年捂着自己的眼睛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辛暖看着辛程带着那女孩一路远去,没有继续跟着,只是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石子,继续抱着手里的包裹,闷闷的。 她在想,关于辛程这个人,她到底还有多少不知道的? 他明明可以在别人面前笑地很开心,明明可以跟别的女生相处那样融洽,明明可以为了别的女生出头然后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可是,他对自己呢?为嘛这么冷淡,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老是无视她! 辛暖从没想过这样的结果分明是自己当初自作自受,她反而开始忿恨,骄傲凌人不服输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让你把我当空气,让你跟别的女生说笑,都是因为你的存在人家才拿我当笨蛋,我偏要教训教训你,知道知道我辛暖的厉害! 不过她也在想,自己可不再是小时候那会儿智商发展萌芽期的时候了,现在的她必须要采取一些高级修理辛程的方式了…… 于是,她的好哥们阮正平就发挥了作用。 某天下午,离放学前不久,天空忽然雷声大作,不一会儿便刷刷下起雨来。 辛程撑着伞走出校门,经过传达室时,那老头叫住他,“辛暖是你妹妹啊?她刚让她班主任打电话来,说让你一会儿接她家去,她没带伞。” “你确定?”辛程看了他。 老头不耐烦,“你小子,我骗你不成?爱去不去,又不是我妹妹。” 头顶上的天空又轰鸣作响,辛程微微一皱眉,便骑上车一路过去初中部。 从大马路穿过,经过一条巷子再拐个弯儿,辛程便远远望见了初中部大门。 雨又大了些,辛程便下车推着。没走几步,便见一个人烟稀少的路口,几个男生围着一女生,为首的那个人高马大,逼得那女生躲在墙角动也不敢动。 透过几个男生之间的缝隙,辛程望见了那女生的脸。 他怔了怔,没看错吧? 辛暖! 真的是那个倨傲跋扈不可一世的辛家大小姐? 辛程忍不住心想,这风水到底是转了几回,这丫头才能有今天?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辛暖一边低着头装孱弱一边以眼色示意自己面前的阮正平,“快快快,再凶点儿!棍子扬起来!” “好好……”阮正平带着几个人又逼近了点儿,吼了一句,“钱呢!说没钱谁信啊?你这千金大小姐平时零花钱肯定多的不得了!” 辛程在原地看着,一开始并没有动。 倒是辛暖以余光偷偷看着他,因他始终望着却没有行动而暗暗生气。 这待遇也相差太大了,哦,是别的女生你就急急忙忙地上前替人家出头,如今换做我了你怎么就这么淡定了? 好歹我也算是你妹啊! 辛程觉得,自己再这么幸灾乐祸下去好像不太对,虽说那丫头平日强势逼人,但说到底也是个丫头而已。 他想,一定是因为平日里辛暖大手大脚惯了,所以钱财外露引起旁人的眼红。 辛暖急了,干脆作挣扎状跳起来,似乎刚刚见到辛程的模样,带着哭腔,“喂,辛程辛程!快救我啊!你妹……你妹我被人勒索了!”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辛程扔了车子,冷着脸色上前,在阮正平等猴子层层逼近之时,将手中的雨伞丢给一旁的辛暖,“你自己先回去。” “呜呜……啊?”辛暖哭得假,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脸,后又反应过来,“好好……” “不准走!”阮正平强势拦住,“没给钱呢?” 辛暖努力朝着他挤眼睛,阮正平会意,转身又气势汹汹的问辛程,“你谁啊?他哥啊?哦——就内个高中部的升旗手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辛程趁他不备一把将辛暖扯过来,护在身后,扬眉,“你又谁?缺钱花,找女孩要的孬种?” “你!”阮正平本是带着做戏的成分,这下倒是被辛程的话激怒了,“现在我不要钱了,我他奶奶的想揍你!” 辛程朝着后方,低声说了句,“你快点走。” “那,那你怎么办?”辛暖睁着大眼睛。 “打一架又没什么。”辛程的脸上没有丝毫慌张,挑衅似的看着对面这帮崽子。 辛暖在想,原来辛程安静的外表下,其实骨子里还是有种暴力的。 可是现在,她有些后悔了,当辛程真的挺身而出来救她,还发出“你先走我断后”的豪言壮语,她是不是就将此事罢了?反正心里的气好像也消了不少。 她在辛程的身后,朝为首的阮正平轻轻摇摇头,意思是,“打几下就行了,别来真的。” 阮正平抿紧嘴唇表示完全理解,他了解辛暖,此时她的意思一定是——“千万不要手软!别被辛程的假好心蒙蔽了!” 于是,辛暖撑着伞一路跑回家,还是连蹦带跳的那种,心里欢呼雀跃,高兴坏了! 辛程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了,还这么为他出头,开心,真开心! 周嫂还抱怨,“你这丫头,明明是打着伞回来的,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辛暖兴冲冲的上楼去,“洗澡啦!” 洗完澡出来,辛暖隐约听到楼底下的动静。 “哎呀!怎么成这样子了?”周嫂惊讶地叫出声来,“我的天!快快快,回房间里呆着去,我给你上药!” 辛暖忽觉心里一个霹雳。 怎么感觉好像很严重?不对啊,自己明明让阮正平下手轻一点的啊! 她觉大事不好,迅速关上房门,自己躲在门后,一时不敢出去。 后来听到外头走廊的动静,接着就是辛程的房门被打开,周嫂一路跟着他进了去,一边小声的责问和念叨,没过一会儿,辛太太也上来了,径直去了辛程的房间,说话的语气甚为急切。 辛暖听着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出去看看情势如何。 她蹑着脚步,沿着墙壁,躲在辛程的房门边上,偷偷看着里面的一幕。 辛程坐在床上,眼角嘴角皆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校服白衬衫什么也是一团脏乱,辛暖直直地看着,心里凉了半截,一时更不敢出声。 她很自责。 辛程即便受了伤,表情也是淡淡的无所谓,任由辛太太和周嫂往他脸上抹这抹那,自己倒是泰然处之,尽量大事化小。 他的余光看到对面的房门一边,一张小脸正露着一半,偷偷看着他,那神色担忧而又仿佛包含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趁辛太太和周嫂不备,辛程落在被面上的右手悄悄向门边的辛暖竖起一个OK的手势,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意思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无非小事。 辛暖的笑容有些勉强,维持了片刻,便快速地躲了回去。 如果辛程知道这件事又是自己的设计,他以后一定一定不会再理自己了! 可是现在的辛暖,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就觉得无法忍受。 不行,千万不能让辛程知道真相! 那天晚上,临睡前,辛暖抱着好友给她的包裹跑进了辛程的房间。 辛程正在灯下看书,一副安静而又认真的样子。见辛暖,不由得微微意外,抬眼,淡淡问了句,“还没睡?” “没有。”辛暖裹着一身睡衣,头发散乱着跑到他身边,“今天害你挨打,真的……很抱歉。” 她靠辛程有些近,本是无意识地举动,却让辛程有些不自在,他为掩饰自己的局促,便撇过脸去,清了清嗓子,又拿过一本书翻了起来,“没什么,我挨打总比你挨打好,女孩子破了相总归不方便,不过……”他似乎微微笑着,“你会跟别人道歉,我还是挺意外的。” 辛暖没有反驳什么,心里却在那时泛起丝丝甜意,这种和辛程好好说话的感觉真的好奇妙,回想起来,从辛程进入辛家到现在,这几年,两人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 她凑过脸去,想看看辛程在看什么书, “呃……辛程?” “恩?” 她看看书页又看看他的脸,“为什么书是倒的?” “……”他扶了扶额头,“咳,我有些困了,最近脑子有点……不够用。” “哦……”辛暖凑近他时,无意间目光落在了辛程微微露开的右肩一小块,柔和光线下,上面居然有一道……牙印? !!! 辛暖注视着那道牙印,神情有些复杂。 “别误会,”辛程拉紧了睡衣衣领,“今天那家伙咬的。” 辛暖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哦哦,还好,不是旁的女生就好…… 恩!什么?! 阮正平这家伙打人还用咬的?! “明儿去收拾他。”辛暖磨着牙关。 “收拾谁?” 辛暖抬起眼,“啊?我什么都没说啊,啊哈,没什么!” 第21章 杳无音讯 “对了辛程,我是有东西给你的,这个是……我朋友让我交给你的,她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辛暖赶紧把包裹递给辛程,脸上的期待值也渐渐增高,尽管辛程此时的脸受伤,但此时在黄色光晕下,竟是越看越好看,她捧着脸看着他,想看看辛程拆开包裹的反应。 辛程被辛暖搞得极不自然,干脆起了身,拆了包裹,照片浮现眼前。 “干什么拍我?”他微微皱眉。 辛暖笑起来,“因为她喜欢你啊,喂,辛程,其实……我们初中部好多女生都蛮喜欢你的……” “为什么?” “因为……”辛暖停顿了几下,终于很不情愿地承认,“……她们觉得你很优秀啊,好像什么都很棒的样子。” 他点点头,“哦,是吗。” 辛暖在台灯下,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动着书桌上的一支圆珠笔,有些不太服气,“不过,那只是她们觉得而已……辛程!我,辛暖!将来一定会超过你!” 她正式向他发出挑战,而辛程,只是笑了笑。 “笑什么啊?”辛暖不满,“严肃严肃,你应该感到很荣幸,你是我辛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想要挑战的人!” 辛程打了个哈欠,将包裹重新包装好,放回到书桌上,“好吧,我祝你成功,另外,把这个还给你朋友。” “你不要?” “对,”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坐回床边,“如果我经常看这个照片,总有一天会变得和你一样。” 辛暖奇怪,“什么变得和我一样?” “自恋。” 他两条大长腿闪进被窝,准备睡觉的趋势。 辛暖黑脸,强忍着不满,最终没跳上去把那家伙从被窝里揪出来。 话说辛暖次日去学校,整个班级找不到阮正平的踪影,后听老师说,那小子昨天跟人打架,被高中部的学长揍了一顿。 她嘴巴张成O型,找了那帮跟在阮正平身后的小子,“昨天不是你们一帮人群殴辛程吗?怎么正平躺家里起不来了?” 那帮小子龇牙咧嘴,“大哥跟他打起来了,我们见他俩如火如荼,就没敢掺和……” “胆小鬼!”辛暖骂了一句,又心觉对不住阮正平,收拾了收拾就上他家去看他。 见他第一面,辛暖便神情尴尬的笑了笑。 这家伙脸上挂的彩,比辛程还多呢。 因为这件风波,辛暖与辛程的关系终于结束了长达五年的冰冻,变得缓和起来,尽管辛暖仍以辛程为目标整日想着超越,但这并不影响两人感情的进一步加深。 从陌生人到仇敌,又到亲人,这其中是一个必然经历的过程,人生来是冷血,不可能两个陌不相识的人一见面就会如胶似膝,感情深厚如同多年相伴,辛暖这样想。 可对于某些人就不一定了,就比如她和辛洲,大眼瞪小眼了多年,也没培养出多少兄妹感情来。 而她与辛程,热切过,冷战过,狐疑过,威逼过,而后逐渐冰释,仿佛顺理成章,也许正是因为这些自然的过渡与变化,所以才铭心,情分才融到骨子里,比之亲缘更甚。 “你最近怎么样啊?忙不?”辛暖对着电话,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阮正平一听,唉声叹气一阵,“能不忙?不过我就是跟着队长身后转呗,队长指哪儿我打哪儿!” “等于说你就负责朝着罪犯打□□吗?” “……” 阮正平咽了咽口水,“我没媳妇儿,你也不用这样损我吧?” “天地良心!我刚真没损你!”辛暖大汗。 电话里的小伙叹了口气,“前几天调查部来了一女大学生,长得可水灵了,我准备下手来着,本来都成功了,可好巧不巧,刚好赶上一桩案子,她跟着我们队去追踪指纹,刚好碰上那杀人犯反击,我当着她的面一枪崩了人……” “她是不是觉得你特英勇?然后对你更加青睐有加了??” “没有,你以为她跟你一样啊!”阮正平捶胸顿足,“她居然跟我提出分手,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 “说你什么?” “……嗜杀。”阮正平嚼出这俩字,狂吼,“拜托啊拜托!我可是警察啊好嘛!” 辛暖对他表示同情。 “辛暖你说说,你说我一警察能不尽忠职守吗?在我面前的那可是个杀人犯!杀人犯啊!”阮正平没感觉出什么不对,继续吼叫,“我不开枪等着他去杀良民?” 辛暖这会儿倒是没做声。 阮正平叫完才觉得那边儿没了动静,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他咳咳,收拾自己的情绪,带着几分歉意,“辛暖……你别多想,我这说的其他人。” “没事儿,咱俩什么关系,你我还能不了解。”辛暖没什么力气的回了一句。 少年时的打架风波结束,辛暖辛程的兄妹感情茁壮成长,而此时的阮正平却膈应了好一阵子。 “你不是不喜欢他嘛?你还让我揍他来着?”他不忿。 辛暖抓抓耳朵,嘿嘿一笑,“对不住兄弟,从前那会儿看不惯他,现在越看越喜欢,前几天我溜去高中部看升旗了,哇塞,辛程穿着军装当护旗手的样子真的帅到家了!” “哼,辛暖,你说你现在堕落的,跟那帮迷辛程的花痴有什么不一样?” “怎么能说是花痴呢?迷恋我们家辛程的女生,那都是因为有着最正确的眼光!” “……”阮正平抓狂,“明明之前是你说她们花痴的!!!” 辛暖装听不见,“好了正平,学习去吧,再过俩月升学考试,我还等着去高中部见辛程呢!”她嘿嘿一笑。 “鄙视你。”阮正平气鼓鼓回到自己座位,“穿军装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我要是当了警察,我也穿军装,绝对帅过辛程几条街!” 有时候人在一念闪过的想法真的有可能成为现实。 升入高中部不过两年的时间,阮正平居然真的提前考入了通山市警察学院。 酷夏,辛暖送他走,唉声叹气,“你说你这家伙,平日里没什么脑子的,将来居然要去当警察了……” “喂喂喂辛暖,好歹是送我走,能不能说点儿好话啊?” “阮正平同志又正直又够义气,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好警察,并成为社会的有志青年!”辛暖踮起脚尖拍拍他肩膀,郑重一番,“去吧!少年!” 阮正平脚步没动,唧唧歪歪挤出几句话,“辛暖,通山虽说是通江隔壁城市,但我可能也没法常常回来看你,警察学校……封闭管理,咱俩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面了。” 他犹豫了片刻,才瞅着辛暖,眼光可怜兮兮的,“辛暖啊,我……我能抱你一下不?” “得!”辛暖豪迈点头,“赏你一个熊抱。” 她还未张开臂膀,阮正平却已经拥住她肩膀,伤感又落寞,“虽说吧,我这一大老爷们儿,说多了你会觉得我磨叽,但是辛暖,我还是想说,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先溜之大吉,能跑多远跑多远,别逞强,我不在身边,没人护着你……” “好了兄弟,”辛暖挣脱开,“我可没那么弱啊!” “好吧。”阮正平看着她,收了收行囊,“我可知道你呢,想着快点上通江大学呢是吧,辛程上大学去了,你一心奔着他呢!” 辛暖微微一怔,没说话。 三年后,再一次酷夏,然而情节却反转,是一身短袖军衫的阮正平,神情不舍地在机场,送别辛暖。 “出去几年啊?什么时候回?” 在送别时,人们总习惯问这样的话语,表示着不舍,表示着留恋。可是,将走的人,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像此时的辛暖,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负气,撇过头去,对于某个人失望透顶,只说了一句,“不知道,想回来就回来喽。” 阮正平带着勉强的笑,“我到派出所实习了,时间比之前自由了一些,原本还以为可以跟你多联系呢。” “科技这么发达,隔了半个地球都可以联系,何况加拿大呢!”辛暖让自己洒脱了些,像三年前那样,踮起脚尖拍了拍阮正平的肩膀,“只是联系的时候,别跟我讲那个人的事情,我不爱听。” 阮正平看着她,知她说的谁,也清楚她为何不开心,彼时,辛程正成为林曼的男友不久。 “好,我绝不和你提他。” 然而,五个月后,阮正平快了辛暖家人一步,打电话紧急通知身处国外的辛暖,急切说,“辛暖,你快点回来一趟吧,辛程出了事!” 他难于启口,却不得不说,“他……他沾上人命了……那人死了。” 辛暖登时扔了手中的电话。 那日她正坐在学校的草坪上看书,手机掉落在草坪里,那头阮正平的声音沙哑着,隔着烈日的光照一声声地传到她耳朵里,令她躲之不及。 越觉得不是真的,越是想躲,事实却总是能找到你,将你锁在藏身的小角落,残忍地将真相明明白白地放在你眼前。 当太阳还未落下,当学校里的一场球赛还未结束,当留学生组织的晚会还没有开始…… 辛暖身处异国,却被迫接受了中国通江市近日发生的所有事实。 那夜,辛暖发了高烧,噩梦不去,总是围绕着有关辛程的一切。 唐静半夜觉得不对劲,起来叫她,伸手摸她额头,烫得吓人,“暖暖!暖暖……” 辛暖并未睡去,只是将头埋在枕头里,沉着身子,怎么也起不来,整个人蜷缩着如同一只无力的虾米。 静谧的夜,竟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22章 牵扯 零六年十一月,辛暖拖着病体,昏昏沉沉的上了飞机。 “他叫马涛,和林曼和青梅竹马长大的好朋友。”阮正平将一个男人的照片放在辛暖的面前,照片上的男人长相尚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戾气,阮正平说,“他家和林曼家离得不远,都在广渡镇上,我们去查的时候,四周的街坊对他俩都比较熟悉,说两人是一块长大的,家境都不算太好,林曼的母亲早亡,父亲好赌,而这个马涛,则是父亲早亡,家里有个母亲,平日靠给人做些活计为生,还有养活唯一的儿子……” 辛暖睁着疲累的眼,看着照片上的人,盯着许久,竟觉得有些熟悉。 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傍晚,离开高中部,她抱着好友给她的包裹,跟在辛程和林曼的身后,那时,忽然出现在巷子口的社会青年,一身破旧的牛仔服,气势汹汹地要拖着林曼走…… “原来,他就是马涛。”她喃喃说了一句。 “他和林曼从前的关系很好,两人有种相依为命的感情,但是听那边的老街坊说,似乎,马涛更喜欢林曼一些,大抵是林曼的条件太好,心气又高些,所以他始终有种不安全感。两人当时一块在广渡的念小学,后来又一块上了初中,林曼那会儿一门心思就上进,学习成绩不错,人又出落得越来越漂亮,马涛却无心学习,没事就逃学跟着一帮社会小流氓混……两个人之间的分歧应该就是在那会儿初见端倪的。” 阮正平给辛暖递了一杯茶,她坐着,看着热气在自己眼前蔓延而出,未动。 “听镇上的人说,两人念初中那会儿,林曼是想跟他分开的,估计是想从此了断,马涛当时气得喝了不少酒,大晚上的在镇上发疯,这事儿闹得整个镇子的街坊都知道,可后来没成,林曼考取了市区重点高中,家里没钱,她那个赌鬼爸爸哪有闲钱给她上学,马涛喜欢林曼喜欢的要死,为了挽回她,自己干脆不上学了,跑到通江市里的酒吧打工,挨了不少打,吃了不少苦,整个夏天,他赚回了一笔钱,全部给林曼交了学费……” 辛暖闭了闭眼,忽觉心里杂乱。 “因为这事儿,两人又和好了,感情好了不少,平日里,一个在市区上学,一个在酒吧里打工,周末便一起回镇上,可是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对情人感情再好,也架不住环境的不同和思想观念的渐行渐远。 象牙塔的安逸和美好,和纷乱嘈杂的酒吧。 林曼和马涛,两个人的追求与梦想根本再也不能划为一路。 她渐渐看他不起,而他也无法奋力追上。 于是,一个躲着,呵斥着,看轻着,另一个却不愿放手。他看不到两人之间的鸿沟,只觉得失了她世界就乱了,没法儿活了。 林曼在校园书卷的熏陶下,气质与交友圈再与马涛不同,身边追求她的男孩子家境好过马涛不止百倍,她的眼界也与日俱增,更觉马涛配她不上,那时她初识辛程,那个安静内敛,却又时而阳光微笑的男孩,是所有女生心中的向往。 大约,她觉得自己和辛程这样的人,才是可以产生真正的爱情。 派出所的办公室,辛暖趴在桌上,整个人的思绪缓不过来,带着隐约的气愤,小声了一句,“明明是另外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把辛程牵扯进来?” “当时我们赶去的时候,马涛已经坠下楼死了,而天台上,只有辛程,还有被绑在角落的林曼……”阮正平的神色有些凝重,“林曼是目击者,据她口供称,当晚她本是和朋友在外喝咖啡,因为马涛骗她说有事找她,两人见面时强行将她带上一辆面包车,后来一路开到了某处施工现场,绑着林曼一路到了顶楼,林曼当时慌乱中用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简讯给辛程,让他来救自己,也恰巧辛程就在这片工地上。辛程匆忙赶来时,马涛正逼迫着林曼跟她一起死,拧着她一路退后,作势要一起跳下去……” 当时林曼录口供,她哭得发抖,说话也断断续续,“他逼着我要我跟他一起走……要我和辛程马上分手,让我继续跟他在一起,不然就拉着我一起从楼上跳下去……当时辛程来了,他为了救我,和马涛扭打在一起,当时情势紧张,辛程一心要救我……他没有看到马涛的身后已经靠近边缘,这才失手将他推了下去……” 她哭声越来越大,“警察先生,辛程他是为了救我……他不是有意杀人的……是马涛!他绑架我在先……辛程没有错……” …… 待桌上茶凉,辛暖都未饮一口。 她脸色苍白,却冷淡着开口,“为什么,他要认识这个女人。” 如果没有林曼,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自己酿造的悲剧,却如今由辛程来承担,呵,这究竟有什么道理? 林曼若是没有背着辛程和马涛藕断丝连,一边拿着他的钱一边又要说分手,若是她没有早些和马涛一刀两断,事情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既然不能一刀两断,何必又要辛程来替你承受罪过? 不管是死去的马涛,还是入狱的辛程,都是因为她林曼而受苦。 这个女人,该一辈子反省才是! 调查,判决,入狱服刑,辛文晋请了知名律师替辛程打官司,过失杀人,服刑时间降到三年零两个月,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 除了法庭上远远望过去的一眼,辛暖都没来得及好好看辛程。 离开通江回加拿大前,辛暖央求阮正平,希望能见辛程一面。 那天天气不好,微微下着小雨。她去监狱看他,然而在厚玻璃外等许久,没有人来应,一名狱警走了过来,丢了一句话,“他不见人,你不必等了。” “不见我?” “不仅仅是你,这段时间,来看他的人,他都没见。” 辛暖微微低了头,向后望了望,确定不会有人来了,才点了点头,“好,三年之后,我再来见他。” 那时,他第一个见到的,一定要是我。 辛文晋和辛洲匆匆步入病房,见辛暖正在病床上把弄着手机,似乎刚和谁通完电话,恰巧,辛太太也从医生那里拿了诊断书过来,一家人在房间里碰了个正着。 “暖暖,”辛文晋上前检查她腿上伤势,自己的闺女伤成这样,心疼不已,一时神色也有些复杂,见辛暖一副轻松的表情,问了一句,“陆董和我说了,你当时是替辛程挡的?” 辛暖揉了揉眼睛,又有些冷,便拿了护士刚送的热水袋捂手,抬眼回了句,“对啊。” “你这丫头也是笨,自己的命不要了?”辛洲脸色不爽。 “那我就眼看着辛程去死?”辛暖冷着脸反驳了一句。 林曼劝了一句,“还好,都没事。” 辛洲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情不佳。 辛文晋沉着脸,问了辛暖一句,“暖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辛程在通江的?” “爸,你干嘛问我这个?”辛暖睁着大眼睛,“我刚回来没几天,当然是昨天去山庄赴宴刚知道的了!” 辛洲也试探的问道,“之前,辛程就没有提前……联系过你?” “没有。”辛暖听着这父子俩这样问,不免心中狐疑,却也未表现出来,只是反问道,“怎么?你们早知道了?” 辛洲摇头,“要是早知道早找他去了,能等到今天……” “辛洲,闭嘴。”辛文晋不悦。 辛暖皱皱眉头,没说话。 “对了,辛程他……”辛太太仿佛有些惋惜,“那那孩子我没留的下来,刚刚走了,你们来时撞见他没有?” 辛洲想起在大门口擦身而过的那辆捷豹,闷声回道,“看见了,只不过都在车里,没怎么仔细看……”他余光瞥了林曼一眼,语气亦有所指,“当时要不是小曼一直盯着,我也没能看见。” 林曼怔怔地看了辛洲一眼,又赶忙回头看了辛文晋和辛太太,“我……” “小曼知道辛程在这儿,之前辛程在病房时,我让她出去迎你们,后来……”辛太太看了看林曼,“你在外面,料想你们是遇上了。” “没有,妈,当时我在院门口等着,后来辛洲的车就到了……” 辛洲不耐烦,“好了好了,又没说你什么。” 辛暖自然知道林曼急于开脱自己的原因,无非因她自己心里清楚,现下辛家父母都视辛程为外人,不得不提防,若是她表现出了什么额外的关心,以后的日子还怎么在辛家立足。 林曼这个人,辛暖并不了解多少,她有时候也挺奇怪,这个女人对辛程到底有几分感情? 辛程入狱时哭得歇斯底里,悔不当初,然而转眼两年,她嫁了辛洲。 辛暖出了事,原想参加通大老同学聚会,如今只能作罢。 她打电话给章琳说明了情况,章琳着急,“要不我让大家一块去看你……” “别!”辛暖赶忙拒绝,“我现在这样子囧的很,可别带人来笑话我啊!” 章琳在电话里笑,“怎么是笑你,都是关心你嘛。” 后日章琳又回了电话给辛暖,“班长说了,咱们班的聚会照常,不过要挪到半个月之后,等你好了。” “这赵正峰,”辛暖忍不住笑笑,“挺给我面子。” 章琳似在电话那头犹豫片刻,后才说,“辛暖,对不住啊,李豪这几天比较忙,我这手头也闲不下来,春节后咱们好好聚聚!” 辛暖微微意外,笑着回道,“没事儿,你忙你的。” 章琳和自己算是关系比较好的老同学了,如今同在一座城市,虽说大了些,可也不算远。自己出事住了院,瞧一眼也不是有多费事,章琳却似乎犹豫片刻,才向辛暖表达了歉意。 倒有些躲着不愿意见的感觉,但若是不愿意见,又何必三番两次的这么热切? 辛暖思虑其中古怪,又摇了摇头,大约是自己多想了。 第23章 心凉 在医院治疗了数日,辛暖回家休养,因腿脚不便,便成日抱着电脑忘我工作。 这日,外头天气晴好,辛暖便要小玲拉开窗帘,她好美滋滋地躺在床上晒太阳。忽然听见下面院子里的动静,似乎有人来,辛暖手中电脑放开,叫小玲去看看是什么人,小玲去瞅了一眼,回来呵呵一笑,“暖暖姐,好像是陆家的那个……” “陆年?”辛暖皱起眉头,“他来我家干什么?我爸和辛洲都不在家,谈公事,好像没什么份吧。” 小玲捂嘴,“那铁定是找您的!” 辛暖一头栽进被窝里,闷声一句,“一大早的就烦人。” 陆年嘴巴甜,陪着辛太太在楼下聊了半日,见林曼在旁,不由得多打量几眼,奉承了几句,便问近些日子辛暖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辛太太对陆年很是满意,心想着似乎他对暖暖挺上心,便回答说,“这丫头整日借着腿脚不便不肯下来,窝在房里不少日子了,这姑娘家的,哎,你说说。” 陆年笑了笑,“上回辛暖在裳品出了事,我们家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次家父特意叫我来看看辛暖的身体怎么样了,况且我与辛暖也是朋友,来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 林曼在一旁看了陆年几眼,这男子眉目俊秀,周身贵气,是至尚陆家人的气派,只是,他真的喜欢辛暖? 陆年也揣测着辛太太身旁的女子,原来这就是那个林曼,确有几分姿色,只是,这双眼睛给人感觉不太实诚。 他以前曾对辛程的过往好奇过,便闲来无事问辛程,“你当初怎么喜欢林曼的?能让你辛程喜欢上的女人,必定是人间极品了吧!” 辛程当时不高兴搭理他,只是回了一句,“上学时候的事,好像现在没什么必要再提。” “Sorry,非常抱歉,”陆年觉得戳人家痛处,便说,“不好意思,林曼到底是你过去式了,现在,她已经是辛洲的老婆了。” 辛程低头看文件,没再回话。 陆年仍旧是止不住好奇心,非缠着辛程想问个究竟,“喂,辛程,咱们今天就论感情,旁的恩怨情仇都不问,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会和林曼在一起,她什么地方给你迷住了?” 辛程目光滞了滞,手中的纸张微微捻紧,仿佛在沉思。 “要我说,跟那种女人在一起过,我都替你辛程不值!”陆年抱着双臂,一脸的愤慨。 辛程却始终平静,后来才回了一句,“我当时觉得,我和林曼,是同一种人。” 同一类人在一起,可能会比较合适。 周嫂敲开房门,笑道,“暖暖,陆少爷一会儿上来看你,你好好收拾收拾,别太邋遢了。” “不见。”辛暖往嘴里塞着糕点,一副二世祖模样。 辛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周嫂身后,走了进来,板着脸训导,“女孩子家家的,有点儿规矩行不行?腿好了是吧,能活动了是吧?”辛太太挥手打掉辛暖悠闲自得翘的二郎腿,沉声,“你这丫头,腿脚早就灵便了,也不知道出去溜溜,成天闷在家里干什么,别跟我谈什么工作,家里还缺你工作赚的钱?” 辛暖挺身而起,一本正经道,“妈,我知道你希望我早点嫁人,可是,陆年就是不行,你就别指望我跟他在一块儿了!” “为什么?” “辛程目前在为陆家效力,妈,我就不信了,听了这个你心里会舒服?” 从母亲七年后头一眼见到辛程时的冷淡,辛暖那时心里已经大约有了数,先前辛程同她说的话,她也相信了一些。在辛家,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他回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完完全全不计较他的过去而重新接纳他。 既然如此,母亲对于有关辛程的一切,必定会有所顾忌。 辛太太脸色果然变了,“你说什么?他和陆家有瓜葛?” 辛暖没回话。 辛太太一把拉过她的手,郑重其事道,“暖暖啊,你听妈妈的话,就算辛程回来了,但他也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以后,尽量少和他来往了,”她似乎思虑片刻,微微叹气,“如果辛程真的在至尚做事,那你以后也尽量少和陆年来往吧。” 辛暖微微愣住,真没想到,母亲会变得这么快。 辛太太起身离去,叮嘱道,“不过,今天陆年是特意来看你的,你总不能失了礼。” “妈,”辛暖叫住了母亲,盯着她的背影,问了一句,“辛程即便曾经有过无心之失,可如今一切已经过去了,你们难道……都不愿意原谅他?作为家人都不原谅,那辛程还可以被谁原谅?况且,他也是为人所累,他的人生,原本就不应该走那一道弯路!” 辛太太转身,“不是不原谅,而是……” “而是什么?” 辛太太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我从来看不透那孩子,他不是我的儿子,所以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不清楚,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家人,对于这样一个……外人,我怎么可能完全放心呢?当初你爸爸收养他,本来就是情势所迫,所以就算时间过得再久,我也不可能完全接纳他,更何况,后来还出了那样的事。” 辛暖从没听母亲说过这些话,而此刻,辛太太完完全全说出,辛暖听着竟觉心凉。 “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辛暖仿佛嘲笑,“其实你们根本就不用那么担忧,如果真心对一个人好,就不会顾虑对方是否以真心待你,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顾虑。” 辛太太见辛暖如此,反而更忧心,“暖暖,我知道,你和辛程向来感情不浅,可你拿他当哥哥敬着,他却不知分寸……” 辛太太忽然收了口,忽然不愿再说下去。 “什么不知分寸,妈可是你见着的,辛程对我一直很好,从小到大,从来都是我欺负他。”辛暖不解。 辛太太自知今日说了太多,便摇了摇头,拍了一下辛暖的腿,“好了好了你这丫头,赶紧起来准备见客人了,还要人家陆年等多久!” “哎!”辛暖的好奇心被勾起,可立刻又被强行按下,顿时浑身不爽。 陆年进来房间时,手里提着个行李箱。 辛暖没正眼看他,只以余光瞧了瞧,“怎么,还带着行李过来了,这是准备住下了?” “你放一百个心,借我几个雄心豹子胆,我也不敢扰您清静不是?”陆年呵呵一笑,上前,很是自觉坐上一把椅子,“瞧你这精气神,看来状态不错,伤也差不多了吧?” 辛暖合上电脑望去,却见行李箱正是自己的,顿时笑了出来,“陆少,真是多谢你了啊,专门给我送回来了。” “你是不是很感谢我?” “不会啊。” 陆年皱眉,“为什么啊?” 辛暖扬了扬手链,“因为我需要的东西,已经回到我手上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陆年盯着那串手链看了半日,直到辛暖收回,才笑了两声,“原来辛程早还给你了。” 辛暖没理他。 “哦对了,辛程从那夜送你去医院,之后有没有来看过你?” 辛暖心里不痛快,但还是答道,“没有。” 陆年依旧追问,“你回家休养,他也没有来看你?” “问这么多做什么,没有就是没有了。”辛暖不耐烦了,避免在陆年面前失了脸面,便胡乱找了个理由,“辛程,他可能工作太忙了。” “不不……”陆年丝毫不捧场,“他一点儿都不忙,辛暖,你忘了我和辛程是好哥们儿了?他平时做什么事,我还能不清楚?” 辛暖冷了脸。 “上次我去恒隆吃饭,正好就看见他了,当时他跟一个女人一块儿呢……”陆年故意放慢了说话速度,“哇塞,那个妞儿,身材超正!” 辛暖眯了眯眼,心里果然不太痛快,“别的女人?” “对!还是一个很正点的女人!” “他们……当时在干什么?” 陆年摸摸下巴,“当时辛程没看见我,我也没打扰他,不过我想,当时无非就是逛高级时装店喽,嘿,你知道的,男人陪女人逛,还能看什么。” 他又补上一句,“辛程但是还蛮开心的,喂,辛暖,估计你很快又要有嫂子了!” “我要嫂子干什么!” 辛暖扔了手里抱枕,自己才跟他告白,他又说了会好好想着再给他答复,怎么这会儿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陆年仍旧笑,“话不能这么说,辛程都三十岁了,事业有成,长得又帅,身边没女人怎么行?他跟我又不同,辛暖你说是吧?” “废话!他跟你当然不同!” 辛暖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叫陆年看了出来。 陆年起身,来回走了几步,仿佛思虑,而后才望向辛暖,似乎是得出了什么结论,“辛暖啊辛暖,我虽然认识你时间不长,但也算是了解你不少了。” 辛暖本没空理他,这话听着,觉得有趣,“那你说说,了解我多少?” “你这个人吧,别看平时刀枪不入滴水不进的,”陆年微微凑近了她,瞬时福尔摩斯上身状,“其实你有个极为关键并隐秘的弱点!” 辛暖更是笑容玩味,“什么?” 陆年挤出俩字,“辛程。” 辛暖无所谓,耸耸肩,“这算什么弱点?” 陆年不动,仍旧盯着她,又说了一句,“你喜、欢辛程,我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空气的流动仿佛静止了几秒钟。 陆年想着辛暖接下来的反应——或许是暴跳,或许是羞涩,或许是多年隐私被人揭露后的不堪和愠怒…… 可是辛暖的表情倒是有股子失落,唉了一声,“可这又有什么用,我都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陆年的脚下有点儿不稳。 他踉跄了两步尽量让自己平稳回到椅子上,忽觉额头汗如雨下。 第24章 调查 辛暖在家整整休息了一个半月,过完春节,阮正平打了一通电话,说有些事情想跟她说。 “本来我打算自己去的,后来一想,我又没见过那人,光知道车牌号也没什么用,所以还是决定叫上你了,”阮正平开车一路带了辛暖去交通大队,心情似乎不错,转头看了看她,问道,“对了辛暖,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辛暖冥神想了想,“记得,虽然当时很乱,但他的脸我还是有印象的。”她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问道,“你这开车警车带我去办事,会不会有点公车私用啊?也太高调了点儿吧!” “哪儿有,”阮正平摇摇头,“也赶巧了,最近队里追踪的一件大案有了点儿眉目,队长正好让我去交管所办些事情,你的事儿我不也是顺便嘛。” 辛暖笑笑,“哎,我这就是酒驾的芝麻小事,哪敢跟你们刑警队的案子比。” 车子转了弯,阮正平渐渐放慢了速度,看了辛暖一眼,见她目视前方,神情十分坦然,不禁想开口问问她。 “之后,辛程有没有再找过你?” 辛暖讶异,神色也略微颓丧,“没有,我一直等着他联系我呢,可是一直没动静。” 阮正平哦了一声,又提起从前的事,“他出狱那会儿,真不是我没提前通知你,是因为连我都不知道……” “好啦好啦,”辛暖打断他的话,“从前的事儿别提了OK?我现在都见着辛程了,大家都好好的,已经很满意了,关键的是,他没娶我没嫁,这才是一级棒!” 阮正平皱了皱眉头,咕哝了一句,“你还没死心呢。” “干什么要死心?”辛暖瞪他一眼,“自个儿的终极梦想,能轻易死心?” “嗤……” “笑什么?!” 阮正平勉强恢复正经,面部的笑容却还是荡漾着,“辛暖啊辛暖,我就喜欢你这么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而且总是把一些……难度系数较高的挑战说的那么崇高和伟大。” “NO,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挑战,只是……”辛暖动了动眉,最终说,“……只是我觉得,如果不努力和坚持,以后想起来,会觉得亏欠我自己。” 阮正平这下没再回话,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 他忽然在想,两情相悦其实还是很重要的,如果没有两人相爱,那么每个人都坚持不懈的追寻另一个人,每个人又都得不到心头所爱,那么便永远不会放弃目标的追寻。 所以,辛程哪,如果你也爱辛暖,那么拜托你们早点在一起吧,好断了旁人的念想。 —— 两人到了交警大队,阮正平对环境颇为熟悉,一个小交警叫了声“阮哥”,便笑嘻嘻的带着他往里面走,见他身边的辛暖,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后才小声和阮正平打趣,“行啊阮哥,才多久就交上新女朋友啦?啧啧,不过这回的可是比上次的养眼,都不是一档次的,不过,就是好像年纪大了点儿……” 辛暖维持脸上的优雅笑容,心里却不爽,看了那小交警一眼——你个小崽子,敢说我老?! “别乱贫啊,这是我老朋友了!”阮正平锤了那小交警一拳,“对了,东西呢?” 小交警轻笑,点头,“哦哦,在这儿呢,都给您备好了。” 辛暖和阮正平进了一间小办公室,两人一起在对面坐了下来。那小交警拿了一份资料表给他们,上面有车牌号的信息以及车主的信息。 “这个车子不是通江本市的,车牌号是通山文昌区那边儿,我们从那边调了资料,喏,文件也是那边儿传真过来的,”小交警指了指那份档案表的抬头以及车主照片,“就是他了,那辆车的车主,他叫赵龙。” 阮正平听这两字,不禁有些意外。 辛暖对着那张两寸照片端详了许久,照片上的男人约莫已经四十多岁了,肤色略黑,有些胖。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那个冷冷着开车冲向她和辛程的男子,冷漠而势在必得的双眼,嘴角泛着一丝狠意…… 那是个年轻人,岁数不大,相貌也与照片上的人大不相同。 “不是他。”辛暖看着照片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人。” 阮正平问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 小交警道,“这也是有可能的,当时开这部车的人不一定是车主本人,可能是他的朋友什么的借开的。” 辛暖咬着嘴唇,一边思考着,一边仔细查看这个叫赵龙的资料。 姓名:赵龙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65年**月**日 联系方式:…… 辛暖一行行地向下看去,发现这男子经营的是酒吧生意,资料后方的附件有酒吧营业执照的复印件。她连忙翻看,不禁大为惊讶,居然是赫赫有名的MT! MT酒吧地处通山市文昌区酒吧街中心地带,那条酒吧街不仅让通山市区本地年轻人趋之若鹜,就连周边的几座城市也有许多人慕名前往。 辛暖学生时代就听过这间酒吧的大名,当然她也知道,这间酒吧最为著名还是里面的一众帅气男模,之所以这样了解,是因为她去过。 辛暖自小胆子大,当初念书时总是听同学聊起,说那里多好,里面的男生有多帅气,她便和几个要好的朋友一块去了通山酒吧街,因为城市挨得近,所以时间很短。 当时辛暖一进去就被铺天盖地的重金属音乐声轰炸地头脑发昏,一一闪过眼前的除了汹涌的人流就是那些光鲜亮丽的酒吧模特,当然,里面以男模居多,夜场光线照耀下,个个都肤白貌美,五官精巧,一水儿的美少年。 “搞什么嘛,脸上抹了多少粉!”辛暖一边和同学抱怨一边挤到吧台,“我可不喜欢奶油小生。” 她特别后悔去了MT,可是当天因为高兴,便跟朋友们喝大了,她还记得,喝醉时还迷迷糊糊打了辛程的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回去。至于后来辛程何时来接她的,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是早上醒来时已经在家里。 “这个赵龙原来就是MT的负责人,”辛暖不禁咋舌,“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名下肯定不止一辆车,所以,随便借一辆给别人开也不算稀奇。” 阮正平点点头,又道,“他不过是MT名义上的负责人,实则也是替别人办事,像这种大型夜场,幕后必定是有大老板的。” 辛暖不禁问道,“正平,你似乎对这个人有了解?” “也不算是了解,只不过前两年交过手,当时追踪一个贩毒的小头目,后来就查到MT了,当时我们队突查的时候……嚯!一个大包间里的将近三十多个全扎堆在那儿吸□□……”阮正平摇摇头,“当时就给MT封了,上头令他们停业整顿,我那会儿跟着队长去办案,跟这个赵龙打过一两次照面,下面的那些小弟全叫他龙哥,这个人当时对警察都挺客气,我估摸着他也挺有背景,MT封了不过两个月,上头就下来撤封令了,说那案子跟MT没什么关系,让人家又继续正常营业了。” 辛暖的脑海顿时一团乱麻,她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又短时间内分析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那个肇事者俨然是想要辛程的命,并且是事先得到了辛程的行踪,所以才悄悄等待在裳品山庄的停车场,他如此想对辛程下狠手,八成是有私仇,可是…… 辛暖琢磨半日,过去七年里,辛程服刑三年,而后出来又去了新加坡,虽说不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通江的,但这短短的时间,他陷入商业纠纷的可能性极小,况且,由商业纠纷恶化至害人性命,这可能性就更小了。 酒吧…… 辛暖默念着这两个字,寻味半刻,登时脑中闪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难道,这件事还是与几年前的那件案子有关? 辛程当时错手推了马涛跌下高楼,因此事背上三年刑期,而马涛……辛暖没有记错的话,他当时就是在酒吧工作的。 那么现在忽然出现的这个人,难道是为了替马涛报仇?所以一心致辛程于死地! 辛暖不由得身上冒出了冷汗,如果这个人不肯罢手,那么辛程就是时刻处在危险中! “可不可以查出MT里面的工作人员的信息,只要在这个赵龙手底下干活的,”辛暖问阮正平,后来又补上一句,“男的。” 阮正平神色微变,当着小交警的面,笑道,“你看看你,还说不计较,人家不过是喝醉了酒,你这还不是揪住不放嘛!” 辛暖正欲说话,却见阮正平使了眼色,便没有再多说,便应付了几句和他一块出了办公室。 “正平,开车的人既然不是赵龙,那必定是赵龙的亲信,我想,他可能现在就在MT为赵龙办事,我想去一趟通山……” 阮正平打断她的话,反问她,“辛暖,事到如今你也不用瞒我了,你老实跟我说,这个人是不是有意撞你们的?” 辛暖怔住,看他的眼色有些躲闪,没有答话。 “根本就不是什么酒驾,是不是?” 辛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有些恼了,“我就是想知道那个人是什么底细?” “他当时是不是有意撞你们的?” “你别问了!” “你不能去通山!”阮正平拦住即将走开的辛暖,正色道,“那个人想必认得你,你现在去了,反而打草惊蛇!” “可现在有人盯着辛程的命!”辛暖忽然出声,“我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人一定和马涛有关系,他一定是等着辛程出现替马涛报仇……” 阮正平按着辛暖的肩膀,“辛暖,你先冷静,这件事不能光凭你个人猜测,你更不能意气用事,现在你不仅要顾辛程的安危,你也要顾及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辛暖一身冷汗,背上已汗透,“也许……也许是我想多了,真的希望是我想多了。” 阮正平微微叹了气,声音低了些许,“辛暖,这件事非同小可,MT最近是队里的重点观察对象,我们怀疑其幕后的金主可能涉及一桩经济犯罪案件,公安局这边都是暗里监控,所以万不能惊动了他们,以免前功尽弃。” 他的声音极小,但辛暖听在耳里,竟浑身震了震。 原本安静的走廊,这时却忽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急促而又干练。 辛暖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着西装的短发靓丽女子提着公文包从支队长的办公室走出来,神情严肃,步入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 “姚律师?”阮正平也看见了,不禁有些讶异。 辛暖猛地回身,“你认识她?” 阮正平点点头,“她是新加坡人,叫姚蓝,是律师,来通江市有一两年了,手上接过不少官司,十桩官司九桩赢,现在是有名的姚大状。我是警察,她是律师,有过交流,所以也算是认识。” 辛暖一边听着,一边看向一旁的玻璃窗户,楼下,姚蓝从大门口出来,径直上了一辆黑色捷豹,而后车子便离开了。 这辆车,好熟悉…… 辛暖一惊,扶着窗台再度望去,车已经走远。 那是辛程的车! 第25章 夜幕 从交通大队回来的当晚,辛暖独自一人驾车去了江口东路的一片住宅区,沿着小区内车道缓缓前行,她不禁向外打量着小区内部的一栋栋红色房子,每个房子的墙壁上都攀爬着爬山虎,夜色下像是一张张黑色的网。 小区门口的栏杆下来,保安朝着辛暖敬了一个礼,“你好,请问您去哪一间?” 辛暖摇下车窗,思索一阵又掏出手机查看陆年先前发来的微信,才道,“B区51号楼2103。” 保安盯着电脑屏看了一眼,又问,“请问业主叫什么名字?” “辛程,”辛暖连忙回答,后来又补上一句,“辛苦的辛,前程的程,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 保安点点头,又看了辛暖一眼,“请问您叫什么名字?现在业主在家,我好通知他。” “我……”辛暖止住,想了想,“叫陆年。”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 而此时,辛程家中。 姚蓝将一沓资料一一放在辛程的面前,其中有一张厚厚的牛皮纸,摊开竟铺满了整个茶几,上面是各种颜色标注的版块以及指标,整张图有一张地图那么大。 “这是李豪根据你的电子版后来又重新改的一份,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姚蓝拿出笔记本电脑,一边打开一边说,“对了,你的设计原稿我这里有拷贝……” “不用了,我做的东西心里有数。” 辛程从沙发上起了身,双手插着裤子口袋,动作休闲,神情却极为认真。他盯着设计图看了许久,最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一座高塔旁,“这里,这里应该还有一条渠。” 姚蓝意外,“塔的旁边还要加水?有必要吗?” 辛程点点头。 见他严谨认真,姚蓝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吧,你是建筑师,自然都是你做主了!不过,我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辛程将茶几上的牛皮纸折了起来,放在一旁,看了姚蓝一眼,却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辛程?”姚蓝见他往洗手间去洗手,听着水哗啦啦的声音,心里更加奇怪了,“你倒是说啊。” 辛程擦了擦手,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白色灯光照耀下,他右手腕上的一道细长伤疤十分惹眼。 姚蓝每每见到这个伤疤,就忍不住心里抽搐。 “原因有两个,”辛程端了两杯咖啡出来,安放在茶几上,“第一,开渠取水,资金投入必定加大,这是我最初就想要的结果,第二,这样的构造与设计可以……” “可以什么?”他顿了顿,姚蓝却更为好奇了。 “可以打动辛暖,”辛程低头饮一口咖啡,苦涩蔓延整个口腔,“阿蓝,如果这样做,那么辛暖接受的可能性将会从原本预计的百分之八十上升到百分之百。” 姚蓝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么有把握?” “我和她相处十一年,我很了解她。” “滴滴”—— 玄关门铃忽然响起,两人皆是一惊。 辛程起身过去接听,那边是个男人和气而又公式化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是辛程先生吗,门口有人找您。” “是谁?” “哦,是一位叫陆年的女士。” “……谁?!” 辛程的大脑神经顿时紊乱,握着听筒,再问了一遍。 辛暖在车子里等得不耐烦了,便朝着保安室狂按喇叭,表示不满。 片刻,那保安出来了,提了栏杆,“对不起小姐,让您久等了,业主说您可以进去了。” “谢了。”辛暖转过脸,踩了油门便走了。 姚蓝见辛程的脸上似乎带着笑意,难得的放松随和,不禁有些意外,便问道,“有客人要来找你?能知道是谁吗?” “是一个……目前智商不在线的朋友。”辛程忍不住嘴角上扬。 认识辛程这么长时间,姚蓝极少见到辛程放松微笑的模样,往往都是以严谨认真居多,这会儿见他这样的诙谐答话,倒是忍不住的意外。 “既然你有客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姚蓝整理那一沓材料时,其中有一张漏了出来。 辛程捡起,看着上面那人的资料,左上方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照片,旁边注明这人的姓名——林斌。 姚蓝问他,“这两天要不要我往通山走一趟?我想找一些证据……” “不行。” “他根本不认得我……” “那也不行,”辛程将那资料扔进碎纸机,对姚蓝说了一句,“赵龙现在巴结警察都来不及,不可能纵容手下出面闹事,况且还是到通江来闹事,这人自作主张,一旦闹开首先被查的就是MT,赵龙怕被牵扯一定隐藏了所有该藏的,这会儿你想查出什么很难,况且,如果一旦叫那些走偏门的人发现,你会有危险。” 姚蓝点头,提着包便往外走,笑道,“好,我听你的,还有,谢谢你担心我。” “应该的。”辛程顺手拿了一件外套送姚蓝出门,两人乘了一部电梯下去。 辛暖熄了火,一路从B区地下停车场出来。外面寒风,她不由得裹紧了大衣,却依然挡不住风从领口灌下去。她四周看了看,恩,这个地方环境不错,到底是辛程的眼光,不会差。她于是又开始想另一个重要的问题,辛程隔壁的房子有没有人住? 没走多久,辛暖便远远见着51号楼灯火通明的一楼大厅,此时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辛暖在暗处,所以能清楚的看见那两人的样子,男子身形高大,此时随意套了件松松垮垮的外套,衣着简单,而他身边的女人则穿着正装,一丝不苟,走起路来高跟鞋蹬蹬作响。 “姚……蓝。”辛暖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建立在阮正平白日给她的残存记忆基础上,她勉强没能忘了。辛暖又念叨了几遍,“姚蓝,摇篮,摇篮曲……” 尽管辛暖觉得此时自己头皮疼的厉害,那两人的影子不停地在自己勉强晃动,但她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什么大不了,如果是男女朋友,那这个时间怎么舍得把女朋友送出来,早住一块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眼见两人即将出来,辛暖便从旁边的一个侧门进入大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着一本杂志挡住自己的脸,顺便再看看那边的动静。 “他们的同学聚会就在这一两天了,我得东西赶紧拿给李豪,不然,我怕赶不上给阿琳。”姚蓝说道。 辛程问,“聚会是哪一天?” “就是后天,后天下午。” “那一定赶得及,我相信李豪的速度。” 辛暖观察着,不禁自言自语,“表情这么平淡,一看就是朋友或者同事什么的,情侣才不会这样。” 姚蓝提醒道,“对了,你快点儿回去吧,刚才不是有朋友来吗,你这会儿不在家,你朋友敲门没人应了。” 辛程点头,“你说的是,要是晚了一刻,我怕她会把门踢烂。”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应该到了。” 辛暖见两人说着话似乎没完没了,心里有些不耐烦,正放下遮挡物之际,却见辛程似乎左右四周张望些什么,当他的目光即将转来时,辛暖赶紧又将杂志扶正,自己吐舌庆幸没有暴露。 只是,辛暖忽然在想一个问题,自己躲藏着的意义何在? 她本来就是光明正大找辛程的啊! “杂志内容很精彩吗?” 熟悉的男声传来,带着些许的试探和笑意。 刷的一声,辛暖扔了手中的杂志,面孔微愣,见辛程立在面前,立刻冲他甜甜一笑,“嗨辛程,你回来了?” “刚才有人告诉我,说有一位叫陆年的女士要来找我?”辛程看看她,问道,“辛暖,我能确定那个人是你吗?” “呃……”辛暖摊手,而后郑重点头,“你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我!” 辛暖之所以来找辛程,自然是有事情想问他。 从上午在交通大队看到他的出现,她就可以断定,辛程也在查整个事件的始末,虽然当初他在旁人面前却选择掩饰过去,辛暖也跟着他一起掩饰过去。毕竟说太多了总归不好,在这一点上,她的想法与辛程相同。 辛暖原想直接问他,可是真见了面,她又有些犹豫了。 她在想,他既然想掩饰,就不会轻而易举的说出口,如果自己直接问,得到回复的几率非常小,如此鲁莽逼问,反倒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辛程的房子宽敞而又整洁,透过落地玻璃窗,辛暖可以欣赏到通江市灯火璀璨的夜幕,只不过大概是灯光和霓虹太过耀眼,所以看不到任何星星。 茶几上有两杯咖啡,辛暖触手,感受到温热,还没有凉掉,“你刚才是有朋友来吗?” “是。”辛程问她,“你想喝什么?” “白水就OK啦!”辛暖看着紧闭的房间门,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你的房间是什么样子,和家里的摆设是一样的吗?” 辛程倒水,连头也没抬起,“差不多,床、书柜、衣柜,我的东西一向都简单。” “那我能去你房间看看吗?”辛暖回头笑他。 辛程依旧没有抬头,“可以。” 可是当身后忽然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辛程却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握着的杯子忽然重重放下,转身便朝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第26章 调戏 辛暖看到床头那张照片时,心头仿佛震了震。 浩瀚星空下,十七岁的辛程高站在辛家院落,星光从指缝间漏出,他欣喜而又灿烂的朝着镜头微笑。 只是,照片有点儿泛黄,并且辛程的“脸上”“身上”以及“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细看来就是一道道撕碎的裂痕。如此看来,似乎有点儿煞风景。 辛暖拿了起来,端详片刻,忽然心里有点儿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将照片撕碎。明明是自己亲手拍下准备珍藏的。可是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辛程是什么时候进到她的房间,捡起一地的碎片,然后又粘好,不厌其烦地待在身边直到如今? 身后脚步声随风而来,带着仓促与慌忙。 辛程冷声道,“放回去。” “为什么?”辛暖拿着照片转过身,不驯问道,“我的照片,我自己拍的照片,你为什么要偷来放在自己的身边?” 辛程鼻子里哼,“那已经不是你的照片了。” “恩?” “那是你不要的,扔在地上的残渣,”辛程上前,“辛暖,你不要的东西,我收起来了,那就是我的了。” “乱扯!”辛暖躲过辛程伸来的手,倨傲道,“我当时只是气急了所以才撕掉的,可是我并没有扔掉,所以,谢谢你替我保存了这么多年,但是现在我还是要收回去!” “你简直无理取闹!那照片上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由你拿走?” “可是摄影作者是我,我有权利收回与保存!” “不行!” 辛程懒得和辛暖再理论下去,探身便要过来夺取,谁料辛暖一闪身从辛程的手臂下钻了过去,快步走到门边,洋洋自得的拿着手中的战利品,“我辛暖想要的东西,没人可以跟我抢!即便我曾经生气扔掉,但是只要我想收回,即刻便能收回!” 她说罢便要往外走,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肩上传来一股力道,强劲而有力,带着恼怒与气愤,辛暖步子不稳,便整个人靠在门上,耳边是哐哐的巨响。 “你干嘛?!”她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房门,抬头任性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始终固执地将手中的照片藏在身后,不愿交出。 辛程单手抓着她的右肩,力道很大,神色愠怒,冷冷地看着辛暖。 两人一起生活十余年,辛暖从没见过辛程这样发火,这么生气这么愤怒,而且还是对待她。她能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他固定着,隐隐的痛感袭遍全身,但她却仍旧忍着,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仿佛自己根本不是血肉之躯。 “你想要的,你总想拿到,那么辛暖,你倒是和我说说看,如果我也想拿到,那怎么办?” 辛暖扬眉,“我不管,那咱俩各凭本事……” “给我!”辛程的手从她的腰际探到她身后,迅速滑到她的手腕上,紧握着,像是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辛暖瞪着眼,此刻辛程的气息扑面而来,急促,又带着势在必得的强硬,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不止,闻着辛程身上的熟悉的而又有些陌生的男性气息,她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不服输。 然而辛程再没有继续的动作,伸到辛暖身后的手只是紧紧地禁锢着辛暖的手腕,丝毫未动,他看着辛暖,眼中尽是凌厉的光芒,一点点地逼近…… 扑通,扑通—— 辛暖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狂跳,迎面而上辛程的目光,丝毫不愿意回避。 直到辛程的脸在自己的眼前一点点地放大,直到两人只差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她的身体才陡然反应过来,惊得腰板猛然一颤。 随之而来的,是辛程指间的放松,他的手顺着辛暖的手腕,慢慢滑到她的手指,最终落在她紧紧抓着的镜框上……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他的手指与她手腕间皮肤的摩擦令她心痒难耐,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特殊而又奇妙,她这样大,又不是没有与男人亲密接触过,只是,当对象是辛程,她竟有些无法自持,当眼前的辛程褪去以往的模样,变成一个野蛮而有些暴力的男人,更让她瞠目结舌! “当初,为什么要撕掉?”辛程靠着她,轻启嘴唇,低声问道,“你不知道,撕掉一个人的照片,很不吉利吗?” 他的气息温热,落在辛暖的鼻和脸颊上,她低着眼,维持镇定,“我……我不管,我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行……” “你还犟嘴?”辛程离她越发近了,嘴角勾起一抹笑,“辛暖,你说当初我杀人坐牢,这么倒霉的事情给我遇上了,是不是就是因为你撕了照片咒我的?” “胡说!”辛暖猛然抬起眼皮,看着辛程眼中冰凉的笑意,后才有些无措,“当时我只是……只是太生气了……” “太生气了,就撕我的照片,你跟我有仇?” 辛暖不忿,“谁让你和我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的,你跟她在一起,我就不喜欢你了!” “林曼?”辛程眼角微动,“你是说她?” “不准你提她名字!我很烦这个女人!” 辛程面色不改,只问道,“零六年那会儿,你一门心思跑渥太华去,就是因为这事儿?” 辛暖抿嘴,不语。 “辛暖,你说你走就走吧,还顺手撕了我照片,扔了一地,你这丫头缺德不缺?” “我要是早知道你后来会潜入我房间,大费周章地把碎片都捡起来还粘好,我肯定当初会撕得更碎一些!”辛暖忽然看着辛程,“还有,我差点忘了,谁让你趁我不在进我房间的!” 辛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回了一句,“你趁我不在进我房间,还少了?” “我……” 辛暖无可辩驳,只是略微尴尬,撇过头去。 “辛暖,你手松开。” 辛暖身后的手死死攥着,咬牙,“偏不!” 辛程的手相当于圈着她的腰际,两人又如此贴近,他说,“这些年你吃了什么好的,胖了。” “!!!!”辛暖惊恐大喝,“我没胖!!” 趁她手一松,辛程迅速将照片夺回,身体依旧靠着辛暖,却眉头舒开,扬了手中的战果,“我刚才逗你玩呢。” 辛暖伸手便要来夺,却叫他一下捉住,另一只手将她的身体固定地动弹不得,她越是想挣脱便越紧,“辛暖,咱们事儿还没说完呢,我问你,当初你走人去国外,就因为我和林曼在一起?就因为你不喜欢林曼?” “不是!” 辛暖一张小脸因为急躁已经有些涨红。 “那是因为什么?” “废话,当然是为了我自己的远大前程!林曼算个什么?” 他愣了愣,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还有!”辛暖依旧仰头看着他,最终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是被你们酸走的。” 她微微垂下头,“好吧辛程我老实告诉你,我吃醋了,那会儿我就看上你了。” “……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少装蒜!”辛暖推了他胸膛一把,质问,“我老早就问过你,说将来我嫁给你行不行,你丫的说拿我当妹妹!” 辛程被她一掌搞得有些内伤,“那会儿你黄毛丫头一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真的?!” “我不管!”辛暖一顿乱吼,“我还要问你呢,我腿受伤了你都不来医院看我?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辛程你个没良心的你拿我当外人!” 辛程正未反应过来之际,只觉得一双温软臂膀从自己腰间擦过,继而紧紧抱着自己的脊背,再转眼时,辛暖已经一头扎进他怀里,凉凉的头发蹭着他的下颚。 他意乱,一只握着镜框的手有些酥麻,而另一只手已不知何处安放。 辛暖听他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不禁偷笑,后才轻轻问道,“这些年,你有没有抱过别的女人?” “抱过。” “……抱过几个?” 辛程沉思,“数不清了。” 怀中的女人气急败坏的挣脱开来,“什么!” 辛程原本不自在的神色也舒展开来,“我已经三十岁了,如果连女人都没碰过,人家会觉得我有病。” 辛暖有些心梗。 “监狱里关了三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说我好不容易出来了,能一个人呆着么?” 辛暖有些崩溃,“你流氓!” “小暖……” 辛程忽然而来的温柔声,惊得她捂着眼睛的双手张开指缝…… “你不是说喜欢我?怎么,听见这个就不喜欢了?”辛程嘲笑她,“由此可见,小暖,你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忍让你的兄长,可是你要知道,你的兄长再如何,也终究是个正常男人。” 辛暖讪讪,叹了口气,“正常就好了,我一直生怕你和陆年呆久了,就和他一样了,现在我放心了。” 这次换辛程心梗。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和别的女人的亲密程度,到过什么程度?” “你能想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 辛暖咽了口水,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多种少儿不宜之画面,只是让她心神颤抖的是,此次yy对象是辛程……那个她记忆中的,干净俊秀,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学霸男神! 见她仿佛沉浸在浮想联翩中,辛程敲了她脑袋,“我想知道,你现在把我想得有多龌龊了?” “你真的想知道?” “我……嗯……” 辛暖招收示意,“辛程你靠过来一点,我小声告诉你,这种事儿我还不太好意思形容……” 辛程微微低下,左耳微微靠近…… 忽然双颊被人扳过,接着便是面前一阵风,一双柔软的唇落在他唇上,重重一印,似乎宣示主权! 他愕住,愣了半响,再回过神,人已不见,只是抛下一句话,——“辛程,你要知道,作为你的妹妹,我的龌龊以及臭不要脸超出你想象!”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一时间,房间内寂静无比。 辛程用手指触了触自己的嘴唇,即便指尖冰凉,却依旧无法抵挡此刻嘴唇上的灼热。 许久,他才忍不住笑,搞什么?自己居然被这丫头……强吻了。 那方,辛暖一路小跑回到自己车上,心定下,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碎纸片,她仔细拼凑着以便能看清楚上面那个男人的照片,以及他的名字,隐约可判定,这人叫林斌。 这个人就是那天撞他们的人,原来辛程已经查到了。 她将这堆碎纸仔细收好,靠着后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是一身汗。 还真是不虚此行,发现了想要的线索,知道辛程珍藏着自己为他拍的相片,关键是还成功占到了辛程的便宜! 这一趟,值了。 第27章 龙临天下 吱吱吱—— 那边的复原机不紧不慢地吐出纸张,辛暖啃了一个苹果,忽然想到昨天那个吻,忍不住嘴唇动了动,看了看手中的苹果,上面一排齿印,忽然心里泛起一丝甜味。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勇气真的不仅仅体现在工作以及生活上,追求男人也是一样的气概可嘉,当然,这个男人仅限于辛程。 一想起来昨日晚上的细节,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当时她或许是一时气血上涌,所以才会不顾后果。也怪辛程,将她逼到角落质问好久,明明已经靠得那么近,却根本没有进一步动作,她一直以为,他会亲她来着…… 事实证明,根本是自己想多了,那么干脆就自己上吧! 只是,辛暖越来越想不明白辛程的想法,他心里到底在顾虑什么,种种细节,她能感受到他是在乎自己的,不然不可能将自己为他所拍的照片收起来还保存的很好,一句一句的质问以及她的对抗,分明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人一般,可是……若不是辛暖主动,一切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难道……”她扔了手中吃完的苹果,不由得抬起眼皮,“是因为他心里还装着别人?还拿自己当妹子宠着所以才……” 滴滴—— 那边的复原工作已经完成,辛暖瞬时从迷茫中清醒,走过去拿着那张纸看了看。 照片上男人的脸已经比较清晰,姓名林斌,年龄29,居住地通山市文昌区,现工作于通江市武安区龙邸会所,任职不详。 辛暖不会忘了这张脸,那日在裳品山庄,尽管那辆车来势汹汹,尽管夜幕中大车灯直直刺向她的眼,但她绝对不会忘了那张脸。 “原来,他已经在通江工作了。”辛暖寻思片刻,龙邸会所?这种场所虽然高端,经营性质却与酒吧并无二致,一提起酒吧她就会想起曾经死去的马涛,这个人如今来害辛程,就是为了给马涛报仇无疑? 可是,辛程的行踪此前从未有人知道,就连她辛家都没有查出,这个林斌是怎么知道的? 桌上忽然震动起来,辛暖回头,手机屏幕闪个不停,正是显示章琳的来电。 “喂?” “喂辛暖,明天下午两点,龙邸会所,你知道怎么过来吧?” 辛暖一愣,“在龙邸会所?”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没有,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辛暖忽然瞥见桌子角落的一粒珠子,泛着青色的玉质耳坠。 她的心猛然一跳,这是林曼的东西! 辛暖不是不记得,自己回国到家的第一天,晚上出了房门,自己在门外的走廊上捡到这颗珠子,后来又在大半夜听到小玲挨林曼的训斥,指责小玲偷了东西,当时辛暖心里已经明白,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破,只是将珠子收在自己手上,不愿交给林曼,那时候就是因为不喜欢她。 她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那日下午,她因在DS初见辛程心中十分激动与急切,便在房中与阿婆说了原委,那时,想必林曼就在门外,她听到了一切。 那么,除了自己,知道辛程行踪就还有林曼了…… 原来是她! 林曼,林斌…… 这两个人同姓,难道是有什么关联? 如果是林曼透露给林斌辛程的消息,那么,就是林曼想要辛程死…… 她迫不及待地地想要辛程死,究竟是为什么? —— 龙邸会所位于佛山的山脚,山脚下面有一片晨湖,据老一辈通江人说,原本这片湖泊是一片湿地,时间久了,慢慢形成了一片自然湖泊,虽然小了一些,但是风景不可谓不佳。 晨湖的湖心有一座小岛,通江人为了表示晨湖很大的样子,便给这片小土地起了很别致的名字,叫海心岛。而闻名于通江市上流社会的著名龙邸会所,就位于这座海心岛上,四周皆是茂密的竹子。 这龙邸会所,辛暖自小便也父母来过不少,父亲与这会所背后的老板相熟,所以自然是常客,这会所的老板因为还经营着其他的生意,所以本人并不在通江,只是偶尔会回来旅游几次,顺便小住,而会所的现任打理人是那老板的儿媳妇,下面人都尊称一声仪姐。 辛暖曾经还在想,为什么老板不交给自己的儿子打理,后来才听人家说,这老板的儿子几年前卷入一桩纠纷,火并给人家弄死了,所以那老板来通江开一间高级会所,实际上也是为了躲避仇家。 这些江湖事传久了便就成了传奇,再经时间的沉淀,真真假假也不为人所知了。 外面下起了不小的雨,辛暖驱车到了晨湖边上,停好车便打着伞往湖边上走,看看时间,已经快接近两点了,她担心自己迟到,可是眼下湖边人较多,游艇紧张。 辛暖向着远处湖面上望了望,大雨白雾中,海心岛上的高楼大厦雅致而梦幻,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还需要等多久?”她有些心急,便上前问工作人员。 “还有两班。”穿着墨蓝色大衣制服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敲着键盘问,“小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所有进入会所的人我们这里都要登记。” “辛暖。”她有些不耐烦,打着伞望向远处的人流,顿时有些烦躁。 倒是那工作人员惊讶一番,看着她,再度问了一次,“辛暖?请问您是E.K辛董事长的……” “辛文晋是我爸。”辛暖看到远处几班游艇过来,便赶忙指着问道,“那一艘有没有人?能排的上我吗!” 工作人员赶忙望去,这下整个人都从登记间里面出来,“可以可以,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安排!” 雨越下越大,辛暖乘坐的游艇速度很快,下面的水声与雨声混在一起,加之周围的景物模糊一片,她的心里反倒有些摸不着方向了,章琳打电话催过她几次,她越发的心烦意乱。 上了岸,进了会所前厅,里面的金碧辉煌与外面的烟雨蒙蒙仿若是两个世界。辛暖一路由人引着往特定通道走,直到进入二十七楼的“龙临天下”包间,这才停了下来。 “您好,这间就是赵正峰赵先生预订的了。” 辛暖点点头,她还没有进入房间,只是眼光落到了包间大门一旁的墙壁上,一个落地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帅气男人,以及他身边的葡萄酒酒庄,人像旁边是一串漂亮的签名——陈铭川。 这个二十六岁就蜚声国际影坛的影帝! 在辛暖的印象中,龙邸会所向来高贵而神秘莫测,来这里的消费的明星数不胜数,但若想取得这里的代言或者在这里投放自己的广告,那得有多大的背景以及雄厚的经济能力才能做到。可是为什么,这个陈铭川,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获得了在龙邸播放自己前不久刚刚拍摄的葡萄酒广告的特权! 辛暖推开了大门,进入宽敞包间之际,却发现里面竟然是漆黑一片,她的手从门上的皮质材料上滑下,心里十分意外,然而就在她奇怪之际,却忽然耳边传来齐声的嘈杂,接着便是整个包间的震动与欢快之声,伴随着随声而响的重金属音乐,以及漫天飞舞的亮色气流…… 一盏盏的吊灯齐刷刷地被打开,龙临天下的大厅登时明亮无比,辛暖只觉得自己眼睛被猛地一刺,辉煌灯光下,刺入眼帘的便是正对着自己的那幅金龙图,以及旁边潇洒的四个鎏金大字——龙临天下! “辛暖!”一身西装笔挺的男子向她走来,伸出手,“我们好久不见了,欢迎你回国!” 话语刚落,便是身后的欢声笑语以及口哨声,一声交叠着一声轰炸辛暖的耳朵…… “赵正峰,这么久不见,你比以前又帅了!” 辛暖与他握了握手,压制着心里莫名而来的烦躁,脸上勉强的笑了笑。 “哪里哪里,辛大小姐的驾临,让我们今年的同学聚会如此的蓬荜生辉啊!” 由他引着往内侧走,辛暖便一一与上前来的老同学相拥,直到最后一个卷发女子端坐在旁,冲着她笑了笑,辛暖这才扑上去抱了抱她,“章琳!” “怎么样,刚才我们有没有吓着你?”章琳亲昵的拉了辛暖坐在自己一旁。 “哪儿能啊,我又不是被吓大的。”辛暖脱了外套,理了理头发。 赵正峰坐在她对面,见她神色正常,便忍不住笑道,“辛暖的胆子肥那是众所周知的,谁要是能把她降住,那绝对是得有通天本事!” 辛暖莞尔,忍着嘈杂声,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进了会所开始就觉得压抑和烦躁,满眼的刺眼金色,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还有神色各异的老同学,她想起了龙临天下那四字的旁边,是一双瞪得老大的龙眼。 一餐饭过后,辛暖和章琳二人去了一旁的走廊上聊天。 “你的腿现在还好吗,伤口有没有再发作?”章琳拉着辛暖在一旁的临窗圆桌上坐了下来。 辛暖饮了口热茶,摇摇头,“休养的差不多了。” “对了,当时撞你的人有没有找到?到底是什么原因?” “那天晚上可能是那神经病喝醉了吧……” 章琳意外,“你是说,这车祸是酒驾意外?可即便如此,肇事车主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没有去找他吗,当时那个人的样子你还记得清楚吗?” “我后来又去了一趟裳品山庄,问过停车场的管理人要停车场的录像资料,”辛暖抬头看了看章琳,“但是,很不巧,出事的那天,刚好路口的那个摄像头坏掉了,而且登记册也没有我想找的那辆车。” “怎么会这样?” 辛暖叹了口气,摇摇头,“别提那些事了,烦人。” 章琳点点头,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辛暖,见她垂头,仿佛百无聊赖的样子,正准备试探出口,却忽然间见身边有人陆陆续续的急促走过,她微微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辛暖亦是奇怪,转头向窗外望去,雾蒙蒙的大楼底下,迅速聚集了一帮人,因为楼层太高,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是似乎情况很紧急。 “发生了什么事?”辛暖连忙抓住一个服务生问道。 “好像是西岛口那边有人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筒子们,不以留评为目的看文…… 都纯属耍、流、氓 【抱大腿拖住——泥萌不要走T^T 第28章 大雨 夜晚将至,辛暖与章琳在西大门的门廊下,看着人群渐渐散去。 “这么多人救,应该没事了。”章琳望了望湖面,回身冲辛暖道,“我们进去吧。” 辛暖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岛口的一大帮人抬着落水的几人往里面走,后面还跟着会所自己配的急救医生,七七八八的人群阻挡着,她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只是听闻身旁的一些内部人小声议论说,“真是奇怪,阿斌水性这么好,怎么吃水成这样……” “你还是闭嘴吧你!懂事不懂事?” …… 章琳不知内情,一心便拉着辛暖出人潮,她根本弄不懂辛暖到底想知道什么,只是觉得这是龙邸会所的内部私事,便不想沾惹过问。 然而辛暖却心里沉了底,这件事情的发生印证了她之前的烦躁不安,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吵闹繁杂的环境,总让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那些人口中的“阿斌”,辛暖忍不住在想,是否就是林斌。 她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他,根据之前的资料,这个人目前就是在龙邸会所工作,那么,今日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落水,况且会所对外全部封锁消息,竟然谎称是宾客不慎掉入水中,若不是辛暖急着一探究竟,混过会所内部人群直达西岛口,那她也不会看清,那落水的人根本就是从湖底被拖上来的,而距离落水点到底隔了多长的距离谁也不知道。 辛暖忽然在想,是不是,在湖心,有人把他推了下去…… “听说E.K最近拿到了政府的授权,正在筹划佛山古镇公园的修建事宜?” 辛暖正和章琳欣赏着走廊墙壁上的陈铭川的最新电影大片预告,在她赞叹不已之际,章琳忽然话锋一转,问出这句话。 “是有这么回事?”辛暖漫不经心,“上次我爸还问我对这个项目有没有兴趣,可我又不是做建筑的,让设计院去拿方案,我顶多做评估。” 章琳笑了笑,“你们E.K那么大,不会就用自家的吧?要不要给别人机会呢?” “恩?”辛暖的目光从液晶屏上移开,看了旁边的章琳,微卷的刘海下,是一张笑吟吟的脸。 辛暖倒是脑中一激灵,连忙问道,“对了,咱们俩聊这么久了,都没问你最近周李豪怎么样?他从新加坡回来后发展的如何?” “他当初回来就是想自己创业来着,我还能怎么办,只是支持他咯。” “哦?他自己创业了,现在做什么?” 章琳眼眸微动,“还能做什么,无非建筑设计呗,他找人投资,拉了几个合伙人,搞了一家建筑事务所,还算过得去吧。” 辛暖继续问,“建筑事务所,叫什么名字?” “MAD。” 两人回到桌旁,章琳给辛暖摊开一整张规划地图,旁边的手提电脑也打开,里面的电子规划图也显现出来。 “这是MAD事务所针对佛山古镇公园专门做的设计图,包括对古建筑的翻修保存以及这片土地的商业用途规划……” “商业用途?”辛暖微微皱眉,“可是政府授权当中,E.K可没有承接到这一项?” 章琳摇摇头,“通江市政府自然是希望可以将利益最大化,佛山上的静心堂如果不翻修,不造势,那不过就是一座大唐的破房子而已,可是一提古迹二字,便能为通江带来不菲的旅游收入,但是如果翻修古镇公园的目的仅仅在于此的话,那我们大可不必费这些波折,既然要投入做这个案子,那么为什么不做的更加彻底一些,比如,可以利用这些天然优势去建造温泉中心,开辟出山上的商业街道,以及利用佛山上的一些负离子空气优势创造出更大的养生价值……” 辛暖听得仔细,双眼却盯着那幅规划图。 她的手指滑到山腰处的一排房子上,问道,“这些青砖房子是什么?” “那是给公司租住用的。” 辛暖讶异,“办公场地?” “对啊,青砖房子是咱们南方特色,与现代的办公场地融合起来难道不是很妙吗,我想一些艺术创作型的微型公司或者品牌型大公司的工作室会很乐意选址在此,关于这个,MAD建筑事务所特意寻求过一些合作的广告公司的意见,他们的反应都还不错。” 辛暖微微一笑,“章琳,你今天是有备而来?” “当然,”章琳大方点头,“李豪是我丈夫,作为他的妻子,我总希望可以帮助他成功,但是公归公私归私,辛暖,这个方案我只是负责交给你的,能不能成还要看E.K的意见。” 辛暖看到静心堂旁边的一座宝塔,塔身下方连着葱翠的树林,林间一条溪流通过…… 她不由得心动。 “这个方案,是谁做出来的?” 章琳怔了怔,辛暖忽然问出这句话,让她意外。 “是MAD设计师的心血,主设计师是……李豪。” 辛暖注意到了章琳话语间的微微停顿,只是心里有了数,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好,这个方案我先收着,”辛暖将那规划图卷了起来,“阿琳,你把电子版的也发给我一份,我想回去好好参谋参谋。” 章琳点头,似乎如释重负一般,“当然可以。” —— 出岛回家,辛暖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方案的设计者极有可能是辛程,联想到之前所知道的一切,她不可能不怀疑。 她甚至在想,当初周李豪带着章琳从新加坡回国的时候,也许正是辛程回来的时刻,辛程在通大念书时就与周李豪关系不浅,而后辛程入狱,周李豪去新加坡工作,听陆年说,辛程出狱后也去了新加坡…… 这一切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佛山古镇公园这个项目,辛暖不是不知道,只是当初辛文晋跟她提起这个方案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原本,她对于E.K的事情就没多少是放在心上的,可是现在,她已经隐约猜出,辛程或许是想通过周李豪的MAD事务所来介入E.K,获取他想要的成功。 既然如此,她何乐而不为? 对于辛暖来说,辛程是她最爱,她当然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帮他,况且,这样出色的建筑设计方案,不可能只有她一人看中,想必辛文晋见了也定会赞不绝口。 只是,她一定不能说出辛程的名字。 想到这里,白天在龙邸会所的烦躁一扫而空,辛暖的心情不由得开心起来,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但这丝毫不影响辛暖嘴角扬起的笑容。 回到辛家,辛暖远远见一个女人在铁门外来回走着,大雨磅礴而至,那女人却丝毫不受影响,撑着伞在树下来回走动。 辛暖停了车,微微向那边走了几步,这才发觉那人似乎是林曼,她没有做声,只是悄悄站在不远处。 林曼似乎在和人打电话,语气甚为着急, “什么?那你怎么样了!” “你别乱说!怎么可能是他,我看你是烧糊涂了……” …… 辛暖听着林曼的语气急切,一声厉语后又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在仔细听电话那头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林曼捂着嘴巴,不敢相信一般,“这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又是微微的停顿。 林曼忽然小声叫了出来,“不!不是……不是我……” “他已经代替做了三年牢了,你们还要他怎么样?为什么还想要他的命!” “喂!喂……” 那头电话仿佛挂断,林曼对着手机连叫几声都没有人再应。 辛暖躲在树后,大脑一阵轰鸣。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代替? 林曼四周看了看,之后便匆匆走进辛家的庭院。 辛暖撑伞的手紧紧握着,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夜色的大雨中,雨伞缓缓滑落,她任由雨水从头顶冲刷而下,只是生怕自己因为丧失了理智而立刻冲进去拧紧林曼的衣领! 过往的一切都在辛暖的脑海中翻腾,她一直告诉自己,过去的终归是过去的,不管辛程曾经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那都并非出自他的本心,那是失误,是因为遇到了不好的人,那些都并非他的错! 可是现在,她却忽然在想,七年前的那桩过错究竟是否为辛程犯下? 时至如今,若不是因为今晚她听到那些不该听的,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想知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枉费她自以为了解辛程! 第29章 新邻居 当清晨的一缕阳光洒进辛程的卧室,柔和的光晕落在辛程紧闭的眼眸上,他忽然像是受到某种刺激般猛然惊醒,整个人从床上坐起,喉结微动,他喘着粗气,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竟全部都是冷汗。 掀开被子,套了件衬衫,辛程走到卧室的窗边,看着东方耀眼的晨色,看着温暖的阳光柔和地打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他原本急促的心绪才慢慢尘埃落定。 他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慢慢用自己的右手抚上自己的唇瓣,冰凉的指尖,冰凉的唇,然而在他心中却泛起一股子暖意。 那晚发生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他记得清晰。 辛暖,小暖…… 他在心里念着。 因为想起了这一切发生过的事情,所以他才会从噩梦中醒来,因为看到了窗外暖人的阳光和川流不息的城市人潮,所以他才会忽然惊觉,自己过得再也不是梦魇般的生活。 手机响动,他接听,那边是周李豪欣喜的声音,“她已经接受了。” 短短的几个字,却足以让辛程扬起微笑。 “只是……阿琳她怕,辛暖已经看出那是你的手笔。” 辛程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但却依然是眉头舒展,“她能否看出,那都不重要,没有关系。” 周李豪仍旧是怀疑,“你确定?” “我确定。” 辛程道,“这段时间我手头案子多,至尚那边催得紧,MAD的事情过后再和你讨论。” “OK没问题!” 周李豪的电话刚挂完,陆年的电话又开始轰炸进来,“喂辛程,你起床了没啊!” “我跟你说今天一早我爸又催我了,SPRO国际会展中心的牡丹展览你有什么好点子没有,我跟你说我头都快大了!” “还有啊,我靠,我妈我又让我相亲,我跟她说了我对辛暖没兴趣,她于是给我安排了十来个妹子啊……” …… 辛程洗漱完毕,咬了一块面包就准备出门,顺便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到公司再说。” 然后挂断。 砰砰砰…… 刚出门,走廊外不小的动静传入辛程耳中,他转头,见电梯和隔壁房间有四五个人正忙得进进出出,还抬着不少家具。 “你好,你就是辛程辛先生吧?” 辛程微微愣住,面前的男生皮肤黝黑,却穿着一身白色外套,更显得黑白分明。 “我是,请问你是……” “哦,我原本住在2102的,就是你隔壁,咱俩是邻居!” 辛程点点头,“是这样,你好。” “不过,今儿我就得搬走了,这不,正搬家呢。” “你要搬走了?” “对啊,”男生笑了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得意凑近辛程,说道,“辛先生,有人说我这房子风水特别好!” “那你还搬走?” “嗨,人家出了比我原本价钱高一倍的租金,我乐得钱赚,干嘛不搬?” 辛程所住的这片住宅区是通江市高端小区,租住的话每月自是租金不菲,只是,怎么跑来一个傻瓜要出比正常还多一倍的租金?还只是为了好风水? 辛程没有多想,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而此时,辛家的客厅。 林曼正与辛太太吃着早餐,辛暖不紧不慢的下楼,看了林曼一眼。 “暖暖,你起床了?” “早啊,妈。”辛暖在林曼身边坐了下来,又说了一句,“早啊,嫂子。” 林曼喝着的牛奶微微呛住,她连忙放下手中玻璃杯,捂着心口咳嗽几声。 辛暖将一粒耳坠放在林曼的手边,微笑问道,“嫂子,你还认得这个吗?” 看着圆润的玉珠静静躺在餐桌上,林曼当即怔住,又立即抬头看辛暖。 “这是……” “这是嫂子不小心丢掉的耳坠啊,”辛暖盯紧了她,不紧不慢地说,“我在我房间门外捡到的,嫂子,你怎么会丢在那儿的?” 饭桌上的气氛微微有些冷凝。 辛太太不解情况,便问了一句,“小曼,这真是你的耳坠?” 林曼只好点头,尴尬笑道,“终于找到了,我前阵子找了半天,一直以为自己丢了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辛暖仍旧看着她。 林曼抬头,看到辛暖目光中冷意,便带着一丝对峙的笑,“辛暖,我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你真的听不懂,所以……”辛暖扬眉,“需要我摊开来说吗?也许那样,你就会听懂了……” “好了好了!”辛太太瞧出苗头不对,便冷着脸打断,“你说你们姑嫂俩,一大早地在这儿说什么呢,好好吃早饭!” 林曼咬咬下嘴唇,回头冲辛太太一笑,“对不起,妈。” 辛暖冷笑,抬头却又对着母亲,稀松平常道,“对了妈,我有一个决定要告诉你。” 辛太太一边涂果酱一边问,“什么决定?” “我决定,要去E.K上班了!” 辛太太手中的果酱定住,林曼亦是以为自己听错,身子微微僵住。 “当初还没有回国的时候,爸就希望我能去意凯建筑咨询,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什么投资开发部门的总监。”辛暖轻松地笑了笑,咬下一口切片,“当初我没兴趣,现在有兴趣了。” 辛太太高兴地简直要哭,“真的吗闺女!哎哟这可太好了,你爸之前一直盼着你能来把帮他……对了,你跟你爸说过了没有?” “当然,昨晚就通电话说过啦。” 林曼勉强笑了笑,握着玻璃瓶的指尖却微微泛白,可是不管多么不情愿,这终归是事实,E.K总有一天会是辛洲和辛暖两个人的,只是,她担心的,最终辛洲得到的将会比辛暖少得多! 傍晚,辛程回家,刚从电梯里出来,便见着明黄色的廊灯还亮着。他隔壁房子的门依旧打开,这会儿依旧还是有人在进进出出,也依旧有人在搬各种家具。 “还没搬完?”他身旁路过一个大汉,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呢,那妮子的东西忒多!” 辛程微微一动,这才发觉现在的这一拨人已经不是早上那批了,“你们这是往里面搬的?” “对啊!” 这么快? 辛程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往自己房子的大门走去,路过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女声,从敞开的大门里一路窜出,撞进辛程的耳膜,“这里这里!我让你们放这里!” “哎哎哎……歪了歪了!这让我怎么看嘛!” “再过去一点……在过去一点……好了就这个位置!” “这个……抬那边儿……不对!放这边!等等……等等!还是放在最右边……最靠墙那边……” …… 如此骄傲而不满的女声,还能出自谁? 辛程不敢相信,自己忍不住往里面走了走。 从玄关处往内,一片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画,简洁而又生动,客厅处放着一座鱼缸,而内侧,几个大汉正忙碌着搬东西。 而某个女人,此时正如包工婆一般在指挥着,大概是因为刚刚一直在打扫的关系,女人的头上还带着一顶旧报纸做的防尘帽,看起来狼狈又有趣。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此刻却做着普通主妇的事情,让辛程觉得十分新颖。 “辛程!”辛暖正叼着笔琢磨着沙发该往哪儿放,不经意间抬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正努力憋着笑意看着她。 哗的一下,辛暖赶忙摘了自己的“帽子”,头发一下子散在肩上,她赶忙抓了抓,跑上前微微一笑,“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辛程咳嗽两声,低头看了看她,忍不住笑了,“今天早上我还在想,哪个傻瓜愿意出两倍的租金来租这套房子,原来是你。” “那算什么,”辛暖满不在乎眨了眨眼,“顶多以后每个月少买件衣服好了,不过辛程你要相信我,我总会有能力将这部分钱再赚回来!” 辛程煞有介事的点头,“我自然相信你,如果你再不会赚钱,那我身边就没人会了。” 辛暖呵呵一笑,“过奖了,亲爱的辛先生。” “你到底在做什么?”装模作样地寒暄过后,辛程一把将她拉到边上,“辛暖,你可别告诉我家里人把你赶出来了?” “就是赶出来了,家里没我住的地方,他们整天嫌弃我。” “爸妈向来把你捧在手心里护着,赶辛洲出来都不会赶你。” 辛暖抬头,冲他一笑,忽然问道,“辛程,那天晚上我忽然‘非礼’你,没把你吓着吧?” “没有,”辛程冷静的摇摇头,反倒是看了看她,“只是我有些意外,因为你的生猛实在……超出我的想象。” 辛暖背手凑近,重重点头,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所以我决定了,接下来的时间,我要更加生猛一些!最直接的做法当然就是……搬到你家的旁边,跟你做最亲密的邻居啦!” 面对着辛暖的轻松,辛程却显得异常冷静,“你这么出来,爸妈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了!” “那他们知不知道,你就住在我旁边?” 辛暖犹豫了一下,躲避似的背过脸去,“呃……让我想想,我有没有告诉他们呢……” “没有,是不是?” 因为几乎已经确定,辛程的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辛暖临走时的确没有告诉父母,她此次离开家准备独自住是为了接近辛程,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避免让老妈烦恼,因为母亲已经明确表示,不希望她和辛程再有来往,所以在自己没有完全成功之前,她不能让任何外界因素干扰自己。 自从那晚雨夜之后,辛暖对过往发生的一切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她怀疑当晚与林曼通电话的人就是林斌,林曼是泄露辛程行踪的人,而林斌是直接的凶手,二人必有关联! 而当时林曼口中所谓的“代替”,更是时刻让辛暖坐立不安,如果七年前的宣判真的是一场巨大的谎言,她必定要将所有暗藏的东西揭露,她更要弄清楚辛程这样做的缘由。 第30章 新居 已经是晚上九点,书桌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过。 辛暖又搬了一摞书进来,而辛程则充当免费劳力,帮她整理一大堆的书籍,他在落地书架前忙活半天,忍不住一边擦汗一边道,“这么多年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的?东西都不知道归类收拾的吗?” “这能怪我吗?”辛暖放下书,朝着那边的背影看了看,“以前在家要不是你一直帮我整理,惯出我的坏习惯来,我何至于这么不能自理?” 辛程眉头打成结,“小暖,我在想你在加拿大这七年是怎么过的?是生活在垃圾堆里面?” “垃圾堆倒是还没有啦,”辛暖嘿嘿一笑,“在国外我一直和自己的好朋友住在一起,我的东西也基本是她帮我收拾的!” “好朋友?”辛程手里捧着一本经济学,装模作样地翻了纸张,余光瞥了蹲在地板上的辛暖一眼,似乎很不经意,“同为女生,人家怎么就那么爱干净了?” “哎,你怎么知道是女生?”辛暖忽然扬起脸笑着看他。 辛程却是松下一口气,他是猜的好吗? “直觉。” 辛暖一边擦去书面上的灰尘一边说,“我跟唐唐在生活上的许多习惯都不相同,但可以互补,所以可以相处那么久啦!” “你朋友和你一样,也是RCA?” “不是不是,她是做广告策划的……” 辛暖心里咯噔,忽然抬头,“辛程,你怎么知道我是RCA?” 辛程一怔,回头看了她一眼,最终才挤出两个字,“猜的。” “又是猜的?”辛暖盯着他看了半天,捏着下巴笑了笑,“辛程,如果你告诉我,这些年你其实一直暗中关注我,我可是会很开心的。” “你想多了,小暖。” 辛程面容波澜不惊,将书籍条目一条条贴在书架上,动作认真而专注。 叮咚—— “欧耶!终于到了……”辛暖赶忙起身往客厅跑去。 辛暖往外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辛暖接过盒子,喜滋滋地将盒子放在桌上,冲着里面叫道,“辛程,快点出来吃饭啦!” 她拿来刀叉,将一大块披萨切开,客厅里顿时充满着黑胡椒的香气。 辛程从书房里出来,靠着门框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叫了外卖?” “刚刚啊,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辛暖捻起一块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叫好,“我要是早先跟你说了,你一定不会让我叫。” 要知道,以前的辛程最烦吃外卖的了,不健康,不卫生,没营养。 然而如今…… “怎么会,我也很饿。”辛程去洗手间洗手。 辛暖口中的咀嚼停了下来,扭头向那边看了看,“咦,我以为你会不喜欢呢?” “有吃的就很不错了,”辛程走到桌边,叉了一块饼往嘴里塞,点点头,“披萨很美味。” 辛暖看辛程吃得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停下口中的咀嚼,而是仰着头盯着他看,顺便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辛程,我想这些年你一定过得蛮苦,跟我说说,经历过饥荒没?” “没经历过。”辛程吃完,抽了面纸擦手,挑了挑眉,“不过,这些年没人给我做饭倒是真的。” “是吗?!”辛暖兴奋地跳起来,“那以后你完全不用担心了,我可以!你的口粮就完全承包给我吧!” 辛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看,最终目光锁定在她脸上,嘴边凝固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慢慢伸出手,在辛暖的嘴角边抹了一下。 “丫头大了,该注意一些吃相。”辛程无奈地摇头,“都漏了……” 辛暖赶忙拿面纸在嘴边抹了抹,有些无辜地抱怨,“有什么关系嘛,都是家里人,又没有外人,我太饿了好不好!” 她赶忙追着问,“辛程辛程,你觉得我刚刚的提议怎么样?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好不好?”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成天饭来张口并长期依赖外卖的人给我做饭?” 辛暖哼哼,“你担心你会食物中毒?” “不,我担心厨房会被你糟蹋地不忍直视。” 辛程转身便回了书房。 辛暖不服气,继续往嘴里塞披萨…… “对了辛暖,我忘了提醒你,”辛程走了几步又回头,“你要少吃一点,尤其是晚上,吃多了容易发胖,上次你抱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你似乎有了小肚子。” “咳咳……”辛暖呛得食物全部吐出,气得脸色发青,冲着辛程的背影一顿乱吼。 自恋是一种病,得治! 辛程在辛家唯一的乐趣便来自于积极帮助辛暖治疗自恋以及公主病,从以往到如今,这已经演变成了一种习惯。 有时候辛暖前一秒高傲凌人,后一秒抓狂跺脚,这就是辛程喜闻乐见的场面。他觉得这样的辛暖特别可爱。 回到书房,辛程继续整理书籍,只是连续上架几本后,一本老旧的物理教科书落入他的眼帘,蓝色的发黄的封面,上面却不沾一丝的灰尘。 他微微惊讶,伸手拿过,翻开至扉页,辛程二字跃然纸上,果真是自己的书! 然而,再翻开至第三页,竟赫然发现上面三行娟秀小字—— 辛程: 我想和你在一起。 辛暖 他握着纸张的手微微僵住,眉目间的一丝意外闪过,片刻后又化成了沉思。目光锁定在那三行小字上,许久没有移开。 辛程在想,如果早一点了解,或许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如果辛暖的喜欢是发自肺腑,那么这些年自己的努力又好像没有了多少的意义,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将一个自己认为从来不敢高攀的女人安放在自己身边,似乎会带来一种男性与生俱来的自豪与荣耀,这种追求会抹去一个人骨子里的自卑,并让他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可以侵犯。 可是,数年之后,那女孩已经长成了女人,轻而易举地开口对他说,辛程,我喜欢你。 并且在他数度怀疑之后,终于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却开始莫名的心慌了,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或许,因为自己先前的目标不仅仅是她…… 三年前,新加坡媞瑟维亚大教堂的翻修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而辛程作为总设计师,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这是一场只属于他的建筑首秀,也是他凭借自己之力而获得的瞩目,他不能容许自己出任何纰漏。 就在一日的傍晚,他见了一个人。 一个身形高瘦,目光老练,所有心思掩藏于黑框眼镜下的男人。 “我想,我应该没有猜错,”那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微微泛起笑容,“E.K辛家的大公子。”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辛程的面目冷淡,“在我父母的眼中,这个位子我无法胜任。” 那男人笑的更开怀了,“我欣赏你的勇气,并且我想,以你的才干,屈居于人下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辛程抿嘴不言。 “不过,Chason先生,二十多年前,你生身父亲的死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辛程猛然抬头,意外,“你说什么?” 男子微微靠近他,声音低了些许,“当年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一场可悲的工地事故,可我告诉你,那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知道什么?”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辛文晋一手促成,”男子讽刺的笑,“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辛董事长收养你的缘由,为了声望?为了E.K的前途和形象?又或者……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不过,我想我还是错了,因为……对于所有的商人来说,良心的价值远远低于现实的利益。” “请告诉我真相!”辛程微微嘶吼出声。 男人哈哈一笑,“Chason,你真的是一个可以干大事的人,到了现在,你居然还能抑制自己的愤怒,用一个‘请’字,我就说,我是从来你不会看错人的。” 辛程紧紧盯着他,问道,“那不是意外?” “当然不是,”男人的眼光微冷,“可是,所有发生的悲剧,辛文晋原本都可以避免,关于当年英武百货建造所用的塔吊,你父亲曾特意找过辛文晋,可是被他以造价为由而予以否决,辛程,我想你心里很明白,一旦此事否决,便决定着员工的命运危在旦夕。” “你,如何得知?” “你如果翻开二十几年前的旧报纸,你或许会发现,当初你父亲是为了救一个工人而死,最终被埋于塔吊之下,所以,你认为那个被救的工人,是不是可以知道这些不该暴露于人前的东西呢?” 男人的话凉透辛程的脊背—— “一个人可以因金钱而闭嘴,也可以因金钱而开口。” 手中的物理书被辛程安置在书架上,他看着那本书平躺在那一角落,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冷冷的,却又没有移开。 他想起当年陆锡荣对他说过的话,这番话让他觉得,这些年他在辛家生活的时光无非一场笑话。 辛文晋的好心领养,是一场作秀。 这个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管辛文晋出于何种目的,辛程最终还是收获了一个家庭,不至于一人飘零在外,所以,他对辛家还是心存感激的。 所以,之后所做的一切,当然也是因为这一份感激,他并不后悔。 可是,当父亲去世的真相暴露于自己的眼前,他才发现,从头到尾,他都不过是为人所利用! 什么恩情!不过是从心底里的看不起。 他竟被蒙蔽,去感恩,殊不知自己所遭受的不幸都悉数拜辛文晋所赐! 可能正因为如此,对于辛暖的表露心迹,他才会惊讶多于惊喜。 感情的回报总是来得晚了些,在他少年时喜欢上她时,她浑然不觉,而自己被辛文晋警告,蔑视,她却始终活得高傲自在,肆意洒脱。像辛暖这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孩,本就不应该有什么忧愁。 他那时曾卑微的想,如果有一日辛暖得知自己对她的异样情感,可能会恶心,从此退避。 可如今,她依旧毫无负担地表达出她的喜爱,却又让他不禁皱眉头,因为,如今的辛程,对辛家那样恨意深切。 第31章 早餐这件事 “辛程。” 听着辛暖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由远及近,辛程合上了手中的书本,放回书架,转身望去,她已经端着披萨站在书房门口。 “怎么了?” “……哦,没什么,”辛暖望了他一眼,忽而笑,“就是想叫叫你。” 辛程心中微触。 “以前我经常叫你,然后你就在房间里面应我一声。”辛暖微微收起了笑容,“刚才忽然听你应我,觉得……久违了。” 辛程低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说,“小暖,别说这些。” “……辛程?” “恩?” 辛暖出神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心里一时起伏,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想问清楚当年的事情,她想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辛暖知道,此时的辛程,什么都不会说。 “哦,没什么。”辛暖复又笑了笑。 辛程起了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手掌,环顾了四周,“你的东西都整理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辛暖立马急了,“可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地没有扫,沙发没有整理,还有卧室的床铺也没有弄好……你回去睡觉倒是轻松了,那我怎么办?” 辛程皱眉,表情极为不满,“你都多大了,这些事情都不会自己做?连床铺都要我帮你收拾?!这些都不会那还搬出来做什么?” “我不管!”辛暖嘴硬并胡扯,“反正该买的我都买了,就是不会铺不会弄,以前我都是请阿姨弄的,辛程,你帮帮我吧,你要是不帮我……我今天就睡你家去!” 辛程说,“好吧我帮你。” “……” 于是,在辛暖的死乞白赖以及各种使劲浑身解数的撒泼卖萌之下,辛程帮她收拾完了整个一栋房子,辛暖跟着他打下手,即便累得腰酸背疼也依旧是乐不可支。 深夜,辛程累得已经一头栽倒在沙发里,沉沉睡去。 辛暖蹲在他的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心道,辛程啊辛程,你妹我卖个萌容易么我! 早晨,八点四十分。 辛程本是睡得香甜,却似乎闻见什么奇怪的味道,那奇怪的味道将他从美好的梦中牵引出来,猛吸了几口,忽觉不对劲,登时醒来,却见周围陌生,不是自己的房间。 他头疼,看着那些墙上的简约画以及淡紫色的衣橱,还有床头边的一盆长寿花,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辛暖的房间…… 自己竟然睡在这里了! 辛程容不得自己继续想下去,嗅入鼻中的气味却越来越重,清醒后这才反应出,这是浓重的焦味! 乒乒乓乓的杂碎声传入房间,吵得辛程耳膜发胀,他套了外套出去,厨房里已经是乌烟瘴气,黑白两色的烟雾从里面窜出,大有占领整个客厅之势! “小暖!”他赶忙上前,生怕下一秒就会发生火灾。 辛暖左手拿勺右手拿铲,面上戴着一层隔离口罩,回头隔着烟雾看厨房门口的男人,两眼顿时一亮,挥着勺子道,“早啊辛程,你醒了!早餐一会儿就好了!” 辛程开了窗,顿时有些无语,片刻才道,“小暖,你戴上口罩真的是很有先见之明。” “那当然,我这么聪明的人!” “……” 冬日的清晨,房间里虽然弥漫着糊掉的味道,但不得不说,周遭还是充满着温暖的气息。 厨房里有个为早餐而忙碌的女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钟爱,这种日子不正是辛程这么多年的最终目标么? 来得仿佛快了,倒是让他措手不及了。 辛程上前想帮忙,可是看了半天,好像无从帮起。 烤箱里面似乎有东西,可是切片已经黑掉了,煎锅里面有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凑近一看,似乎是鸡蛋,辛暖此时正一边抱着ipad一边翻动着另一个锅里的一团白色的条条,神情专注,脑门上更是一堆汗。 “辛程,你别急哈,一会儿就好了!”辛暖一边眼不离平板一边说着话,“你可以先去洗脸刷牙,牙刷毛巾什么的我都买过啦,今天一早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回来!” 辛程微笑,“你一个人行吗?” “当然行!” “早餐吃什么?” 辛暖看了旁边自己失败作品,满不在乎的说,“本来想给你做烤面包和煎鸡蛋的,可是后来我觉得……还是做番茄酱薯条比较合适,还有香喷喷的现磨咖啡哦。” 辛程看了看墙壁上的钟,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 “不用这么麻烦了,小暖,喝粥就好,这几天胃不舒服。” 辛暖放下ipad,转身看了看辛程,“你确定,好吧,那我先得搜一下粥要怎么做。” 辛程:“……” 辛暖:“你别急,网速很快的……” “我来吧。” 于是,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半,二人才吃上“早饭”。 一大碗白花花的米粥,放着二三叠凉拌小菜,辛暖看着自己新买的一套青花碗碟此时全部装上了可口的食物,忽然很有成就感。 “要不要来点儿牛奶?”她忽然问道。 辛程好不容易喘口气,喝了一口粥,问道,“小暖,规规矩矩吃一顿中餐吧。” “OK!”她笑着答应。 她又问道,“辛程,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手艺的?” “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可是很好吃啊!” 辛程一边吃菜一边喝粥,仿佛很享受的表情,“事实上,这些年我很少一个人做饭吃,通常都是在外面解决。” “怪不得,你现在也开始吃外卖了……” 辛程停下咀嚼,看了看一旁的她,顿了顿,才问道,“小暖,你怎么会……连粥都不会煮?” 看着他那幅鄙视的神情,辛暖道,“我不是不会煮,放米加水谁不知道嘛,我只是不太清楚要放多少而已……” “你是不是已经习惯吃西餐了?” “其实我很不习惯吃面包牛排,但是那是没办法的嘛,在国外,有没有多少中餐,而且我自己又不会煮,只能吃那些啊,”辛暖摇摇头,一副惋惜的表情,“所以我胖了。” “噗——”辛程忙擦去嘴边的粥,让自己镇定。 辛暖未曾发觉,又喜滋滋的问道,“不过,做饭这种事情哪是一学就会的嘛,我今天是第一次根据网上的方法做的,虽然失败了,但也是为下一次积累经验嘛,对了辛程,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就最喜欢吃水煮鱼,我以后都可以给你做哟!” 辛程喝完了最后一口粥,说,“我口味不刁,小暖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真的吗!”辛暖兴奋。 “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向我推荐一些加拿大的饮食?” 辛程忽然问出这句话,着实让辛暖意外,她问,“为什么啊?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对……”辛程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口,又道,“哦,是这样的,这两天加拿大那边来了几个合作伙伴,我想起来你在渥太华生活很久,所以希望你能推荐一些菜式给我,我好派人准备。” 辛暖哦了一声,沉吟,然后才说,“其实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去准备啊,他们既然来中国了,那么自然是要品尝一些中国的美食,这样才有新鲜感啊。” 辛程起了身,点头表示认同,“也好,这两天我会比较忙,先回去了。” “……哦。”辛暖随他一同往外走,看着辛程开了隔壁的房门,本以为他会在进去之前再回身望一下她,可是没有,他进去,合上门,利索而又顺畅。 她轻声叹了口气。 辛程进洗浴间的时候,自己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 镜子里的男人有些疲惫,眉头紧锁,然而嘴唇的弧度不同于往日的平淡和冷漠,此刻竟带着一些释怀与轻松,虽然,他知道这些只是暂时的。 方才问辛暖的那句话,确是发自肺腑。 他这两日是要接待来自渥太华Vsasi广告公司的策划团队,但想要了解加拿大的饮食,却不是为了迎合他们的口味。 他只是想知道,辛暖在国外的那些日子,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这好像是一种很奇怪的想念方式,似乎吃什么,吃的好不好,就能直接反应出那个人过得好不好。 在新加坡时,有一回他去加拿大渥太华考察当地建筑,当时他已经知道辛暖作为RCA在一家知名投资公司做高级数据分析师,她在什么地方工作,在什么地方生活,他那时都已经清楚,却没有选择去找她。 那天,渥太华下了不小的雪,一番工作后,他独自走在街头,腹中饥饿,却一时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去吃什么,因为对这里的完全陌生,所以对于饮食的选择都毫无头绪。 辛程那时就在想,如果辛暖在自己的身边,她一定会告诉自己什么最好吃,什么最有当地特色,哪一家店面的美食最享誉盛名…… 身边有人陪伴的滋味,有时候能让人减轻饥饿感。 辛暖任性,胡闹,盛气凌人,然而对于辛程,她的这些特质就是他的保护层,因为后来,在辛家,比起面目上慈善的辛文晋与辛太太,辛暖是唯一对他真诚的,没有相害之心。 第32章 论开错门 进E.K头一天,辛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发现意凯建筑咨询公司的账目简直就是一笔超级大烂账! 这家公司是E.K的子公司之一,所以账目上与各个公司之间都有牵扯,好几个大项都十分模糊,经手人不是辛洲本人就是辛洲身后的那些喽啰。 说是投资开发,其实就是E.K的私家银行,N笔资金调用已经是不清不楚,况且已经时隔几年,根本也无从查起。辛暖恨不得摔了电脑,下令财务部一一上交报表,她回头一定要打电话给辛文晋说清楚,让她来负责这个总监根本就是接手辛洲整烂的摊子。 深夜,大约是十一点的时间。 辛暖躺在椅子上合了合眼,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老爸。” 那头声音带着倦意,“是暖暖吗?” “别装傻,老爸。” 辛文晋呵呵,“乖女儿,还没睡呢?” “让我做意凯,是您老人家蓄谋已久吧?”辛暖一边转着笔,一边打电话。 辛文晋嗯了一声表示疑问,拧开床前台灯,“暖暖,这话是怎么说?” “爸,自从辛洲进了E.K做事之后,他负责的那些个项目您有没有跟进过,具体投入以及后期利润您又有没有准确核算过?” 辛文晋微微沉下脸。 “账目不明,我这一星期没日没夜的计算,六年的时间已经有八千五百万左右的出入,而且还有一些钱流入其他子公司,而查那边的账目记录,居然没有接手,问起来说是总经理的口头说明……” 辛文晋揉揉太阳穴,“这些我都知道一些。” “知道一些?”辛暖急的猛坐起来,“爸,这些事情非同小可,往大了可不得了!你还要任由辛洲这么胡作非为下去?” “当然不会,所以,我一直希望你可以帮爸爸。” 辛暖无所谓的一笑,“爸,您可别这么说,我只想分析案例做评估,对于公司账目上的事情我可没什么兴趣,那是财务该做的事情!” 那头微微定了片刻。 辛文晋叹气,“你这丫头,咱们父女俩说这些话做什么,E.K将来不也有你的份儿,你不关心谁关心?” 辛暖握着手机,愣住,“哟,老爸,大半夜的,说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辛文晋一声闷气,“暖暖,你帮爸爸一把,也是帮你一把,将来的事儿,我能给你个保证。” 辛暖刚想继续争辩,电话却被辛文晋挂断了。 她怒摔了手机,合了电脑便出了公司。 辛文晋还未躺下,身边的辛太太不知何时叹了口气,小声了一句,“辛洲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有些长进,你大半辈子创下来的E.K集团,怕就在他手里毁了。” “我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如果事实证明他的确不能承受这份重量,那么E.K继承人只能是暖暖。”辛文晋微微眯了眼,“只是,我怕咱们闺女的心不肯收回来。” 辛暖回到公寓,已经将近深夜十二点了。 从电梯里出来,走廊里黄色的灯光柔和,辛暖一身疲惫,一直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有了一刻平静。 于是眼皮开始直打架,怎么也睁不开。 好困…… 勉勉强强地从包里掏出钥匙,可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转了半天都没动静,辛暖迷迷糊糊地有些发急了,抬脚便对着门踹了,砰地一声,门还是合地紧紧地。 “开门!开门!!!”辛暖一边咕哝着一边狂捅钥匙,可是就是打不开。 她一头倒在门上,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接连几天的忙碌已经让她接近虚脱,整个身体靠着门缓缓滑了下去,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辛暖便呼呼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 电梯叮咚一声,辛程从里面出来,因为赶着几个提案的关系,他也一直忙碌至深夜。他一眼望见门前瘫软成一团的身影,此时她紧紧合着眼皮,睡得十分香甜。 两人此次距离上一次的见面,已经有一周半的时间了。 辛程蹲了下来,凑近辛暖看了看,她的呼吸略微重了些,此时已经睡得很深,他知道她接手了意凯,所以心里已经有了底,如此的忙碌是在意料之中,如果公司内部的东西全部清明,那么他筹划至今就没有任何意义。 “小暖?”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可是她一点都没有反应。 “你这丫头,这么睡会着凉。” 辛程无奈地转过身,却见自己的门上醒目的一个大脚印,他拧起眉头,看了看旁边的辛暖,还有她手上的一串钥匙,顿时叹了口气。 开门,开灯,抱起门口的大累赘,辛程进了家门。 辛暖睡得正香,耳边却不断出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不停的敲键盘。她翻了身,那声音却犹在耳边,她发出不满的声音,再过片刻,那声音便没有了。 她又睡去。 直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刺进耳膜,辛暖才吓得惊醒,气得狂吼出声,“喂!谁啊!” “哎哟喂你想吓死我!” 唐静标志性的吐槽声线传来,辛暖一头栽回枕头里,重新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正在梦游,请不用再拨,Sorry,the number……” “消停点儿啊!”唐静打断,乐呵呵地说,“你小日子舒坦啊,还没醒呢?” “连续做了几天几夜的报表,快疯了好吗!” “报表?真的假的,你……你下基层啦?你爸也真舍得!” “别提了,亲爹都坑我,不想活了!”辛暖埋进枕头里,正想让大脑空白,却忽然闻到一丝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恩?!这不是我的床! 她瞬时清醒,一下子弹跳起来,呆呆地望着自己刚刚揉过的白枕头,大脑混乱一片。 “暖暖!暖暖……” 她重新拿起电话,唐静却在里面幸灾乐祸,“哈哈哈,你别告诉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别人给睡了啊!哈哈哈,你守了二十八年的贞……” “闭嘴闭嘴!”辛暖捋起脑门上散乱的头发,环顾了四周。 忽然见不远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淡红色一片,还有精致的花纹图案,似乎有着“SPRO会展中心”以及“花卉市场”的字样。 辛暖赶忙下床凑近看了看,底部的签名是她最熟悉的“辛程”二字,潇洒而俊逸。 “原来……通江市以往一年一度的牡丹节改为花卉展了。”辛暖品味一番,猜出辛程此时一定是在帮至尚做这个项目。 唐静还在电话那边大笑,“快说快说,是不是睡酒店了?” “没有!” 辛暖还想再说话,却听到卧室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她连忙低声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我先挂了啊……” “喂,喂……” 手机扔了一旁,辛暖重新扑回大床,合上眼皮,装作睡得深沉可是来人似乎并没有想叫醒她,辛暖感觉不对,可又不愿意睁开眼,忽然鼻子里钻进一股子香气,她顿时觉得肚子开始叫了。 四周又没有什么动静,她便微微睁开了眼,惊喜地发现床头竟然放着一个小碗,碗中冒着袅袅的热气,香气四溢。 她垂涎欲滴,刚准备伸手去拿,然而余光却看到那边立着一个男子,此时正面带笑容的看着她。 “……” “不装了?” 辛暖嘿嘿一笑,“没装,我是刚醒,刚醒……” “辛程,这是什么好吃的啊?”她伸手端来,忍不住饮了一口,浓香四溢。 “先别问这个,我倒是先要问你,昨夜里踹我门干什么?” 辛暖仔细想了想,这才一拍大腿,“那是你家的门吗?我说呢,昨晚一直打不开,我还以为自己钥匙坏了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辛程,我昨夜可能是因为太困了,所以没分清是谁家的门。” 辛程合上笔记本,没好气的说,“一个女孩子,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你随时随地就能睡着的坏毛病还是改不了。” “没办法,我太困了。”辛暖定了片刻,才试探着问出口,“辛程,你做的那个提案是关于花卉展的吗?就是后天在SPRO大厦六十七楼会展中心的那个?” 辛程微微转过头,“你知道了?” “对啊,刚才我看见了。” 他点点头,“是。” “到时候,E.K应该也会有人过去参加。” “我知道。”辛程回头看向她,“之前我听爸提起过,他似乎对这次招商很感兴趣。” 辛暖想了想,忽然问道,“辛程,你没有想过参加E.K佛山古镇公园的项目方案甄选吗?” “什么?” 辛暖微微低了眉,握着手中的小碗似乎很享受的模样,仿若不经意,“哦,我就是随口问问,MAD建筑事务所提交了方案给我,就是你的大学同学周李豪做的,非常漂亮的一份方案,我在想,辛程,你为什么没有想过参加呢?” “因为至尚没有想过要参加。” 辛程简简单单一句话,干净利落的表明了他目前的身份,供职于陆家,自然是要忠人之事。 辛暖忍不住心里暗笑。 很奇怪,目前与辛程的相处模式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不靠近,互相防着,然而又有着兄妹般的亲密。 辛暖一心想要靠近他,费尽心思想了解他现在的想法,他却时而宽和,时而严肃。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呢?”她将喝光了的小碗放到他面前。 辛程哦了一声,“肉骨茶,新加坡的名菜。” “你会煮?” “不会,是有人上次来帮我煮的,冰箱里有。”辛程补充了一句,“口味蛮正宗的,因为她是本土新加坡人。” 辛暖的心猛然一沉。 第33章 唐静 辛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姚蓝,除了她还能有哪个新加坡人与辛程走的如此近? “哦,不过我又没吃过正宗的肉骨茶,怎么知道你这个正不正宗。”辛暖起身走出卧室,拿了包和外套,“行了,我回去了。” 辛程点头嗯了一声,“你吃饱了没?” “饱了!” 辛暖在玄关处换鞋时听到辛程的手机声音在响,便忍不住回过头去,见他拿起手机接听,转身避开她,忍不住心里微微不适。 “喂。” “你说什么?” “他!”辛程收了口,大约是顾忌到辛暖在不远处,便压低了声音,“好了阿蓝,我知道了。” 砰地一声! 房门被人猛烈带上,辛程挂了电话,辛暖已经不见了。 他面色有些不太好,右手紧握着手机,都快渗出汗来,最终一气之下扔向了沙发。 花卉展举办的那天,正是阳春最暖的时分。 辛暖早早去了会场外,巧遇了陆年。她一袭宝蓝外套,姿态倨傲,看着他远远走来,靠着车不动。 “好久不见,辛大小姐。”陆年掩嘴笑,“哦不对,应该叫您辛总监才是!” 辛暖瞥了他身后的不远处,一个短发女子从车上下来,面目秀气而工整,一丝不苟的模样,她便忍不住笑了,“这是哪位美女,陆年,你又换口味了?” “谁?”陆年回身望了一眼,这才道,“人家哪瞧得上我啊,鼎鼎有名的姚蓝律师,人眼界高着呢!” 辛暖看着姚蓝与旁人微笑着步入SPRO大楼,不由得撤回了眼光,“你似乎与她还挺熟的?” “也不是很熟,但至少是同事,人家兼任至尚的法律顾问。” 辛暖冷眼,一路往里面走,边走边说,“这应该不是冲你的面子吧?” “当然不是!”陆年走在一旁,神态轻松,“那必须是看辛程的……” 他忽然收了口,盯着辛暖看了几秒,“不是,辛暖你知道她……” “你当初只告诉我辛程是从新加坡回来的,应该忘了跟我说,这女人是一路跟着辛程来中国的吧?” “这个……应该算吧……” 陆年正寻思换个话题,谁知辛暖丝毫没有容他避开的意思,他便微微侧了头,恰巧望见下方一男一女从车里下来,男的西装笔挺,面目傲然,与辛暖简直如出一辙,女的一身咖啡色长裙,身披白色皮草坎肩,一头棕色长发微卷,散落在肩上,美艳不可方物。 “哟,你瞧你嫂子,今儿可有艳冠群芳之势啊!” 陆年知道辛暖不喜林曼,便主动挑起话题,直说道,“其实你哥和你嫂子这么看着挺般配的。” “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辛暖侧身忘了一眼后方的男女,继而发出不屑的哼声,不再说话,径直走向会场。 上午九点半,签约仪式正式开始,本次花卉招商博览会也正式拉开序幕。 辛暖站在大厅内,看着辛程在台上为所有人讲解此次花卉展的策划主题,并详细论述其商业模式与未来发展前景,言语间自信严谨,偶尔露出微笑,在场的来者尤其是女士都发出小小的赞叹,引起一阵的不小的声响。 那男子在台上如此炫目夺人,这在辛暖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星光微弱,却总有闪光之时。时代是一条浩瀚的银河,辛程便是群星闪耀中的一颗。 辛暖看着他的目光已经接近迷惘,只是在忽然爆发出的雷鸣般的掌声中恢复过来,眼光收回,不自禁落到自己侧方不远处的林曼,她站在辛洲的一旁,然而眼里却尽是台上的男子,那眼光与辛暖相似,只是更为复杂,不仅是深情,还有离不开,仿佛是后悔。 辛暖在想,她难道是后悔嫁给了辛洲么?也许她根本没有想到,即便辛程坐过牢,他也依旧可以成为至尚这个时代的缔造者!反观辛洲,他除了依靠E.K这棵大树,还能有什么能耐! 可是,辛暖觉得,林曼又怎么敢再有这样的想法?有些人和事,背弃了一次,就再也没有资格去拥有,更不可再去妄想! 她讨厌林曼看辛程的眼神。 展览期间,辛暖去添水,去路倒是被人拦住,那女子卷发下的双眼楚楚动人,红唇勾起的笑意委实亲切。 “辛暖,你在外面住的还好吗?妈一直怕你照顾不好自己,今天让我劝你回家去住呢。”林曼言语听来恳切,以嫂子的身份来规劝自己家任性的小姑。 辛暖端起水杯,饮了一口,反应冷淡,“笑话,我自己没有生活过?要你来多嘴?” 林曼丝毫不恼,“你不用跟我这样,辛暖,我以前就说过,请你在我面前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对不起,我手里的水杯有些不稳,请你走远一些。” “你尽管泼在我身上,”林曼眼中笑意无限,“最好也可以辛程看到,他的妹妹是多么的无理,以及随意发脾气欺负我。” 辛暖冷笑,“你就这么肯定,辛程会相信你。” “那要不,我们可以试试呢?” 辛暖不想理她,更不愿意从她口中听到辛程二字,转身离开时,恰巧手机震动,是唐静发来的语音,碍于林曼在旁,辛暖便想离开接听,倒是林曼再度拦住她的去路,小声在她耳旁说道,“我知道你搬在什么地方,如果,爸妈知道你和辛程相当于住在一起,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 辛暖有些想笑,“怎么,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辛暖,你别自以为是了,别以为这世上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得到,只要是你想要,别人就都会让给你。” “让?”辛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林曼见她转身欲走,叫住了她,“辛暖,我会让你知道,你至今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徒劳!”她走近,继续说,“还有,辛程他……永远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辛暖不想和她再做口舌之争,对于她的话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她无比憎恨这个女人,一心想着她从前所做的恶事,对于她话中其他的含义一点儿也没有多想。 辛程永远不会和我在一起?辛暖简直无语,不和我在一起,难道还会和你在一起么? 手机上的语音信息点开,唐静用制造惊喜地口吻说道——“暖暖,猜我现在哪里?” “哪里?不在公司,那你就在咖啡厅,或者去滑雪了,登山了?” “NO!都不对!” “有话快说。” “你向右边的通道看,左手边的那个。” 辛暖莫名一惊,顿时反应过来,迅速转过头去,见一群金发碧眼的老外从左手边通道里出来,其中有一个年轻的亚洲女人,一身中长款的黑白呢绒外套,齐肩的碎发,白皙的皮肤,眼睛躲在近视眼镜的后方,此时正拿着手机向辛暖的方向偷笑。 忽然深吸一口气,辛暖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天哪,这家伙什么时候来通江的?! 看着辛程代表的至尚高层一一与那群老外握手,辛暖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先前辛程说要接待来自加拿大的合作伙伴,原来说的就是Vsasi广告,唐静作为Vsasi广告企划总监,自然在列。 只是这家伙隐瞒的够深,居然没有提前告诉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几点的飞机?干嘛不提前告诉我!”辛暖高兴得连问了几声。 两人几月分别,再度见面时高兴坏了,抱在一团不撒手。 “怎么样?够不够惊喜?”唐静连忙看了看辛暖的腿,“对了暖暖,你的腿怎么样了?” 辛暖满不在乎的摇头,“早就好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有,你们公司和至尚合作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你之前藏的够深啊!” “这倒不是我故意隐瞒你,是真的不能说,因为双方也一直在谈,没想到真的能谈成。”唐静忽然抿嘴一笑,“不过,至尚集团还真是不错,接机的人超赞,我知道他是至尚的高层,今天也在场,不知道你熟不熟……” 辛暖意外,忍不住笑道,“不会是陆年吧?” “陆年我认识,当然不是他了,是……” “等一下,唐唐,”辛暖急忙拉着唐静走到一边,那里刚好可以看到台上的人,她指了指站在布莱恩先生身边的男子,面容严肃,风姿俊逸,她等不及向好友展示心头好,便兴奋的问唐静,“你觉得,那个男人如何?” 唐静意外,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辛暖的目光从男子身上移开,略微得意,一字一句认真道,“他就是辛程。” 唐静的脸色迅速僵住,她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辛程啊,就是我之前一直和你说的,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并且一直被我辛暖奉为男神的辛程!”辛暖一边笑着一边看着台上辛程的一举一动,“唐唐,你以前总问我怎么不交男朋友,可是现在你看看辛程,当初在国外的那些家伙有哪一个能比得上他的?” 唐静此刻头脑混乱,她想起刚下飞机时那个出现在她们团队面前的男子,谦谦有礼,帅气逼人,带着有礼的微笑,当他为Vsasi广告高层安排行程计划以及今后合作事项时,事事逻辑分明,安排合理。她此前已经听布莱恩先生说起过,这个男子是至尚的CEO,而他们也一直习惯这个人的英文名,Chason。 只是,她万没有想到,这个Chason就是辛暖一直心心念念的辛程。 “唐唐,你说是不是?” 辛暖没有发觉唐静的混乱,转过头问她。 唐静连忙嗯了一声,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回答,“暖暖,你的眼光果然是……很好的。” 第34章 相拥 “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做花卉展一期对外宣传的项目,所以可能要在通江呆上两三个月的时间。” 唐静与辛暖躲开人流,二人到东边僻静展厅处说话。 辛暖道,“才呆两三个月,也太短了吧!” “拜托大小姐,我是来工作的好不好!”唐静闲聊之余,便问起辛暖,“对了,你最近和辛程怎么样,搬到一块去也没什么进展吗?” “没什么进展,只能说……”辛暖想了想,“只能说我们现在从七年的陌生期回归到从前的熟悉期罢了,就像家人一样,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可是,真的好像没什么额外的进展。” 辛暖有些心塞,“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都强吻他了,事后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真的好强。”唐静抹了抹额头,转过眼去。 辛暖自顾自地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太喜欢他了吧,所以就……” “暖暖……暖暖你看那边!” 唐静忽然扯了扯辛暖的胳膊,辛暖一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展厅的尽头,正是一男一女说着话,男子高大英挺,满目的沉着,而那一袭咖啡色长裙的女子,则是一脸的焦急,此时正焦急地说着什么,微卷的碎发在她的额头边落下,倒是显得愈发动人了。 辛暖握着酒杯的手忽然开始咯兹作响。 “那个女人好漂亮啊,是谁啊?”唐静不明情况,看了看身旁的辛暖,却忽然见她表情憎恶,看着那边的二人不发一言,冷意顿生。 唐静赶忙在辛暖的眼前晃了晃,“暖暖,你别吓我,别这样嘛,辛程身边有其他的女人也是常事,你可不要这样虐自己……” “她就是林曼。” 辛暖的目光落在唐静脸上,又用余光看了看那边的二人,“那个当初抢了本该属于我的辛程,可后来又差点将他毁于一旦,并最终还是成为了我嫂子的林曼!” 唐静见辛暖说得这样咬牙切齿,便知辛暖已经恨林曼入骨。 她从前听辛暖说起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二三事,今日头一次见,顿时感觉惊艳,所以也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在三个男人之间游走的顺风顺水。 只是,唐静在想,凭借她对辛程的第一印象,便知他是个干练隐忍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林曼这样的女人?并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与她这样说话,表情平稳。 “暖暖!你干什么去?” 还未来得及细想,唐静已发现身边的人已经起步快速向那边走去,她那身宝蓝色的长外套随风扬起,气势顿显,咄咄逼人可见一斑。 唐静拉不住她,只得随着她一起去。 她抬头望向那处,此时林曼已经不自禁抱住了辛程,俨然一对久别重逢情难自已的恋人。 辛暖的战斗值迅速飙升至最高点,几步上前,哗的一下一把将林曼从辛程的怀里扯出来,右手一杯酒麻利地泼到林曼脸上,只是不太凑巧的是,她杯中酒液已经所剩不多,只沾了林曼的脖子少许。 林曼慌乱,抬头正欲发作,辛暖倒是暂时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劈手夺了唐静手里的酒杯,正欲向林曼脸上泼去,自己的手腕却被凭空而来的一股力量牵制住。 她愣了愣,握着酒杯的右手定在半空,目光顺着指尖的酒杯慢慢滑到手腕处,修长的手指此时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而那只手的主人,此时面目冷透,严肃地足以让不明情况的人起寒战。 辛暖心中怒火蹭蹭上升,转头对上辛程的双眼,一个冷透,一个冒火。 “今天,我不允许你胡闹。” 辛程扣着辛暖的手,强制性的将她的臂膀慢慢落下,最终夺过她手中紧握着的酒杯,递给了一旁的唐静。 唐静意外,连忙接过,忍不住又看了看身旁的辛暖,心中料想她此时必定气得发疯。 “你维护她?”辛暖泛起冷笑,一怒之下从辛程的手上挣脱开,指着一旁的林曼,直直地看着辛程,“直到现在,你还在维护她?” 辛程的表情无一丝波澜,“我不是维护任何人,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你少来!”辛暖嘶吼出声。 而辛程,却冷静自持,置若罔闻,递了面纸给林曼,没说一句话。 林曼嘴角微微颤动,抬起纤纤手指正欲接过,面纸却被辛暖凭空推开,她还未反应过来,那面纸已经被辛暖扔到了自己脸上。 “辛暖!” 辛程终于怒目,“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就是这么过分!”辛暖迎面而上,“你难道不了解我么?你认识我这么多年,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过分的时候,谁也别想拦住我!包括你!” 辛程眉头皱起,黑色的眼眸望着辛暖,深不可测。 “你今天就是当着我的面维护这个女人是吗?那好,我偏要给她难堪,她今日所得的一切都不配!全部都不配!” “她配或者不配,都不是由你说了算,辛暖。”辛程双眸冰冷,每一个字都毫不留情,“如果你想发你的大小姐脾气,请你离开这里,我这里不欢迎你!” 他的话语冰冷而又刺骨,不留一丝余地。 直直刺向辛暖的心里。 纵使辛暖再刚硬,再强大,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却心中忽然一酸,眼中几乎渗出泪来,可她自然是拼了命的强忍着,任谁都别想看她的笑话,包括辛程! 喜欢这个男人,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为他抱不平,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辛暖瞪着大眼睛,咬牙让眼泪吞回肚子里。 事到如今,她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唐静在一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知道辛暖的脾气犟,但她绝对没有想到斯文温和,对人谦谦有礼的辛程,居然此刻会这样严厉,丝毫不给辛暖留情面。 她试着解围,便劝道,“好了暖暖,别说了,我们先回去……” “七年前,”辛暖躲开唐静的拉扯,看着辛程始终平静冷凝的脸,近乎固执的问道,“你是不是……替这个女人,做的牢?” 她的手指着林曼,此时林曼彷徨而又无助。 然而,当辛暖的这句话落地,在场人的神经无不为之一颤。 愕住。 “当年真正的凶手是她,是不是?” “当时的天台上只有你们三个人,马涛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有她……”辛暖一把抓住辛程的衣领,逼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替她坐牢?!” 辛程任由她抓着,始终不发一言。 “你是傻子吗?你以为你为她顶替就能保留什么?哈,她还没等你出来就等不及的嫁给了辛洲,成了另一个辛太太,这样的女人,你怎么笨到去为她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林曼张口,“没有……” “你闭嘴!”辛暖恶狠狠的瞪向她,带着厌恶与忿恨,“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辛程终于推开辛暖,音调提高了几分,“辛暖,你看不起她是吗,可是我今天告诉你,我,跟她是一样的人,我跟她是一类人!” 一样的出身贫穷,一样的低人一等。 只是在外人眼中,辛程已经在十二岁那年走入了上流社会,但他付出的代价却是这一生。 陆年曾问过辛程,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林曼?就只是因为她漂亮? 辛程那时便说,可能,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吧。 何为一类人,便是从心底里有着一样的渴望,为了生存,更好的生存。除了以此为目标,别无更好的办法! 既然生来带着残存的优势,那怎么可以让人看轻,所以希望可以得到最好的,哪怕那根本就是难于登天,因为出身的低微,所以更想去靠近上高高在上的人,所以,却更容易为人看轻。 辛家的生活之于林曼,就如同辛暖之于辛程。 辛程后来在想,也许当初与林曼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相互的慰藉与同情罢了。 所以,当林曼知道辛程其实并非是辛家的亲生子后,选择黯然离开,辛程并不难过。 没有爱情的分离,何来难过? 他想,他是心痛过的,然而却很少表现在脸上,除了辛暖决定出国那一刻,他落寞了一日,而已。 所以,当此刻辛暖用蔑视的语气说着别人,由辛程听来,却仿佛说的是当初的自己。 “好,好……”辛暖冷笑数声,“辛程,这些话你真的应该早说的,你早早地说了,我何必发这些脾气呢?” 唐静劝她,“好了暖暖,别为这些人生气了,不值当,咱们走吧。” 辛暖看了辛程,他却始终冷淡,不发一言。 她转身,快步离开,唐静在后方都急急追赶。 “暖暖你等等我……” 辛暖一路奔走,头发散落在肩上,再踏入电梯里的那一刻,一直绷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电梯门合上,她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骂自己不争气。 有什么好哭的!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跟着凑什么热闹,被虐了也是活该! 电梯一路下沉到B1,辛暖一把抹开面颊上的眼泪,一路向自己的车走去。她脚下如生风,却在静谧偌大的停车场,似乎听到了一丝其他的声音,那声音轻轻的,却又仿佛等待许久。 辛暖浑身的神经忽然绷住,脚步节奏放慢,咬着下嘴唇,紧张地回头,望了四周一眼,空旷的停车场,全部都是车,除了她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她扑通扑通跳的心脏终于放缓,重新加快了脚步,走到自己的车旁。 只是在她来开车门的一瞬间,身后忽然而来的一阵风席卷了她的意识,紧接着便是一股难闻的味道冲进她的鼻腔,那棉布紧紧捂着她的口鼻,身后的人强硬地拦住她的腰,待她挣扎不得最终意识陷入昏迷之时,拦腰将她抱起,快速上了另一辆车离去。 第35章 林斌 辛程立在原处,面目始终冷清,也压抑着微微的愠怒。 林曼看着大厅的角落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由得心里放宽了些,转头又看着辛程,恢复先前的焦急神态,“辛程,你听我的,赶快离开通江!” “我知道了。” 辛程转身欲走,林曼却更是着急,一把拉住他,“你别不把我的话当做一回事,辛程,我比你清楚的很,你对别人心软,别人可不会对你心软!他们一心想要你死!” “我说,我知道了!”辛程低头看着林曼,“他在哪儿?”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曼的神色忽然警觉起来,拉着辛程衣角的手也渐渐松开,“辛程,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有事……” 辛程离开,临行前丢下一句,“如果你不想辛洲怀疑你,就赶紧走。” “暖暖!暖暖……” 唐静一路下到B1层,却根本看不到辛暖的踪迹,偌大的停车场都是数不胜数的车辆,这个时间点刚好是SPRO大楼里最热闹的时刻,停车场除了车根本就没什么人。 “这人真是……”唐静跑的气喘吁吁,忍不住抱怨道,“没必要跑这么快吧!” 她掏出手机,一连拨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可是那边根本没人接,好不容易打到第三遍,干脆被人给挂了! 唐静怒,“辛暖!你丫真过分!” 她正准备离开停车场,眼光却不经意瞟到左边的那辆白色奥迪上,看着那车牌号,心里不由得咯噔。 这不是辛暖的车嘛?她没开走? 唐静疑惑,忍不住往那边走了走,难不成这家伙现在正躲在车里大哭? 咚咚咚—— 她敲了车门,声音在停车场内倒是荡出很大的声响。 可惜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开车门也开不了。 唐静心里更奇怪了,辛暖人不在车里,可是刚才电梯的屏幕明明显示上一班电梯是下到负一楼的,怎么会停车场没人,车也没有开走?打电话也不接…… 这没道理的! 她扶着车灯,心里不由得开始忧虑,低头的瞬间恰好注意到车尾处的地面上有一长条的痕迹,像是有人刻意拖出来的…… 唐静的神经猛然绷紧,她担心辛暖出事了! 她再次回到会场的时候,基本的流程已经结束了。 辛程正在和广告公司团队的人说着话,而林曼也早已不见了,大概已经随着辛洲回去了。唐静试图在会场内寻找辛暖的踪迹,可是遍寻无果,她原本还以为辛暖生气过后还是会选择回到会场,可是显而易见,这是不可能的。 “唐!”Vsasi广告的人见着唐静过来,连忙向她招手,待她走近时才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你刚才去哪儿了?半天没见到你!” 唐静低头说了声抱歉,看了看一旁的辛程,面色微沉。 待双方的交流结束后,唐静拦住了辛程的去路。 “唐小姐,还有什么事?”辛程面容平常地看着她,好像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唐静心里忍不住上火,但还是压着怨恨,问道,“刚才暖暖跟你吵过架后,人就不见了,我现在打电话她也不接,她的车也没开走……” “唐小姐既然和她是多年的好友,就应该明白,她的脾气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辛程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她很任性,我认为,这点小事不值得担心。” “辛程先生!”唐静怒道,“你说的没错,暖暖的确很任性,脾气也不好,但是我了解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才不会这么生气,她一心只想为你好,你甚至连一点点的担心都没有?” 辛程的眉头微微皱起,转身看着唐静,“唐小姐,你凭什么认为,小暖出事了?” “……我……凭我看到的,还有……还有直觉!” 辛程的面色微冷,“那么,你看到她出事了?” “……没有……”唐静一时哑口,正想继续,“可是我……” “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唐小姐,希望你工作可以专心一些,接下来关于这个国际会展的CASE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交流。” 辛程说完便离去。 唐静气急,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这回那边直接关机了。 。 傍晚,夜幕渐渐笼罩了通江市。 辛暖感觉自己的脖子特别冷,便忍不住浑身蜷缩。 滴答一声—— 一阵刺骨的寒冷迅速席卷了她的全身,而这股渗人的寒意似乎仅仅来源于一滴水…… 她猛然醒来,视线恰好定在正上方的房檐上,小洞之间穿着一根漏水管,刚才那滴水应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因为此时,水管的尽头正酝酿着下一滴水…… “阿嚏!” 猛吸一口气,一股呛人难闻的气味猛地钻进鼻孔,辛暖这才忽然回忆起,此前不久,自己在停车场似乎也是闻见了与这个相同的气味,后来……后来就似乎…… “辛大小姐,你终于醒了?” 忽然窜出的声音吓了辛暖一跳,她赶忙望去,视线从房顶慢慢移动到正前方,楼梯口处出现了一个男子,此时正慢慢向她走来。 较为昏暗的白炽光下,那男子的肤色黝黑,但身形魁梧,左臂上爬满了刺青,一双眼睛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辛暖,眼神冷冽,又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辛暖一怔,这男子的面容熟悉,似乎之前见过多次。 片刻后,她才猛然记起这个人, 林斌! 他就是林斌,那个当初在裳品山庄撞辛程的人,自己后来还在辛程的家里发现了他的资料。 “是你。”辛暖想站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全部被绑住,身后靠着结实的柱子,凉意从脊背一直传到心脏。 林斌上前,蹲在辛暖的面前,“你应该认得我。” “你绑我干什么?” 林斌嘲笑着看了她一眼,“绑你,自然是有需要了。” 辛暖因被反绑,全身动弹不得,“你和林曼,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绑我,是为了她?你害辛程,也是为了她?” 林斌不语,只是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你知道什么!” “当初害死马涛的人,是林曼是不是!”辛暖忽然大叫出口,“你为了帮林曼掩藏整个真相,所以要害死辛程,你是林曼的堂兄!” “很好,看来你已经调查过我了?” 辛暖忿恨地看着他,“既然你的目标是辛程,那么你绑我做什么?作为人质,甚至我有可能丧命,你起码应该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 “辛程是个可怜虫,当初我真不应该开车撞他,”林斌伸手捏住辛暖的下巴,目光叹息,“倒是你们辛家,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出乎辛暖的意料,他说,辛程是个可怜虫…… “对!辛程当然是个可怜虫,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和林曼交往,并最终心甘情愿的做了她的替罪羔羊!” “你给我闭嘴!”林斌忽然恼怒,“林曼她……” 他话到嘴边却忽然收住,微微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辛大小姐,委屈你先呆着,你这身娇肉贵的,大概是没吃过这个苦吧。” 辛暖将自己的下巴从林斌的手指尖移开,一脸的嫌恶。 林斌起了身,将一个小包裹扔在辛暖的面前,几个白馒头滚了出来。 “你要是饿死了,对我可没一点儿用处。” 辛暖看着实在恶心,“我不吃。” “你不吃?” 林斌似乎感受到一种蔑视,随地捡了一个馒头便往辛暖的嘴里塞,辛暖的胃顿时泛起恶心,他身上的那种味道还有馒头上沾染的尘土,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尽管拼命紧咬着牙关,林斌还是毫不客气地将馒头塞进了辛暖的嘴里。 “咳咳……”辛暖的嗓子发干,猛咳了几口,接着开始干呕。 她扭头,看着气势汹汹的林斌,问道,“在海心岛,你是不是掉进水里过?哼,是不是得罪太多人,有人想搞你啊林斌!” 啪—— 辛暖的左脸忽然挨了一记掌掴,顿时火辣辣的疼痛。 “妈的,臭婆娘!”林斌忽然发狂似的猛踢了辛暖几脚,“你不提这个老子还没打算修理你,老子这条命贱,你们辛家人的命不见得多金贵,老子弄死你也不过今晚的事儿,大不了一块儿赔命!” 辛暖忍不住疼的叫出了声,“你……一口一个……我们……我们辛家!我们辛家怎么你了!你妹妹林曼……不照样在辛家享少奶奶的福!” 林斌停下,“狗屁!那是她享福,关老子屁事!个丧门星……涛哥为她丢了命,老子又被她男人套进去……” 话没说完,林斌又挥手给了辛暖一记巴掌。 辛暖“啊”了一声,感觉整个人都被打趴下了! 林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但是他先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了辛暖的心里。 她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挑起事端,但没想到真的激怒了林斌,人在愤怒之下所说的话往往不通过大脑的思考,缺乏理智。 她可以听出,林斌对辛程无任何恨意,然而对辛家人,却充满着仇视,尤其当她提起在龙邸会所的落水事件,他更是怒地发狂。 辛暖仔细地回想他说的话,他说,他被林曼的男人套进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寻找自己的手机。 可是看看四周,根本没手机的影子! 难道…… 在停车场的时候掉了? “你妹妹现在就在我旁边,你想不想听听她的声音?” 林斌再一次上了楼,慢慢走向辛暖,手中拿着的电话一下子被辛暖认了出来,那是她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滚回来更新啦 第36章 辛洲夫妇 林斌握着电话,一步步走向辛暖,又慢慢蹲在她的面前,对着电话那头说,“只可惜,她现在手脚被我绑着,动弹不了,如果你想和她说几句话,我可以把电话递给她,这样你就可以确认,她是不是活着了。” 辛暖猜测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一定不可能是辛程! “喏。”林斌缓缓地将手机放到辛暖的耳边,低声一句,“跟你亲爱的哥哥说句话吧。” 电话那头是平静,辛暖等待了片刻,却好像只能听到那边的呼吸声,其余什么都没有,她心跳迅速加快,尝试着开口,“喂?” 她话音刚落,那边却是一声——“妈的!” 即便是压抑而又简短的一声,辛暖还是听了出来,这声音她自小便听惯了,怎么可能认不出? 林斌将手机收回,冷冷道,“怎么样?这下听到她声音了,总不会觉得还是我骗你了吧?我警告你,识相的就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否则你妹妹的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人走下楼梯,渐渐消失在辛暖的视野,她一直狂跳不止的心脏才稍稍放缓。 勒索? 林斌绑了她去和辛洲勒索! 。 唐静并不知道辛暖新房子的地址,只是此前辛暖曾告诉过她辛家的地址,她心里一直不放心,联系了一个下午也联系不上辛暖,决定干脆去辛家一趟。 大约已经是晚间七点多,唐静到达了辛家宅院。这会儿已经是灯火通明。 她在外面看了看,确认没有错,便上前按了门铃。片刻后,一个女孩儿从里面探出脑袋来,往外头张望了一番,狐疑了一下,便又回屋披了件衣服跑出来。 “你是……” 唐静连忙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辛暖的朋友,刚从加拿大过来,她在家吗?” “哦哦,原来你是暖暖姐的朋友啊!”女孩儿连忙开了门迎她进来。 内屋的客厅里并没有人,只有厨房里有些动静,大抵是有人在洗碗。 “我是小玲,平时帮着辛家干活的。”女孩儿一路领着唐静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不过,暖暖姐前段时间搬出去了,这些日子也一直没回家里来,为这事儿太太还一直心里不高兴呢。” 唐静点点头,不一会儿见一个老人从厨房里出来,忙向她示意,老人也笑了笑,“找暖暖?她这会儿没回来家。” 小玲给唐静倒了水,说,“这会儿辛家只有我们两个人,先生和少爷都忙呢,太太出去打牌了,小姐也搬出去了,这会儿家里也没什么人。” “哦,这么说,辛暖一直没回家里来?” 小玲点点头,又问道,“对了,您没能联系上暖暖姐?” “我一直打她电话,可是联系不上,她新搬家的地址我也没有,所以只能来这里看看了……” “联系不上?”小玲顿时紧张了起来,“暖暖姐怎么会联系不上?” “哦,你别担心,她可能是因为工作的事情现在正在忙,顾不上接我电话吧,”唐静起了身,“既然她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小玲有些不太明白,但也没细想,便说好。 唐静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写一个我的号码给你,如果暖暖回家了,你让她赶紧回我电话,我担心她手机丢了。” “哦,好的。” 唐静将纸条递给小玲,一串数字下是一个名字,小玲看了一会儿,顿时惊喜一番,“你是唐静?就是暖暖姐在加拿大的朋友唐静,唐小姐?” “你……你认识我?” “听过啊,暖暖姐在家常常提起你呢!” “是吗,”唐静笑了笑,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你……你知不知道暖暖现在的新家地址?” 小玲愣了一愣,忙点头,“我知道,我这就写给你!” 正在这时,院落里传来了声响,小玲正写到一半,忙向外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该不是少爷回来了吧!” 唐静也随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院子里忽然射来一道车灯的强光,逼得她不得不收回目光。 “辛洲回来了?”周嫂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唐静不由得有些防备起来,辛洲?就是那个辛暖的亲哥哥。 虽说白天的花卉展上,辛洲也到场,但是唐静并没有见到他,也没有细看他的样子,如今见他一脸阴沉的从玄关处进来,全程绷着一张臭脸,似乎心情很不好。 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另一个女人,唐静一眼认出,这是林曼。 辛洲夫妇二人白天都见过唐静,因她作为至尚的广告合作方出现在交易台上,所以令人印象比较深刻,并且,林曼对唐静的印象更加深刻,因为白天在大厅内的那一场争吵,唐静可是全程都看到的。 小玲连忙做介绍,“少爷,这位唐小姐是小姐的朋友,是专程来找小姐的。” 出于礼貌,唐静微微向辛洲夫妇点了头。 辛洲此前也注意到了唐静,这会儿倒是脚步停了下来,阴沉的脸微微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MissTang,真想不到,你居然现在会出现在我家里。” “初次登门,我知道很冒昧,”唐静微微笑了笑,“不过辛暖不在这里,您放心,我一会儿就离开了。” 辛洲鼻子里发出哼笑声,“听辛暖说唐小姐是她最好的朋友,怎么?那丫头很早就搬走了,你这都不知道?” 林曼站在一旁,看着客厅立着的唐静,一时没有出声,面色也不大好。 唐静没有直接回答辛洲的话,只是笑着问了林曼一句话,“林小姐是吗,白天我们可是见过的,你不记得我了吗?” 林曼脸色微冷,“当然记得了。” “辛暖的手机我一直打不通,你能联系上她吗?”唐静顿了顿,问道,“白天……你们可是交流过的啊,还与辛……” “辛暖很少跟我单线联系,”林曼连忙打断,看了一眼辛洲,“你是她朋友,应该知道……我们关系不好。” 辛洲道,“这丫头平时非常任性,我们都懒得管她。” 唐静点点头,从小玲那里拿到了辛暖的新家地址,“很晚了,不打扰了,我先告辞。” 待唐静离开后,辛洲才似乎松了一口气,面色阴沉的问小玲,“你给她开的门?” “对……对啊……”小玲打了个哈欠,“一开始我都不知道是谁,结果她说是暖暖姐的朋友,刚才国外回来……” “她说是你就信!”辛洲忽然发起火来,“你有没有常识?主人不在家你能随便让别人进来?!” 小玲本来都有些困乏,这一下子被辛洲吼了一声,顿时有些发蒙,“我……” “你都没见过辛暖的朋友,你怎么能确定别人说的是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待的起?!”辛洲越说越气。 林曼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而生气,使劲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 “这大晚上的吵什么!” 辛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老远听见客厅里的吵闹声,不满的问道。 辛洲顿时一激灵,连忙回头,表情松了几分,“妈,你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吵什么?” “没什么!”林曼忽然回答,“妈,没什么事!小事而已,辛洲今天有些喝多了……” 辛太太有些怀疑,辛洲连忙道,“呃……是啊,妈,我头有点儿晕……我先上楼去了啊!” “你!” 辛太太等待不及,辛洲已经大踏步上了楼梯,林曼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房门合上。 辛洲整个人往床上倒下去,长长呼出一口气,可眉头却还紧紧皱着。 他瞪了一旁的林曼,“你们家那些穷亲戚真他么烦死了!想钱想疯了!”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林曼上前,一脸的焦急,“现在辛暖在他手里,他拿辛暖的命跟你勒索!现在要怎么办啊!” 房间里静谧了片刻。 辛洲猛然从床上坐起来,面色冷淡,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要不……我们跟爸说吧,辛暖被林斌绑架了……” “不行!”辛洲立刻否定。 林曼知道他一定会否定,但还是道,“那怎么办?现在辛暖在林斌手里,他现在恨你恨得不得了,如果万一惹怒了他怎么办?辛暖万一出了什么事,回头爸要是知道了会要你的命的!” “老头子就是宠着她!” 辛洲骂了两句。 。 辛程刚回到家,停完车出来,没急着进楼里,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定在楼下,抬起头望了望自己的房子所在楼层,眼光慢慢移到旁边那一间…… 是黑的。 他握着公文包的手忽然攥紧,她还没回来。 “小暖……”辛程不自觉念出名字,却又顿住,似乎不知该如何。 他不是想凶她,只是白天那时候,的确是在关键时刻,与林曼周旋,无非是想从她口中得知林斌的消息,她差点就要说出口了,辛暖在那个时候出现,气愤之极,也打断了他之前所有的耐心和等待。 当然,辛程从心里默认,当林曼告诉他事实真相的时候,他对辛暖竟注入了被辛家牵扯的忿恨。 可是,很快,他后悔了,他下午本想打电话给她,可是却一直都因工作事忙而耽搁。 一拖便拖到现在。 辛程翻出辛暖的号码,拨出,然而那头却还是关机。 他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后来唐静的话…… 不会的,小暖的性格一向随性,怎么会出事呢? 也许是一气之下不想见他,所以回家住了几天,在家里有人哄着,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辛程没再想多少。 半夜,唐静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床头的电话却忽然叫了起来—— “喂?”她拧开灯。 “喂?是唐小姐吗!我是……我是小玲……”那头声音急促,“不好了,暖暖姐她出事了……” 第37章 通话 半夜,辛程的还在案前埋头准备设计稿,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的目光从电脑上移开,转头过去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喂……” “喂,是辛程先生吗?” 唐静一边喘着气一边对着电话道,“我是唐静,虽然很晚,但是我必须要打扰你休息,因为辛暖出事了!” “你说什么?”辛程忽然站起,“你再说一遍!” “你等一下,我马上就要到你们住的地方了,你给我开一下门,这件事情很紧急,我必须要当面给你说……” 半个小时候,辛程家的门铃被人按响。 唐静一路狂奔而来,还大口喘着气,“辛暖……辛暖她被人绑架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辛程一把抓着唐静肩膀,急声道,“是谁?” 唐静拼命咽下一口气,“辛暖根本没有回家,我先前刚去了他们家一趟,刚才辛家的帮佣小玲打电话跟我说,她无意听到辛洲和林曼说话,说辛暖被一个好像叫什么林斌的绑架了,那个林斌似乎和辛洲有私仇……” “是林斌,果然是他!” 唐静忙问,“你……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斌是和辛洲勒索?”辛程紧盯着唐静问道,“还说什么了?” “小玲说,绑匪似乎是在勒索六百万的赎金,还有,约了辛洲明天上午在佛山的山脚下面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可是,辛洲好像是除掉辛暖和林斌两个人,所以小玲听到……他似乎明天是想派人将两个人都……” 辛程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他连辛暖的命……” “对,小玲刚刚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暖暖现在在绑匪手上,起码绑匪为了钱还不会动她,可是如果到了明天,我只怕她会死在辛洲的手上……” 辛程拿了外套便要往外走,“快,上佛山!” 唐静正欲跟上,辛程的手机却忽然响动…… 他脚步定住,连忙掏出手机翻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辛暖! 。 破旧的水泥地面上冰凉,而悬挂在头顶上的昏暗灯光让人头脑发晕。 辛暖双手依旧是被反绑着,抬头看着不远处刚给辛洲打完电话的林斌,此时他骂骂咧咧的,抽了一口烟,又大骂了一句“孙子”。 “我实话跟你说了,辛洲虽然是我亲哥哥,但我们俩其实没什么感情,谁都看谁不顺眼,你这回绑我,对于他来说是好事,他根本不会诚心救我,说不定巴不得我死在你手里……” 林斌喝了一句,“少废话!” “我这些不是废话!”辛暖平缓了语气,“其实,你绑架我无非是想从辛洲那里拿到钱,可是,你也得提升一下你手里筹码的价值吧?我对于辛洲的价值远远抵不上你勒索的那些金额,所以,他才会对你爱理不理……” 林斌看了她一眼,“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提高手里筹码的价值?” “我当然有办法,你绑架我为了钱,那我成全你好了,我辛暖跟你无冤无仇,你也没必要因为我搭上一条性命,不如这样,我帮你把赎金提高到八百万,你拿到钱,乖乖放了我,怎么样?” “你这话当真?” “我说的话,自然当真!”辛暖看了他旁边的手机一眼,继续说道,“跟你老实说,自从我接手了意凯之后,对于里面许多账目亏空以及经济漏洞心里都有数,这些把柄都在我手里……” “你握着他的把柄,他岂不是一心要你死了?!” “这你就是外行了,”辛暖微微一笑,“如果我出了事,这些文件一个小时后就会全部曝光于人前,那个时候辛洲会面临牢狱之灾,而如果我帮他掩埋过去,这个事情可能就会慢慢带过,一笔钱卷着一笔钱,到时候我可以做的不漏痕迹。” 林斌狐疑,看了她一眼。 辛暖笑,“只可惜,现在辛洲混账,还不懂这些道理,所以……我需要你现在把电话给我,让我亲自和他说清楚其中利害,这样,他不仅可以乖乖救我,你也可以顺利拿到八百万。” 林斌哼了一声,“你想和他打电话?” “当然,”辛暖瞟了他一眼,“你怕什么,怕我向别人求救?” “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敢!” “所以说,想想你妹妹林曼现在过的好日子,再想想你自己,不如答应我,让自己多拿两百万!” 林斌拿过辛暖的手机,仍然有些疑虑。 “不过,你可不可以帮我把绳子绑的稍微松一些,我胃这边被绳子勒地有些疼……” “闭嘴!”林斌当即怒了,“少玩花样,老实给我呆着!” 辛暖似乎有些无奈,“那好吧,反正也就是明天的事了,不过,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林斌找到辛洲的电话,拨通,打了过去。 他慢慢将电话递到辛暖的耳边,不耐烦了一声,“有话快说!” “啊——我肚子好疼!”辛暖大叫了一声,顿时抬了胳膊脸色发白,整个人哼地不行,头一抬将林斌手中的手机也碰掉了。 林斌怒,“你老实点儿!” “我刚才都说了我肚子疼,让你给我绑松一点儿……”辛暖低头的时候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界面还显示无人接听…… 拜托拜托!千万要再坚持一会儿…… “你知道的,女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疼起来要人命的!”辛暖一边哀叫一边吞吞吐吐地说道。 林斌见她脸色苍白浑身抽搐的样子,心里却忽然上升起一种异样的快感来,盯着她看了许久,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喂!我要是这么疼下去,你以为你的交易能成功?”辛暖咬着下嘴唇吼了他一句。 “别烦了!”林斌忽然回过神来,上前替她松了绑,心想横竖她也逃不了,万一真有个好歹来倒霉的不过是自己。 辛暖赶在电话被接通的前一刻赶紧用身体趴下挡住,并在千钧一发之际划出手势,转而拨给了辛程,并随即放在耳边,心里念叨着一定要接通,一定要接通! “喂……” 果不其然,尽管此时是在深夜,但电话还是很快就通了,辛程的声音有些紧张,更是小心翼翼,“小暖……” “我告诉你辛洲,你最好乖乖把钱送过来,你要是不救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辛暖庆幸电话通了,便抓紧时间噼里啪啦的说道,“辛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代表意凯和美林达签的几份合同全部都有问题,这其中亏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要是没数我可以一笔笔算给你听,你听着,我要是死了,不超过一天的时间你也要玩完,你要是敢不救我,你就死定了!你还记得当初马涛是怎么死的?啊!我做鬼也要你像马涛一样从天台上掉下去!你听清楚了没有!还有,赎金加两百万!本小姐我的身价可不值六百万!” 辛程听着电话那边辛暖的嘶吼,手心顿时渗出汗来。 辛暖继续道,“什么?你小子敢不答应,你要是不乖乖来交钱,我……我死了也要托梦给爸妈,他们且得好好收拾你!哼!” “去死吧你!”辛暖一气之下将手机从破旧的窗户框中扔了下去! 林斌迅速回头,“你干什么?!” 辛暖像是忽然才想起来,讪讪的收回了手,“啊不好意思,我……我实在太生气了就把手机扔出去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和辛洲只要一碰到就会吵架,所以……所以心里实在是忍不住……” 林斌连忙趴着窗台看下高楼的下方,黑夜里,手机扔下去铁定粉身碎骨了! 他转头看了辛暖一眼,脸色坏到了极点。 。 电话那头传来砰地一声,辛程惊得放下电话,心知辛暖必定是怕对方事后查看通话记录而干脆毁了手机。 意凯……和美林达之间居然也有来往…… 辛程愣了几秒,忽然关上门便往外走,唐静马不停蹄地跟在他身后,焦急问道,“暖暖现在人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要不要报警,怎么救她……” “她在七年前马涛出事的地方!”辛程按下电梯楼层,回忆着刚才辛暖在电话里向他传递的信息。 辛暖已经做好了自己出事的准备,所以即便自己出了事,也绝不能让辛洲逍遥法外,她在电话里将手中所握的关于辛洲的把柄透露给辛程,意思简单明了,自然是为自己报仇,她口口声声说着马涛出事,无非告诉他现在自己被囚禁之处。 辛暖所有的希望都在自己身上,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马涛?”唐静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忙问道,“是不是你前女友的前男友?” 辛程看了她一眼,唐静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当初你一手推下去的那个人?” 辛程又看了他一眼。 唐静再一次抿了嘴,“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想问的是,是不是那个死在你手上的人?” 辛程理都没理她,电梯打开,他径直走了出去。 唐静用手捂着嘴,干脆不说了! 第38章 寒夜 一路上唐静都没敢和辛程说话,见他始终愠怒着脸闷声不语,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沉闷的车内空间内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辛程听得没来由的一惊,他手握着方向盘,车持续向前高速行驶,大脑却迅速思考着辛暖现在的处境。 林斌现下是亡命之徒,可以为了钱赌上自己一条命,可是辛暖不行,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否则就掉入了辛洲的陷阱。如果马上报警,那么辛暖的生命将岌岌可危,林斌极有可能跟她同归于尽。况且刚才辛暖拨打的是他的电话,如果林斌发现她通话的那头是自己而根本不是辛洲,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即便不杀了她只怕也不会轻饶。 想到这些,辛程顿觉心慌意乱,这些年经历了这些,他没真正的怕过什么,然而此刻牵扯到了辛暖,他却开始手脚冰凉。 如果辛暖真出了什么事,那么他曾经所遭受的三年牢狱之灾将没有任何意义。 “不能报警,至少现在不能。” 见辛程这样笃定,话中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唐静一时心绪乱的不行,此时此刻,她只能全部听辛程的。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辛程与唐静到了那条老街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夜间寒冷,辛程一路向那栋烂尾楼走去,而唐静则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她心里怕的要命,可又担心辛暖出什么事,更怕绑架辛暖的人就躲在哪个他们不易察觉的角落中,暗暗地注视着他们。 刚走了没几步,唐静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绊,轻微的扭了一下,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辛程立即回头,赶忙上前问,“怎么了?” 唐静摇摇头,捂着自己的嘴巴,尽量使得自己压低声音,“没有没有,就是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我吓了一跳。” 辛程闻言,便低头看了看,黑暗中看不大清楚,并打开手机的光照了照,这才发现唐静踩到的是一些金属碎片,大小不等。他蹲了下来看看,手拨弄了几块,心里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 “你在看什么?”唐静见辛程认真的样子,便连忙问道。 “是手机。”辛程立即直起了身板,神色严峻,“是刚才辛暖用来给我打电话的手机,她是情急之下拨给我的,事后为了避免林斌发现通话记录而从摔了下去。” 辛程抬头看了看面前这栋鬼魅一般的高楼,水泥墙在黑暗之中显得越发的渗人。 唐静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那就足以证明,辛暖一定是被林斌绑到了某层楼上,按照手机摔坏的程度看。” 辛程没说话,只是抬头一直看着,又不时地低头看脚下手机落地的具体位置。 唐静忽然记起辛暖曾经和她说过,辛程是物理天才,是通大建筑系有名的高材生。想到这里,她忽然领悟过来,此刻辛程应该是在不动声色地估算这手机被抛出来的楼层。 果然,辛程不一会儿便说,“应该是在十五到十八楼之间。” “那我们赶紧上去看吧!” 辛程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了唐静一眼,说道,“你跟我上去太危险了。” 唐静一怔,继而心头一热,连忙摇头道,“难道你要一个人上去吗?我跟你一起去起码还能帮上你的忙,再说了,暖暖是我最好的朋友!” 辛程没再说什么,只是收起了手机向前走去,唐静则赶紧跟上。 这栋楼是废楼,从里到外就是一座钢筋水泥的空架子,没有电梯,甚至就是脸楼梯都是简陋的。这座已经荒废多时的楼近期似乎有开发商看中了,正在着手准备接盘的事,所以楼道里偶尔能看到一些白天工人留下的工具,只是到了晚上,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到十六楼时,唐静已经气喘吁吁,辛程一眼望见上层的缝隙里漏出的丝丝亮光。他心头一紧,连忙放轻了脚步,唐静见状连忙抬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二人踱步上楼,沿着墙壁探身望去,却遥遥的只见一盏破灯悬挂在一根不知从哪儿拖出来的电线上,寒风一吹,小灯摇摇晃晃的,线的影子在下面也跟着摇摇晃晃,发出嘶嘶的声响。 没人。 辛程与唐静狐疑了许久,互相看了一眼,正犹疑时,却忽然听得楼下一声开车的声响,辛程暗叫不好,连忙走到前面阳台去看,即便隔着这么高的楼层,开车的启动声以及大开的车灯还是在黑夜中叫人心惊。 一辆面包车疾驰而去! 。 辛家。 林曼坐在房间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而辛洲则心事重重的来回走着,从接到林斌那个敲诈电话开始,他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找他来做这件事,现在惹出了大。麻烦,不牵扯辛暖还好,如今把她搞进去,事情就更复杂了,如果辛暖出了什么意外,父母绝不会原谅自己,那自己只怕以后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可若是此时乖乖给了林斌钱,放了辛暖回来,他心里也十分不安心。从被绑开始,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如果林斌将所有的事情在这段时间内向辛暖和盘托出,那辛暖也会给他带来无穷的麻烦…… 他气地真想摔东西! 林曼背对着他坐着,手中攥着梳子,心里却惊的直发抖。 两个小时前,是她帮辛洲做了决定——林斌不能再留,而辛暖,亦不能活着了。 辛洲没有当即辩驳,反倒是迟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长期以来自己再父母跟前的不受宠,林曼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可以理解林曼憎恨辛暖的心情,可是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林曼,关键时刻倒是挺狠。 “你要是心里实在舍不得,就拿出六百万给他。”林曼开了口,仍旧背对着辛洲,“毕竟,辛暖是你的亲妹妹。”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因为你们家那些穷亲戚老子能有今天这步吗!啊?” 林曼冷笑,“是啊,我们家这些穷亲戚尽给你辛少惹麻烦,既然如此,你当初何必又叫林斌去撞辛程呢?要是没您这么一出,事情也不会这么让您烦啊!” “看来林斌没少跟你诉苦啊!”辛洲哼了一声,“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上次在船上他差点要了我的命啊!我辛洲死了,于你林曼又有什么好处?” 林曼转过身,“他不过是想拿回他该有的酬劳,那天在裳品山庄他开车撞辛程,当时辛暖可也在场!难保他们二人现在不会调查,既然盯上了林斌,你以为就查不到你辛洲吗?你要是早给了他那点小钱,让他滚得远远地,事情就不会搞到现在这么严重!当日在船上,他无外乎逞嘴上功夫威胁了你一下,你倒好,直接让人给他扔江里去了,要不是他在龙邸会所里有个把熟人被人捞上来,现在早就没命了!” “没命了才好!这回老子还真得要他的命,妈的!干脆老子一不做二不休,连辛暖一块儿收拾了,省的老是搅老子的事儿!” 听着辛洲骂骂咧咧的声音,林曼转过了声去,摸了手机出了房门,说是去趟卫生间。 。 辛洲再原地看了片刻,注意到柱子的下部有一圈圈的绳子缠绕过的痕迹,那足以说明,片刻前,辛暖的确是被绑在这里。 他起步欲走,余光却注意到了不远处地上的一截针筒…… “辛程,你怎么了!” 这边唐静见辛程脚下有些不稳,立刻跑上去扶他,辛程却立即挣脱,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掏出电话,“喂,姚蓝?你把通江派出所阮正平警官的号码给我,快!” 挂了电话,辛程问唐静,“你说小玲偷听到,林斌约乐辛洲明天上午在佛山脚下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是!是的!” 二人上了车,辛程便发动,唐静连忙问,“我们现在去佛山?就我们俩?” “还有警察。” “你要报警?可是你刚才说报警会惊动林斌……”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单独找一个人。” 辛程一边开车一边拨出刚刚姚蓝发给他的号码,隔了许久那边才有人接听,“喂?” “正平?” 那头的阮正平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这声音有种熟悉感,号码却又是陌生的,含糊不清地问了句,“你是?” “我是辛程。” “辛……”阮正平立马清醒了过来,“你说你是谁!” 。 辛暖被林斌捆成一团扔在了后座,看着他一路疾奔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她只是重重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辛程错过了。 “臭丫头,你最好保证明天辛洲送来的是八百万,否则就别怪哥哥我办了你!” 林斌在前座一边开车,一边说着话,语调有些不同寻常,辛暖知他刚才是注射了毒,所以神经略微有些亢奋。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更加害怕起来,林斌吸毒,他若是发起疯来自己恐怕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不一会儿,林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辛暖神经高度集中,她想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是你。” 林曼在洗手间,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林斌,你听着,辛洲明天会带着钱去佛山找你,不过,你可能没命花那个钱了。” 林斌握紧,“你说什么!” “辛洲想救他的妹妹,钱可没打算老实给你,你明天自己当心,别忘了,辛洲的心里还是很在乎他这个妹妹的,你完全可以拿辛暖做你的挡箭牌。” 最后一句,林曼说得意味深长,嘴角浮起冷笑。 第39章 佛山角逐 辛暖正猜测着给林斌打电话的人是谁,听林斌回话的语气,对方好像是在通风报信。这个时候能跟他商量这些事的人,会是谁? 她隐隐能听到,对方是个女人。 辛暖忽然回想起那个雨夜,林曼拿着电话在磅礴大雨中焦灼的来回走着。 是林曼,一定是她! 林曼和林斌保持着联系,而林斌又开车想要蓄意撞死辛程,是林曼想要辛程死吗?可是,林斌勒索的人却是辛洲…… 当真相随着辛暖的猜测一层层抽丝剥茧,袒露在辛暖面前时,她不禁吓了一跳。 林斌开车撞辛程,也许并不单是想为当年的马涛报仇,而现在绑架自己勒索辛洲,起因也许也并不是因为那些钱。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难道是辛洲? 可是在裳品山庄陆氏夫妇三十二周年结婚纪念Party举行之前,辛程并没有以自己原本的身份暴露于人前,辛洲是怎么知道他在通江的?并且能暗中安排林斌埋伏在裳品山庄的停车场。 辛暖觉得更离奇的一点是,辛洲想要害辛程的动机是什么? 如果说林斌还能有为马涛复仇作为动机,那么辛洲,他除了后来娶了林曼,在整件事情当中他完全就是个局外人,这样想来,七年前的那桩命案,好像又另有玄机。 “啊……” 随着车子颠簸地厉害,辛暖身上又被捆着难受,被勒地叫出声来,她刚刚一直在想事情,并没留意到林斌把车开到了什么地方。 辛暖挣扎着是自己的肩膀微微抬起来,背靠着窗户,想透过余光看看现在她身处哪里。可是外面黑暗一片,只有少数的路灯在黑暗中亮着,一段一段的,大致一看,倒是个环形。 “你上山了?”她惊愕地叫出声来。 林斌开车的速度更快,沉着嗓子骂了一声,“老实呆着!” 辛暖整个人瘫了下去,她清楚明天的交易地点,是在佛山的山脚,可是这大半夜的,林斌直接开车带她上山…… 她心里有些发毛,顿时恐惧无比。 这里四周荒无人烟,连盘山路上的路灯都较为稀少,那这一段山道必定是比较荒凉的,与陆家的裳品山庄一定相隔甚远。这个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辛暖只有听天由命了。 。 “喂,正平。” 阮正平急忙叫了警队里的几个弟兄,为掩人耳目没开警车,换了一辆私车出门,径直开往西南佛山方向。 他一边发动一边对辛程说,“你们到了佛山附近等我,我们这儿马上就过去,先不要上山。” “好。” 挂了电话不久,前面就隐隐有了亮光,唐静看清是几家农家乐的招牌亮光,心里稍稍定下来,转头看辛程,“我们怎么办?” “找个隐蔽的地方停车,我们进店等阮正平他们过来。” “阮正平?他是警察?” “是的,他也是辛暖的朋友。” 唐静点点头,待辛程停好车后,便随着辛程下了车。 外面的温度较车内下降了不少,唐静不禁瑟瑟发抖,可却由于过度的紧张而手心冒汗。辛程随意选了一家边角的农家乐,推门而入,找了个位子坐下,便赶紧叫服务员上了一壶热水。唐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热水一上,便赶紧端起捂手。 辛程尽量让自己放松以不在人前显露出来,便趁服务员在时随意问道,“你们这里营业时间挺晚的,是通宵都营业吗?”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笑道,“我们这儿也只有旺季的时候才通宵营业的,快过年了,通江每年到这段时间上山玩的人比较多,所以我们这边大部分的店都开。” 唐静四周看了看,此时店里都是些零星点的人,不由得笑道,“有很多人吗?我怎么觉得……这个点儿也没多少人啊?” “小姐您有所不知,这边上山的人大部分不在这儿吃,都在上山前先买些吃的上山去,毕竟山上只有东边的一座裳品山庄,又是高消费地区,一般人去玩都不在里面用餐。” “原来是这样。” 服务员又说道,“刚刚就在你们来之前,就有一位先生进来买干粮呢,买了好多呢。” 辛程起先没注意,而后忽然抬起头,问道,“真巧,你说的那个人可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一起约到这儿来玩的,可是他手机好像没电了,我们俩这会儿都联系不上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原来是这样呀,”小姑娘笑了笑,想了一想,连忙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奔着西山道上去了。” 辛程与唐静对视一眼,心里顿时敞亮起来,待那服务员离开之后,唐静才低声问道,“林斌为什么要奔西山道?” “上佛山有两个山道,一东一西,东边往上走就是陆家的裳品山庄,人多,西边是一条开发道,大多是工地,比较乱,好隐蔽,林斌走的必然要是西山道。” 唐静点点头,两人又在里面做了一会,因为要等阮正平过来,所以不能轻易行事,可是这样等着却又心慌意乱。 见辛程沉着脸担忧的样子,唐静没好气地说,“如果那天你没那么说暖暖,她就不会一气之下自己先走,也不会现在被人绑走了!” 辛程没有回话,只是抬头看了唐静一眼,那目光沉沉的,带着些许凉意。唐静与他四目相接,心里不由得一颤,便又赶紧低下头饮茶。 “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片刻后,骤然传来的一句话,让唐静怔了怔,她没再说什么。 阮正平到的时候已经三四点了,几个人与辛程唐静汇合,趁着天还没亮,几人商量了一下营救计划。 “明天我们分两路,一路上山争取能够盯上林斌,另一路在山脚守着,明天必定有车在山脚逗留,是不是做交易的一看就知道。” 阮正平话罢,看了看辛程,“明天我上山,留两个人还有你和唐小姐在山脚盯着,我事先跟所里说过了,车队就在附近,一旦我们这边有什么动静,警队会立刻过来。” “我和你一起上山。” 唐静看了看辛程,又望了一眼阮正平,没说什么,她知道辛程此行必须。 “我是警察,救人是我的职责,可是辛程你……” “不必再说了正平,我要救小暖,只会帮你,不会妨碍你,同样,也是为了不让你只身冒险,况且这个林斌我见过,我比你更熟。” 阮正平胸口垂下一口气,低头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他与辛程已经多年没见了,想起年少校园时期,他们与辛暖的种种,而后经历的这一系列变故,再到今日,在茫茫黑夜中默契如老友,不由得心里五味杂陈。 他多希望辛暖能够平安无事,就像他当年坐在法庭上,多么希望辛程辩解一句,人不是我推下去的。只要他当初辩解哪怕一句,自己拼尽全力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 。 天蒙蒙亮时,辛程和阮正平就上了一辆车出发了,而唐静原本是准备和另外两个警员等在车上的,然而就在上车的一瞬间她忽然是想起了什么,决定赶紧回市区。 阮正平坐在副驾驶座位,见辛程对路熟悉无比,便不由得问了两句,“你一直不在通江,怎么对佛山上的叉口道子这么熟悉?” “因为一个项目,我前段时间一直在这里做考察。” 阮正平哦了一声,说道,“据我所知,最近要在佛山这边动工的,只有E.K辛家的佛山古镇公园项目吧?” “是,我朋友周李豪一直在准备这次古镇公园的设计方案,我经常跟他一起来考察。” “周李豪?我倒是听过他,回了通江之后听说在建筑界小有名气,他的MAD建筑事务所出了不少有名气的作品。” “怎么正平?你对这一行似乎关注的挺多啊。” 阮正平微微一笑,“不是我关注的多,是辛暖。” 辛程转了弯道,车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些年她虽然一直在加拿大,但是对于通江的事一直很挂心。” 辛程没再说话,只是随意应了声。 不久后,车子来到了工地附近,为隐蔽起见,辛程把车开到了运混凝土的车的停放地点。那些货车非常大,小车开到其中基本整个车身就淹没在里面了。 两人出了车子,没立即四处走动,因为不清楚林斌的具体位置,又怕打草惊蛇,二人决定先进入还在施工中的地下停车场内。 辛程进来没走几步,便在一个出口处发现了地上的一串东西。他赶忙走上前去,仔细一看,竟是辛暖的星星手链。 “小暖!” 阮正平闻声,连忙跑了过来,“怎么了?” “这是小暖的手链,林斌一定带着她从这里经过!”辛程看着那个出口通往的方向,心里一时无法确定林斌究竟带着辛暖去了哪里。 正当二人疑虑时,阮正平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掏出看了看,是他的一起来的队友,“喂?” “喂阮哥!有人来了!” 阮正平迅速警觉,“在哪里?” “刚才在山脚下晃悠了一圈,现在停在路边,开车的是个戴墨镜的男的,后面几个人暂时看不清楚。” “他们没上山?” “暂时好像没上山的打算,几个人好像是在等什么。” 辛程忽然心里一咯噔,林斌他不是傻子,不可能真的乖乖的到山脚下去跟他们交易,此时一定是在暗中观察着山下人的行踪,他想了一圈,这片地方能完整看到山下视野的最佳角度是…… 是静心堂旁边的那座废塔! 第40章 废塔 林斌将望远镜扔在地上,往里面走了走,看不远处被捆成一团的辛暖,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冷冷一笑,“你再忍耐一会,你哥的人已经来了。” 辛暖冷的说不出话来,早晨山中的寒风吹地脑袋疼,现在她只能指望辛洲还能有点良心来救她。 “你们带着我要的东西,到静心堂的旁边的塔楼里去,把东西放到七层,辛暖就在靠着工地的这段山道上,你们放完了东西,就可以来带她走。” 。 “阮哥!这边有人行动了!” “什么!你们赶紧跟上去,发现他们的交易地点马上告诉我!” 阮正平刚挂断电话,辛程便赶紧道,“林斌可能在废塔里。” “但是塔楼那么高,我们无法判断是在第几层啊!” 辛程沉思片刻,“那只能一层层的找了,正平,辛洲的人一旦过来,小暖也会没命的,他根本不是想要救小暖!” “你说什么?”阮正平震惊无比,“这怎么可能!辛暖是他的亲妹妹!” “他有把柄在林斌和小暖的手里,这两个人他不会放过。” 阮正平似乎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辛程,林斌就是那天晚上撞你的人是不是?他为什么要绑架辛暖去勒索辛洲?难道是辛洲……” “正平,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辛程面目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目光沉沉的看着阮正平。 阮正平反应过来,自己选了个最错误的时间问问题,连忙说,“咱们赶紧上去吧。” 。 辛洲刚进办公室不久,手机再度响了起来,他脱了西装外滩看了看屏幕,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接听,话语中带着恼怒,低声道,“什么事?” “有人盯上我们了。” 电话那头有呼呼的风声,对方正在开车。 辛洲顿时浑身汗热起来,“什么时候?” “估计刚刚在山脚下就有人盯上了,我们上山他们也跟着上山了。” “妈的!”辛洲扯了扯领带,骂了一声。 “现在怎么办?不知道盯我们的人是什么来路……” “盘山公路那么岔路,你们蠢是不是,先甩掉他们!” “好。” 辛洲挂了电话,这边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极不耐烦的看了看,见来电显示却吓了一跳。 是辛文晋。 “爸?” 辛文晋正在车上,面色发冷,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在公司呢!” “好,我一会就过去,你在办公室等我。” 辛文晋已经挂了电话,辛洲却因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呆站了一会儿。今天是怎么了,辛文晋忽然来公司查他的岗?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顿时忧虑的很。 。 辛程与阮正平已经上了塔楼的第三层,却是一无所获。辛程正在窗户边张望时,却远远见一辆车朝着这边开过来。 阮正平收到队友电话,说对方发现了被跟踪,从一个路口下去,这会已经跟丢了! “在塔楼!他们朝着塔楼来了,你们现在往这里赶,具体有情况我会马上通知你们。”在辛程的示意下,阮正平赶忙回答。 辛程叫那辆车越来越近,急忙说,“看来林斌的交易地点就在上面,那帮人很快就会过来,我们得暂时避一下。” “可是……” “塔楼目前没有人,林斌不会这么大意,他是想让那些人把钱放在这里,再去另一个地方接人。”辛程思虑片刻,“我们在附近等着,一会他们自会带我们去找小暖。” 他们二人堕入一个凹面处,眼看着那一行人下了车,根据浮现在楼道口的身影,辛程一层层的数着,终于,那一行人停在了八楼与七楼之间的梯口上。 “在七楼。” 阮正平看了辛程一眼,“你是说,林斌让他们把钱放在七楼?” 辛程点点头,“他们此行是要‘救’小暖,放好了钱,林斌一定会提供他们小暖目前所在的地址。” 没过一会儿,那一行人下来了,辛程注意了一下,进去的是五个人,而出来的只有两个人。 阮正平看出了辛程的神色,说道,“看来辛洲是不打算放过林斌,等着他一会送上门来呢。” 辛程表示认同,此时他已无暇顾及这个,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小暖。 “一会警队的人就到塔楼了,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走。” 阮正平拍了下辛程的肩膀,“别想了,我们赶紧跟上去吧,去开车!” “好。” 两人迅速取了车,隔开好远的距离,跟着前面那辆。 “正平!这事不对。”辛程忽然道,“这是林斌的调虎离山计,如果让那帮人带走了辛暖,那他手中就一点筹码就没有了!辛洲的人能想到分两路,一路人在原地等着抓他,林斌不会想不到,但他为了钱必须要冒险,既然要冒险,手上的筹码怎么能不要?”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两人都知道,辛洲的人是不会放过辛暖的,必要时刻,他们会让林斌带着辛暖同归于尽! “我们回去!” 。 林斌折回到塔楼内,从后座将辛暖拖了出来,辛暖手脚都被牢牢捆着,浑身疼的要命。 “辛大小姐,你再忍忍,就看看你哥是不是老老实实的给我把钱放在我要他放的地方。” 辛暖整个人跌跌撞撞的下了车,几乎整个人是被林斌推着向前。 她心底叹了一声,自己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林斌左右看了几眼,便拉着辛暖上了楼,到了第七层,林斌一眼发现了拐角处的那个躺着的皮箱,兴奋之时便失手松开了辛暖。 辛暖暗暗地看了他,余光瞄到了地上的一些碎石块,趁着林斌一心向前取箱子的同时,她缓缓蹲下了身,手中握住最锋利的一块。 林斌打开皮箱,里面码地严严实实的人民币让他几乎两眼泛红。 辛暖发现了这个逃走的最好时机,便偷偷移动脚下步伐…… “数钱数到眼花了吧?” 忽然冒出来的一声刺破整个寂静。 辛暖一时愣住,而林斌则迅速回头,废弃的木门口出渐渐出现三个男人的身影。 三人的面上露出一种猎物落入陷阱的得意。 “林斌,只怕这钱你有命看没命花啊!” 男人阴森森的声音在空荡的环境中飘荡着,继而三人向这个方向渐渐逼来…… 辛暖见状,赶忙想要逃跑,只是还未张嘴呼救,自己就已经被身后的一股力道直接向后拖去,嘴更是被捂住。 那三人也并未有多紧张,只是稍微停止了向前的步伐,看着林斌将辛暖强行拖至塔楼的矮窗处。 “我就知道,辛洲没那么容易给我好果子吃。”林斌紧紧掐着辛暖的脖子,冷笑道。 三人中为首的也道,“我们不也小看了你么,倒是挺懂得保全自己,时刻拿咱们大小姐藏身。” 辛暖见对面不慌不忙的样子,心知自己果真是料对了,辛洲是真打算让自己跟这林斌一起消失了。 她悄悄闭了闭眼,小声对林斌说,“辛洲没打算救我,你如今拿我当筹码也没用……” “你闭嘴!”林斌暴躁地整个人都歇斯底里,“他辛洲想让我死,还想安然无恙地把他妹妹带回去?哈,他想的美!我林斌烂命一条,到了黄泉路上还有辛家小姐跟我作伴,倒也不虚此行啊!” 三人持续向前逼近,俨然是要逼着林斌带着辛暖直接从塔上摔下去…… 辛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只剩下瑟瑟发抖,后脑勺承受着山中一阵阵吹来的凛冽寒风,冰冷刺骨。 那窗沿极矮,她已经能感觉到下面的深渊。 也许就是下一刻,自己就要葬身此处…… 就在双方的角逐之中,三人其中一人的手里响了起来。 原本那人根本不打算接,只是看到来电之后赶紧接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只听到那方传来的几乎是咆哮的声音,“救辛暖!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救下辛暖!她一根汗毛都不能有事!” 这是辛洲极其紧张而又气急败坏的声音,那人听了一愣,再抬头时,其余两人已经把林斌逼到了绝境! “快快!辛暖不能有事……” 然而就在此刻,辛暖为求最后一丝生机,迅速抬起被绑着的双手,将刚才手心握着的那颗锋利的石子狠狠划在林斌的手背上,林斌顿时吃痛,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立刻松了下来。 辛暖没命地想挣脱开他向前,而对面的几人正欲伸手来拉,后方林斌的手却一下子揽住她的腰,死死的固定着将她向后拖…… 就在那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内,辛暖似乎听到了秒针在自己的耳边滴答滴答走针的声音,也依稀看到了即将和自己问好的死神面孔。 她整个人随着那股力量失去重心地向后仰去。 “小暖!” 第41章 获救 辛暖只觉得自己耳边有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永无休止的往下坠,然后一命归天…… 可是,时间没有给她享受自由落体的机会,只是在接下去的两秒就定格了她的动作。 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两只手已被人死死拽着,胸口压在佛塔窗户边的硬石头上,手臂上的压力以及胸口上的压力,让她疼的忍不住叫出来。 以及,脚下似乎还有一道力量拽着。 “小暖,你坚持住,别怕!我拉你上来!” 如此熟悉的声音,辛暖以为自己听错,猛地往上看去,竟是见到辛程就在自己的眼前,紧紧箍着她的一只手臂,由上而下的看她,看着吊在半空中的她。 “辛程!”辛暖高兴的一时忘了自己与死神还是那么接近,连忙问道,“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会来的!” 辛程没接话,只是神色严肃,轻声道,“来,慢慢往上移,我们一起往里面。” 辛暖的另一只手被刚才三个人的其中一个拉着,其余的两人则在维持后方力量,以不让他们掉下去。 辛暖只觉得脚下重,低头看去,竟是林斌恶狠狠的拽着她,势必要拉着她一起去死。 “辛暖,我不会让辛洲如愿的!即便我要死,我也不会让你活着!” 因为林斌的拉扯,上面的人想要救人就变得十分艰难,辛程于其他人一使劲,下面的林斌依附着墙壁的力量将辛暖往下扯,他是笃定了不想活,反正即便此刻活了,接下去也是一死。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辛暖却见塔楼下方开始聚集了许多警察,警车的声音在山道间环绕,下面开始铺设大面积的高垫,黄绿相间的颜色慢慢模糊了辛暖的视野。 “辛暖!” 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听声音便知是阮正平,辛暖微微喘着气,拼了命的想往上爬,可是脚下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 阮正平上前来,探出头去,见林斌咬死不肯放,便说,“林斌,你这样子根本于事无补,要么,我们救你上来,要么,就让辛暖活下去,你恨的人不是辛暖,何必要拉她为你垫背!” “我就让这丫头陪我一块死怎么了?啊!你他么有本事杀了我啊,你敢吗?你敢吗!” 辛程低语,“他吸了毒,现在在兴奋头上,根本没有任何理智!” 阮正平惊了一惊,见局势僵持不下,他腾出短暂的思考时间,如果林斌和辛暖真的掉下去了,即便下方有高垫,但也一定会受伤。 他没再犹豫,直接掏出了抢,探出窗口,指着林斌。 “你真敢开枪?”林斌一副不畏死的表情,冷冷地仰头看着阮正平。 阮正平抿了抿嘴唇,握紧…… “砰”地一声! 辛暖震耳欲聋,紧紧闭上了双眼。 子弹穿过林斌的手腕,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一声惨叫,松开了辛暖,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不出一刻,辛暖便觉身体一轻,上面三五人合力将她慢慢拉了上来。 落地的那一刻,辛暖心惊肉跳,猛地钻进辛程怀里,颤哭不止,嘶哑的叫道,“辛程,我差点儿就死了!我差点儿就死了!我差点儿就死了……” 她惊魂未定地重复着,双手紧紧抱着辛程,生怕自己是做梦还活着。 辛程的声音亦是沙哑,紧紧抱着辛暖近乎冰冷的身体,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从来不敢想辛暖会不会死,即便知道她被人劫持,也一直坚信自己会让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可是就在刚才,她生死一线,自己与死神博弈,力量悬殊竟让他后怕。 阮正平靠着墙壁喘着粗气,望着窗沿边紧紧抱着的二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 “没事!大小姐没事!人已经救上来了……” 手机那端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辛洲听得吃力,却也能判定辛暖已经被人救出,他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放了手机,面带喜色,朝着一旁的辛文晋望去,“爸……爸,辛暖她……她没事了!”辛洲讲话都开始结巴,讨好似的看着辛文晋,信誓旦旦,“辛暖真的已经没事了!我的人刚刚已经把她救出来了!您就放心吧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辛洲的脸上,辛文晋气急败坏,一掌毫不留情,指着他道,“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和你妈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良心被狗吃了,去害我女儿?去害你的亲妹妹?!” 辛洲被打地头晕,整个人不稳便扶着办公桌以保持平衡,一边捂着火辣辣的右脸,一边想要辩解,“爸……” “你不要以为自从你接手意凯以来,我不知道公司都发生了什么,辛洲,你要是能赶上暖暖一半的聪明,我何至于费如此的苦心,你知不知道暖暖进公司以来帮你抹掉了多少东西!你的那些烂账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 辛洲惊异,抬起头来刚想问。 “可你呢?你自己做的好事,如今还想让暖暖来给你填命吗!要知道你会这样做,当初我保辛程都不应该保你!” 这最后一句让辛洲大惊失色,他赶紧看了看四周,确定办公室窗户以及门都关好,才放下心来,他扑通一声跪在辛文晋面前,一边扇自己嘴巴一边道,“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辛暖是我亲妹妹,我是一时受了……受了别人的挑唆才想着……才想着……” “受了谁的挑唆?”辛文晋面色铁青,狠狠问道,“挑唆了什么?” 辛洲一愣,跪在原地,面色有些发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 “还是,这根本就是你的托词,借一个不存在的人来替你自己开脱?” “不!不是这样的爸!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辛洲有些心急,便脱口道,“是林曼,是林曼劝我这么做的!爸,我说的是真话,绑辛暖的人是林曼的堂兄,林斌,她们家人都是一伙的,一伙要来害我们家的!” 辛文晋面色冷厉,“林斌为什么要绑暖暖,还来勒索你?” “我……” “你早就知道辛程回通江了是不是?所以裳品山庄那一晚,是你让林斌去撞辛程的?” “爸!” “你这个蠢货!你害你妹妹一次不够,还要害第二次?” 辛洲跪着上前,“爸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冲着暖暖,我真的不是冲着她,就算她一心向着辛程,当年的事情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害她?上次,我是想要辛程死,辛暖出现是个意外,这次,这次都是林曼,是她出的主意!” “就光凭林曼的三两句话,你就能对暖暖狠下杀意?” “爸,你有所不知,林曼一直不喜欢辛暖,您别看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其实心毒着呢!从辛暖进意凯的那一天她就开始心里不安稳了,她怕您心里一直偏向辛暖,怕我以后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才想借着这个机会,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辛暖死于这场绑架!到时候,林斌和辛暖一块死了,死无对证啊!” 辛文晋面色非常难看,甚至仍然带着一丝不相信。 “爸,你不相信我说的吗?”辛洲虽陈述的是事实,但无疑中也夸大了林曼的部分,他故意提起道,“当年您都忘了吗,她也是一个为了利益就可以满嘴扯谎的人!她可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着法官的面说谎!这样的人,您还会觉得她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吗?” “够了!” 辛文晋面色愠怒,却仍然强力压制,片刻后,他才说,“你自己最好想想,等暖暖回来,你怎么向她解释,让她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话罢,辛文晋便出了办公室。 见门关上,辛洲整个人瘫软下来,狠狠地闭了眼,喘出一口气。 。 病房。 辛暖躺在病床上,听着吊瓶里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醒来。 她感觉身体一侧有些重,侧头望去,是一个男人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也不知是照顾了她多久,男人都有了胡渣。 辛暖看着他沉睡的模样,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胡渣,偷偷露出微笑。 辛程觉得面部有了触感,也渐渐醒了过来,见辛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惊讶,继而又笑了笑,“小暖,你醒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 “两三天了,从山上回来你就发烧了,”辛程说着便探出手在她额头上触了触,“还好,现在温度降下来了。” 辛暖也觉得此刻十分宁静,“恩,我感觉身体清爽了好多。” 片刻的安静后,辛暖攥紧了辛程的手,小声说话,带着几分惧意,“辛程,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哎,差点就……” “好了,别说了。”辛程打断了她的话,安慰道,“这不都过去了吗。” “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了,我一直以为你没听懂我当时是在求救……”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你被绑架了,你的好朋友唐静当时已经来找我了,告诉了我你被绑架的事情。” “唐唐?她是怎么知道?” 辛程说来有些愧意,“当日在花卉展上,你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唐静跟着去找你,却没找着你,她当时还来告诉我,说你不见了,我当时却一点儿都没有警惕,只以为你是耍了性子,如果我……我早一点发觉,或许事情就不会这么严重……” “辛程,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那么任性,爱耍脾气,不像林曼那么讨喜?” 辛程怔了怔。 “所以,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你都忘不了林曼,那天在会展上,我看到她抱你,心里气得不行……”辛暖提到此,心里又难过了几分,“辛程,你老实跟我说吧,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林曼,当年,你是为了替林曼顶罪,是吗?” “别问了小暖,”辛程握着她的手,微微笑道,“什么事情都过去了,你只要记得,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家人,跟林曼,没有任何关系。” 辛文晋夫妇正巧站在门外,听到了辛程的这句话。 夫妇二人慢慢退到走廊上,辛太太叹了一口气,“以前,我们总觉得辛程会害了暖暖,总觉得他呆在我们家总会让我们心生不安,可是,老辛,事实上,这些年,我们……我们害苦了辛程……” 第42章 所谓真相(一) 唐静剥了一个橙子递给辛暖,辛暖却歪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绿草地发呆,迟迟没接橙子。 “大小姐!” 唐静忍不住叫了一声,见她没反应,便转身往窗外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别样的风景,便在辛暖面前划了划,“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辛暖登时反应过来,这才收回了空洞的视线,接过唐静递过来的橙子,放在嘴里咀嚼。 “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后怕?”唐静问,“还担心被人绑架?放心吧,那林斌虽然没死,但也伤得不轻,没工夫再害你了!” 辛暖惊了一惊,“林斌现在什么情况?” “重症监护室啊,不过,有警察看着,逃不出来的啦!” 辛暖哦了一声,又恹恹地躺了下去。 “对了,唐唐,你说小玲那晚告诉你,辛洲和林曼商议了什么?就是林斌跟他们勒索的时候。” 唐静一听这话就来气,便将手中的橙子放在一边,怒说,“我说,辛暖,你那是什么亲哥哥啊,怎么会这么狠的心肠,自己的妹妹被人绑了,居然想着不救你,为了争家产疯了吗?” 辛暖倒是非常平静,因为在被绑架的那段时间里,自己对于辛洲的救援本就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只是,这样想来,也确实叫人心寒。 自己的亲兄弟,居然对自己的安危视若罔闻,他似乎已经将血缘忘得一干二净了,万幸是自己活了下来,若是自己死在他手里,岂不是…… 辛暖回忆起自己掉落塔楼的那一瞬间,原本辛洲派来的人是冷眼看着的,巴不得她和林斌一起掉下去,可是就在其中一人接了电话之后,那三人立刻上前帮助辛程救人。 那三个人是辛洲的人,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自然是只听辛洲的话,为什么辛洲在最后一刻,选择了救自己? “在佛山那天早上,我见辛程和阮正平都去救你了,他们让我在山下等着,当时我就想啊,山下除了我还有几个警察,我在那里起不了什么作用,倒不如去干一件更有用的事情。” 见唐静说出这些来,辛暖的疑惑像是顿时有了解答。 她一把拉住唐静,“唐唐,是你吗?是你……” “对啊,我知道辛洲一心想要你死,所以当时我就直接跑去找你爸爸了,只有让他知道,才能阻止辛洲!” 辛暖大惊,“我爸!” “是啊。”唐静道,“这整件事情辛洲根本就打算是瞒着你爸妈的,如果最后不是你爸爸发话了,难道你还以为是辛洲良心发现了吗?” 辛暖大喘了一口气,“哎,唐唐,我这回啊,一半的命是你救的,一半是辛程救的!” 说到辛程,二人不约而同的一阵沉默。 辛暖一直想着那天辛程对她说的话,而唐静则是想着那天夜里与辛程一路救辛暖的历程。 “暖暖,我终于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对你这个辛程哥哥一直念念不忘了。” 辛暖微怔,“怎么了?” 唐静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言,才打岔说,“我是说,他真的很聪明,又很理智,那天晚上找他救你,你不知道他当时有多着急,生怕你出什么事情,可是又冷静的吓人,我一路上都不敢问他什么,不过,他再着急,都会做出理智的判断,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本来是抱着随便夸赞几句的口气,可唐静说着说着,话语之中流露出的赞叹还是让辛暖微微惊讶,她先前才听辛程说,唐静一行人下飞机时,是辛程去接的机,而唐静见自己的第一面便直言接机之人如何出色…… 辛暖心里微微涟漪,果真男人太棒了也不好。 “唐唐,你是不是也喜欢辛程啊?” 听到辛暖的直言,唐静吓了一跳,赶紧道,“你说什么呢!” “没事儿,你要是对他有好感,别瞒着我。”辛暖微微笑着。 “暖暖,你……你别是误会我了,我……我只是欣赏他而已,谁不知道他是你最爱,咱俩认识这么久了,你看我像是那种抢闺蜜男人的人吗?” 辛暖噗嗤笑了出来,“我逗你的,看你那急样!” 唐静怒目,“再说了,你们家辛程再好,我想抢也抢不过来啊,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外人怎么进得去啊!” 听见这话,辛暖又回想起那日辛程对她说的话,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顿时兴奋起来,连忙问道,“你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我吗?” 唐静白了她一眼,出去洗手去了。 。 辛暖只在医院调养没多久就回家了,当然,她没回辛家,而是搬回了辛程家的旁边,自己租的那套房子。 辛程虽然这段时间工作繁忙,但由于靠的近,早晚都去看辛暖,有时候会带一点吃食过去投喂,有时候便厨兴大发,搞出一顿晚饭来犒劳一下辛暖。 辛暖目前的工作都在家完成,她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找个托词不去公司办公,因为她一直在考虑着怎么让辛洲如她所愿地跌下这个大跟斗。 想害我,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斤两。 当然了,闲暇时分,辛暖还是抱着食谱在阳台上晒太阳。她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整日用来敲数字键盘的,现在,当经历了熬粥都要先搜索百度的耻辱后,她决定先学会自己给自己做吃食,而不是整日依靠会让她分分钟发胖的外卖。 辛文晋夫妇知道辛暖对于辛洲的怨恨,虽想极力调节兄妹二人的隔阂,但也知道不能硬来,便放任辛暖住到了辛程的旁边。 况且,经历此时,夫妇二人对辛程已经渐渐放心。 这日,辛暖正睡午觉,床头的手机却响个不停,辛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去抓手机,拿到面前一看,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辛洲! 辛暖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看着手机依旧响个不停,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应对。 片刻后,在手机叫地即将疲软之际,辛暖按了接听。 “喂?” “喂辛暖?” 那头辛洲的声音分外热情关切,听得辛暖一阵不习惯。 “找我什么事?” “你在家?身体最近怎么样了,我在附近办事,一会过去看看你吧。” 辛暖皱了皱眉,“辛洲,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大忙人,有时间来看我?” “你这话说的,再忙也没我妹妹重要啊,你一个人住很多东西肯定不习惯,我这趟正好给你带一点儿东西过去,是妈交代我的。” 辛暖没做声。 辛洲在那头急了,“辛暖?” “我在家呢。” “哦,那行!”辛洲立刻说,“我一会就过去。” 辛暖电话挂断,立刻起来奔向自己的书房,将所有的资料收拾完毕后才懒洋洋地又爬回到床上。她打了个电话给辛程,问他在哪里。 辛程正在办公室,便问怎么了。 “辛洲,他一会儿要过来。” “什么?”辛程紧张起来,“你一个人在家?” 辛暖犹豫一刻,便说,“没事,我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你不用特意回来,我还是应付得了他的,我这儿又不是荒郊野岭,他能把我怎么样,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也知道是他来过,做个证就是。” 辛程无奈地笑,“都什么时候了,你应该知道辛洲他……” “放心吧,辛程。” 半个小时候,门铃响起。 辛暖早已经换好衣服候在客厅,开了门,见辛洲拎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外,神色带着讨好之意。 “辛暖,”他叫了一声,“这段时间,你还好吧?” “挺好的。”辛暖侧了个身,示意他将东西拿进来。 辛洲将东西刚放在门口,辛暖便示意他出去。 “等等辛暖,我……我有话跟你说。” 辛暖点头,“好啊,这会儿也快到晚饭点儿了,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吃,顺便说事儿啊。” 辛洲低头看了看表,“这会儿才三点多,吃晚饭太早了吧?” “那就当是喝下午茶好了,走吧!” 辛暖一闪身出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一路开着车出去,辛洲问辛暖想吃什么,辛暖漫不经心,答说,“沙县小吃吧。” “啊?”辛洲以为自己听错,“你要吃什么?” “不行啊?”辛暖又想了一想,“那就找家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吧,那也是可以的。” 见她净挑着嘈杂的地方去,辛洲也会意了点,便直说,“辛暖,你没必要这样,我现在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不用怕的。” “怕?你觉得我是怕?”辛暖呵呵笑了声,“辛洲,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吧?我只是不想跟你这样的人单独呆在一起而已。” 辛洲强忍着,尴尬笑了一声,“辛暖,今天我要和你说的话,你一定一直都很想知道。” “是吗?”辛暖满不在意,“什么话?真话假话?关于什么?” “真话,关于辛程,关于他当年那个案子,关于你这次的绑架。” 辛洲一个个字的说出来,却着实让辛暖惊讶不已。 “辛暖,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一直怀疑当年辛程的那个案子吗,你不是一直觉得当年是藏了什么隐情吗?我今天全部都告诉你,这次你被绑架,我不救你,你也不要怪我心毒,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哼!”辛暖觉得十分讽刺,冷笑了一声。 第43章 所谓真相(二) 氛围还不错的小餐厅,周围飘着淡淡的萨克斯音乐,每个座位都被一道雅致的屏风遮着,保护了客人的隐私,又极富有情调。 然而辛暖此刻并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这些,就连服务生将红茶端放在她面前时,她都十分地不耐烦。 辛洲看出了她的焦急,心里暗暗一笑,心知自己是把住了她的命门。 “你说你要告诉我真相?那你倒是说啊,磨蹭什么!” 辛洲喝了口茶,说,“辛暖,你不是一直怀疑了么?怀疑辛程是替人顶罪?” “是替谁?” 辛洲冷笑一声,“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对吧?即便我不说,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当年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而辛程又唯一愿意去顶替的人,还会是谁?” 辛暖一直希望不是这个答案,即便她在大雨磅礴而至的夜晚听到林曼说出代替两个字,即便她咬牙切齿直接质问辛程,是不是替林曼顶了罪…… 即便她一直这样的怀疑,她还是希望有一天,真相不是这样的,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自己嫉妒做的怪! “果然……是替的她……”辛暖心中疼痛,却硬是咬着嘴唇,抑制着心中的愤怒与酸楚。 辛洲微微低了头,借喝茶掩饰自己的慌乱。 “辛暖,你也是知道的,当年,辛程和林曼在一起过,他为了救她,这么做又有什么奇怪呢?” “事实既然如此,那只能更加证明林曼的无耻!”辛暖忽然抬起头来,“辛程为她付出了大好前程,而她呢?她甚至没等得及他出狱就嫁给了你!” “辛暖,无论如何,林曼已经是我的老婆……” “果然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你……” 辛洲压下心中火气,强做温和,“林曼的堂兄,也就是林斌,他也是马涛的兄弟,因为一直把辛程当做害死马涛的凶手,所以对他恨之入骨,即便辛程已经出狱,他仍想给马涛报仇……” “辛程一出狱就去了新加坡,即便近来回国,通江除了除了陆家父子,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年的辛程回来,又有谁知道,至尚的Chason就是辛程?林斌是怎么知道,还能埋伏在裳品山庄的地下停车场,等着要辛程的命?” “是林曼。”辛洲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那晚,她听到了你和周嫂的谈话,知道辛程回来了……” 果然是她! 辛暖记得那颗林曼遗落的耳坠。 “她怕辛程回来找她报复?怕辛程翻脸,重新提起当年的事情,告诉所有人,其实当年马涛是她推下去的!” 辛洲没有抬头,只是回了一句,“她担心这个,又利用了林斌的报仇之心,想至辛程于死地。” “那林斌绑架我又是因为什么?他又为什么勒索的人是你?” “因为他偶然发现了所有的秘密,”辛洲幽幽说道,“他知道了真正害死马涛的凶手,知道了林曼不过是在利用他,知道了……一旦林曼被指控杀人并畏罪逃脱,我作为她丈夫,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才抓了你来勒索我……” “够了!”辛暖别过头去,满脸的嫌恶,“你们……太脏了。” 愤恨,嫉妒,谩骂…… 好像现在已经没有一个词语能最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情绪,辛暖忍了许久,终于说出那句话。 “如果这是真相,我宁愿你永远别告诉我。” 辛洲愣了一愣,后才说,“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听这些,你一向和辛程感情很好……”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从头至尾,是林曼要我的命?” “林斌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况且你被林斌绑架的这段时间内,难保林斌不会将真相告诉你,如果可以,不如借一场意外,让你们两个人一起死去……” 听着辛洲带着吞吐说出这些话,辛暖已渐渐有些漠然。 她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她的亲兄弟,开口问道,“你爱林曼吗?” “什么?”辛洲怔住。 爱? 这字对于他辛洲来说,好像有点陌生。 扪心自问,他爱林曼吗?或许,仅在当初,她还是辛程女友,自己出于好胜心把她抢来的时候,有过对她的喜欢吧。 然而此刻面对辛暖,他却如此笃定,“爱!当然爱,她是我老婆!” 辛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声,“因为她是你的老婆,所以因为她的一句话,你就会毫不犹豫地,不在乎我的命?” “辛暖……” “真相,缘由,你应该都已经说了吧。”辛暖收了收自己的情绪,“既然你都说完了,那我也回去了。” 辛洲见她如此平静,心里没摸着头脑,连忙起身拦住她,“辛暖!你等等,我……” “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是想说,辛暖,经过这件事,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毕竟我也还是你亲哥哥……” 辛暖扔了一句话,“别侮辱了哥哥这个称呼。” 因餐厅离辛暖住处不远,她便一路步行回去,刚走到楼底下,恰好看见辛程从车里出来。 “辛洲呢?你们出去了?” 见辛程着急的样子,辛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出去喝了茶。” “喝茶?”辛程颇为意外,“你和辛洲喝茶?听起来好像很悠闲。” “那不然会怎么样?他害我一次不成,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给弄死?还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骂他一顿,然后拿把刀捅了他?” 辛程忍不住笑了起来。 辛暖很少见辛程笑,原本每次见他笑,她总是很开心,可现在,当刚才辛洲的话犹在耳畔时,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难受。 见她兴致不高,辛程心里有些猜疑,便问,“辛洲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辛暖忽然莞尔一笑,“他还能跟我说什么呀,无非就是求原谅的那些话而已,我懒得理他。” 辛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补问了一句,“就只有这些?” “对啊!” 她朝着他暖暖一笑,忽然扑进他怀里,悄声说,“辛程,我们离开这儿吧。” “什么?”忽然间,辛程有些措手不及,之后才拥住了辛暖,面色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辛暖把脸埋在他肩上,忽然双眼有些酸疼,脸颊蹭了蹭,眼中竟开始湿润。 她终是憋了回去,静静地说,“我只是想离开这儿,可以离讨厌的人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他们,我也不想你看见他们。” 辛程发觉到辛暖的不对劲,略带沉重和试探地问道,“离开这儿,可以不用看见你讨厌的人,那么……你的亲人呢?” “亲人?”辛暖念了一句,“我爸妈……”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沉默。 是的,她怎么可以舍弃她的父母? 即便为了辛程,她也不能舍弃。 见她不再回答,辛程可以想见她心中的纠结,他一直都知道,面对这样的难题,她一定会难以抉择。 “好了,别乱想了。”辛程拨了拨她被风吹乱的刘海,故作轻松,“才刚回来没多久呢,这就又想着走了?” 辛暖一脸沉郁地看着他,这一刻,她想把他看穿。 “再说了,我还有很多事情在通江没有做完,现在也不能走啊。” “什么事?”她直接问。 辛程收住眼中的意外,保持沉稳,回答道,“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是至尚和唐唐她们公司的合作?还是……”她看着他的双眼,“还是E.K佛山古镇公园的项目?” 这话似一颗炸弹,仿佛随着一声剧烈的爆响,他们之间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开了。 辛程微微收回自己扶住辛暖肩膀的双手,沉声问,“小暖,你在说什么?” “辛程,你让周李豪和章琳夫妇替你做的这一切,那份出现在我面前的项目方案,那份章琳声称是周李豪出的方案……” “我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辛程!” 他见她怒,却依旧是沉稳不惊地样子。 “辛程,你应该明白,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的心思你都知道,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都清楚,你的建筑方案和设计风格,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就算那份图纸不署名,我也知道是出自你的手笔,因为那里面的每个细节,都是我曾经跟你提过的,除了你,没有人做的出来!” 辛暖看着他,“事实上,你早已想到,当我看到那份图纸时,就知道作者是谁。” “辛程,你其实是希望我帮你的,你为什么不亲口跟我说呢?” “帮我?帮我什么!” “帮你重新获得爸爸的认可!” 这话一落,辛程愠怒不减,冷笑了几声,“是……我要重新获得他的认可,我要光明正大的……回到你们的视线里,不再顶着一个杀人犯的帽子,不再被人可怜同情或是讥笑看轻!” 辛暖震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辛程,更从未听他说过这样的话! “小暖,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这样看我,这样对我好的,从来都不是这样……” “因为一个人手上粘着血,所以这辈子都要活在阴影中?我不甘心!” “你的手上从来就没有碰过血!”她一时忍不住哭了,“是因为那个女人!” 他忽然紧紧抱住她,“小暖,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了,别走了,行不行?别跟当年一样,一个人跑去加拿大……” 辛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竟然有些颤抖。 “我不会走的,辛程,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不会走的。”她轻声说,“我会让害你的人后悔她曾经的所作所为。” 辛程默然,却在心里补充说—— 包括你的父母,我会让他们为当年将我扫地出门而感到终生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辛洲所说纯属扯淡。 第44章 陷阱(一) 已经过了半月之余,辛暖决定回E.K上班。 那天早晨她刚下车,迎面便碰上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林曼显然对看到她也表示惊奇,脸色微变,却也依旧迎面上前,“早上好,辛暖,你身体都好了嘛?来上班了?” “都好了。”辛暖表示轻松,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绕过她走了过去。 林曼略微意外,如此平静的辛暖,让她一时琢磨不透。 辛暖一路走向电梯,心里却在想着先前E.K法务部王律师给她打过的电话。王律师曾说辛洲已经知道了辛暖手中掌握着E.K资金流向的证据,目前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如果他实行法人变更等动作,那么久意味着他可能逃过此事。 林曼今日来公司,倒是有些突然。 辛暖出了电梯,一路走向自己办公室,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她心中才渐渐了然。 她忽然回想起那天辛洲信誓旦旦向她说的话,“林曼是我老婆,我当然爱她!” 她不禁冷笑出声,辛洲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自私的。 桌上手机开始响动,辛暖拿过看了看,竟是辛文晋,她猜想是因为今天她过来上班,所以父亲打个电话。 “喂,爸。” 辛文晋正在办公室,声音十分缓和,“暖暖,你现在在公司了吧?” “在啊,我说了今天会来上班,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当然在公司了!” “那就好,你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爸爸有事跟你说。” 辛暖先是一怔,而后哦了一声,“好的,爸,我一会儿过去。” 通话结束,辛暖没有对此多想,反而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喂,王律师。” 。 辛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她推门而入。 辛文晋正在翻看一些资料,他的办公桌上铺着一张大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线条与数字。见辛暖进来,辛文晋微微笑了笑,“暖暖,坐。” 辛暖的目光瞥过那一张纸,在辛文晋对面坐了下来。 “今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爸,看你说的,我已经休息很长时间了,之前就在家开始工作了啊,你还担心我不习惯?” 辛文晋坐了下来,“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就好,爸爸其实希望,你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辛暖故作不懂,淡淡一笑,“爸,你放心吧,我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况且……原本我就是惊吓过度,身体上没受什么大的伤。” “惊吓过度也是受伤啊,那是心理层面的伤害,更严重。” 辛暖知道辛文晋想说的是什么,她没再答话,因为她并不想提及这些。 辛文晋倒是十分关心辛暖和辛洲的兄妹感情,生怕二人因为此事而终生仇恨,便想尽办法,能让辛暖释怀一些也好。 于是,他想到了最好的办法。 “暖暖,爸爸今天要你过来,是有要紧事要跟你商量。”辛文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图纸,“你之前看过这个吗?” 辛暖点点头,“这是之前……我给您的,是佛山古镇公园的项目图纸。” “你当时跟我说,这是MAD建筑事务所周李豪的手笔?” “是的,的确是周李豪的作品,我觉得很不错,比起E.K设计院出的那些方案都好一些,所以拿来给您看看。” 辛文晋抬眼看了看辛暖,见她始终波澜不惊,心里一时琢磨不透她是如何想,片刻后,他才说,“暖暖,爸爸之前还没见过你如此举荐一份作品,本来心里是好奇,这两天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份图纸,跟周李豪之前的风格似乎不太像啊……” 辛暖诧异,“哪里不像?” “处处都不像。”辛文晋笑了一番,“之前他做过的案子我都是看过的,此人有些名气,我了解他的风格,如果这是他的作品,那我只能表示诧异,他的风格竟变换如此之快。” “爸,你觉得……” “暖暖,你听过之前新加坡媞瑟维亚大教堂的翻新案吗?” 辛暖心里一咯噔,想起先前陆年所说,便微微点了点头。 “你不是学的建筑,也关心建筑界的事情吗?” “我在渥太华大学的图书馆里看过,每期的建筑月报,我都看的。”辛暖抬头看辛文晋,“爸,你也看出来了吗?” 辛文晋见她认真的样子,点点头,“我知道是辛程,你也早就知道是辛程所作,所以你拿来给爸爸看,对吗?” “对。”辛暖毫不犹豫,“辛程的,是我见过最好的,爸,难道您不觉得吗?” 辛文晋未说话,却是点头。 “爸,三年前,至尚的陆总之所以能够注意到辛程,就是因为新加坡的那个教堂翻新案,我以为您是没有注意到,可事到如今,照您这样说,您是知道的,知道辛程因为那个作品成为星马地区的建筑红人,陆总能够去新加坡说动辛程回来,您为什么不能呢?他是您的儿子,您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为别人效力,都不要他回来帮您?” “他不会为别人效力的,”辛文晋神情严肃了许多,“暖暖,你还不够了解辛程,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只会为自己效力。” 辛暖根本无视辛文晋话中的含义,问道,“爸,您认为……辛程是您的污点吗?” 辛文晋愣了一愣,若有所思,“污点?” “对。” “你是说他曾经犯下的罪行?” “如果那些真的是他的罪行,您是以他为耻的吗?即便他如此优秀。” 辛文晋微微向后仰了仰,似是轻叹一声,“他没有罪,他只是……遇见了一些不该遇见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对,他是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所以染上了一身的血腥。” 辛暖心中想到的是林曼,却以为辛文晋所指的也是林曼。 辛文晋没有与辛暖继续辩驳下去,因为他叫辛暖来的初衷本就是为了化解这些。 “好了,过去不好的事情我们就不说了,暖暖,”辛文晋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那幅图纸上,面色露出微笑,“爸爸已经决定了,这次,随你的愿,就用辛程的方案,并且你跟他说,既然他想要以MAD公司来介入这个项目,我也同意,他现在供职至尚,不便露面,有些工程和资金调用的细节,他都可以通过MAD事务所来执行。” 辛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她猛然抬了抬眼睛,“爸,您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叫你来这里,就是想跟你说这个的。”辛文晋笑道,“爸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 果不其然,辛暖一直冷淡的脸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 辛文晋接着道,“暖暖,辛洲那件事……” 他才提起个话头,辛暖就明白了辛文晋做此事的目的。 她原本还为此而开心,可当她真正明白辛文晋的用意时,心里却如同沉了一块大石。 他的父亲是在为辛洲开脱,拿这件事,希望他的女儿放他的儿子一马。 这原本是……父女间的一场谈判? 她竟差点以为是父亲对辛程的冰释前嫌。 辛暖没有答话,倒是反问了一句,“爸,我问您个事。” “什么事?” “您觉得……”辛暖慢慢扬起了嘴角,“辛洲和林曼将来会不会……” 她有意顿了顿,只为观察辛文晋的脸色。 “会怎样?” “离婚。” 辛暖说出那两个字,“他们俩,会不会离婚?” 辛文晋避开了她的眼色,“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暖暖,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事情过去了,你也撒了气,就不要再想其他的。” 辛暖一直在猜测,辛文晋是否当年辛程顶替林曼入狱这件事,可是他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杀人犯为妻子?因此,她可以确定,至少在林曼嫁给辛洲之前,辛文晋是不知道的,至于婚后,她现在无法确定辛文晋是不是知道状况,更不清楚辛洲向辛文晋透露了多少。 。 晚上回到家,辛暖就接到了王律师的电话。 “怎么样?” “大小姐,您猜的没错,今天,辛洲的确是在搞法人变更的事情,他叫林曼过去也是为了这件事。我今天在场,那些文件都看到了。” 辛暖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问道,“林曼呢?她签字了没有?” “签了……” “真的?”辛暖欣喜不已,一颗心安定下来,而后才问道,“她有没有多问什么?” “她先前有些怀疑,可辛洲跟她说了不少软话,她后来也就心甘情愿的签字了。” 辛暖在心里暗暗道,太好了!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个点,辛程应该还没有回来。她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将计划告诉辛程,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说为好,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也不迟。 可是关于另一件事情,她却是必须要向他报喜的了,她打了电话给辛程,急于告诉他关于佛山古镇公园项目敲定的事。 她一边拨出了电话许久,那边才有人接听,她欣喜,扬起了语调,“喂,辛程!” 那边沉默半响,才回道,“辛程目前在忙。” 辛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对方,是个女人。 第45章 陷阱(二) 辛暖猛然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一旁,她自己盯着手机看了半响,一时踌躇,心也十分不安。 过了许久,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赶忙回头,见来电是辛程,立刻握在手里,接听之前却也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平复了心情,接了电话。 “喂,辛暖?” 是辛程先开的口,语气倒是稀松平常。 辛暖听是他,心里才安稳了些。 “恩,刚才……你在忙啊?” “对,刚才有个会。”辛程似乎是放松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事。”辛暖一下子窝进了沙发,心里仿佛有些安定下来,虽然她很想问出口刚才是谁接的电话,但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她问不出口。 “刚才阿蓝告诉我,说你给我打了电话。” 辛程反倒先自己说了,辛暖心仿佛被一戳。 果然是她。 辛暖之所以不愿意问,就是不想听辛程告诉自己,接电话的那个女人是姚蓝,但是现在,辛程却直接告诉了她。 姚蓝,姚蓝…… 辛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头痛。 自从她知晓姚蓝一路跟着辛程从新加坡来到中国之后,她便可以想见,当年在辛程出狱远走新加坡的这段日子里,姚蓝定是陪着他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他心中所有的孤寂与愤怒,这个叫姚蓝的女人一一陪着他品尝。 这种患难与共的关系,是辛暖无法替代的。 一想到这些,辛暖就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 她总是觉得,这个叫姚蓝的女人,一个智商颇高的女律师,一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对手,让人抓狂的是,姚蓝不同于林曼,因为她一直聪敏的隐身在暗处,躲在辛程的身边,甚至有时候辛程与自己说话,都会因为姚蓝的来电而中断,更可气的是,他与姚蓝通话时,会刻意避着辛暖。 姚蓝就像是一根刺,辛暖恨不能拔之而后快! “是吗。” 即便辛暖内心翻涌,却是口不对心,她压下自己疑虑与醋水,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相信,辛程是喜欢她的,从他那天抱着她说,从此之后再也不要一个人离开,远走他乡。那时她心中便能断定,当年自己一气之下去了加拿大读书,对辛程的确是有力的一击。 既有青梅竹马的情分,那又何至于担心姚蓝这个后来冒出来的人? 辛暖迟迟不开口说话,那边的辛程倒开始问了,“今天是怎么了?”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挺忙的,可能会很晚。” “哦。”辛暖想了想,说,“辛程,今天我去见过爸爸了,他……” “Chason!”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头却忽然传来一声叫唤,还是那个女声,似乎是急切地叫辛程过去开会。 辛暖另一只攥着的手蹭蹭冒汗,脸色差到了极点。 果不其然,辛程立刻说,“小暖,我这边有些忙,回头我打给你,好吧。” “好。” 辛暖挂了电话,有些气急败坏。 。 半夜十二点,辛暖从厨房里端出了两碗泡面,餐桌坐着的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唐静。 “我开会忙到这么晚就算了,你这么早回来个人怎么现在跟我一起吃泡面?”唐静一把接过泡面,一边吃一边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没什么心情吃。”辛暖叉了几口面,拽着唐静便问,“今天你们开会开了很久?是你们公司和至尚的高层吗?” “废话,不是开会搞那么晚,我何至于现在在在这儿吃泡面?” “辛程也在吗?” “当然在了!”唐静抹了一把口边的油水,笑了辛暖几句,“怎么,找我查岗还是怎么的?” 辛暖懒得辩解,又道,“你们两家公司的合作机密,我不便过问,只不过,我还想问,今天……姚蓝是不是全程陪同会议的?” 提起这个名字,唐静先是一愣,而后才点头,“那当然了!姚蓝是至尚的法律顾问,又深得辛程的信任,这个合作事项里有很多法律责任人明细,她当然要全程都在的啊!” 辛暖点点头,“我知道了。” 唐静见她始终闷闷不乐,便问,“你该不会是在吃那个姚蓝的醋吧?” “是的,”辛暖此刻连辩解都懒得,“我这小半辈子就是吃醋吃过来的,先吃林曼的醋,特么现在还要吃那个姚蓝的醋。” “我跟你说,暖暖,不至于!真不至于!”唐静一脸认真状,“就目前我所看来,那个姚蓝在辛程面前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什么事情全部都做的一丝不苟,辛程信任她也很正常啊,一个从不会出错的机密机器人,谁会不信任呢?” 辛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啊,信任和爱情完全是两码事,如果有爱情,那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 次日一早,辛暖早早的起来出门去上班,唐静那厮因为前天忙太晚,睡在床上跟猪没什么区别,辛暖怕吵醒她便没去厨房做早饭,直接拿了一个面包和一包牛奶出了门。 刚出了门,旁边的邻居也开了门,辛暖合上门时听到了响动,忙转身,见辛程从门缝里探出身来,还是睡眼朦胧的样子,朝她淡淡笑了笑,“早上好,小暖。” “……早上好。”辛暖连忙回答,手上夹着的面包和牛奶差点掉到地上。 说实话,辛程这么温润的样子,她还没看过。 “昨天你那么晚回来,怎么早上还起得来?” “你稍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出去。” “辛程……” 辛暖还没说完,辛程便进去了,门大开,辛暖便进了去,听见洗手间洗漱的声音剧烈,便知辛程动作匆忙。 她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一瞬间,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辛程刚刚擦完脸,余光便能看见辛暖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不自然地挂上了毛巾,心中有些煎熬,无形中仿佛有两记鞭子,在他的心脏两边来回抽打。 他闭了闭眼,转身朝着她走过去,拿了西装外套,温和地说了一声,“走吧,小暖。” 上了车,辛暖问,“我们去哪里?” “现在还这么早,当然是去吃早茶了。”辛程转了个弯,车子便驶出了小区。 二人随便找了一家早点店,待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麻辣烫上桌,辛暖隔着蒸笼里冒出的袅袅热气,看到辛程的笑脸在热气下显得有些隐约,她一时看不真切。 辛程大约已经是接受她了吧? 经历过这一切的种种事情,辛程早已应该对她放开心怀才是,他知道自己昨天怠慢了自己,所以即昨天工作到很晚,今天还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留意自己出门的动静,还陪着自己来吃早餐。 这样的做派,早已不是兄长对妹妹那样的了好吗? 辛暖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发甜。 “想什么呢?你不饿吗?” 辛程的贸然一语,让辛暖立刻回过神来,她赶忙笑了笑,夹起一个小笼包,一边吃一边说,“辛程,我昨天就想告诉你了,爸爸已经通过你的方案了!” “是么。”辛程手中的筷子有些不稳,但还好及时握住,以不至于掉下来。 “而且还有更好的消息!”辛暖咽下口中食,连忙说,“爸爸知道你是周李豪的名义参与,所以这下你的方案通过,也就顺理成章的让你介入到整个工程项目的资金调用和监理。”末了,她赶紧又补上一句,“是以周李豪MAD公司的名义。” 辛程听着沉默不语,只顾着咀嚼食物,到辛暖完全说完,他才露出一个笑容来,“谢谢你,小暖。” 辛暖朝他眨了眨眼,“谢我干什么,虽然我帮你的确有些功劳,但是最终还是你的方案让爸爸看中了呀!说到底呢,还是你自己的本事!” “好了好了,吃早饭就不要说工作上的事情了,”辛程假意不耐烦,招呼着辛暖吃东西,显然不愿再说此话题。 早餐结束,辛程送辛暖去上班,辛暖临下车前,犹豫着向辛程开了口,“昨天爸爸还说,让你这周和我一起回家,”她吞吐着看了辛程一眼,“……回家,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 辛程抿了抿嘴唇,握着方向盘的手越发的紧,他只说,“我知道了,小暖,去上班吧,到时候看情况吧。” “好的。”辛暖赶紧应声。 依照辛程以往,听到这个事情必然会一口回绝,以他心中的隔阂程度,可是现在,他这样说,明显表示他愿意这么去考虑。 辛暖十分希望辛程能与父母的关系重新回暖,这样她就不用两边纠结,毕竟,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回到至尚的办公室,辛程刚坐下,姚蓝便在外敲门。 “Chason,早上李豪刚刚跟我说,E.K那边负责佛山古镇公园项目组的人给他去过电话了,约他去那边详谈合作事宜!” 辛程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姚蓝意外,“你……你这么快知道,一定是辛暖告诉你的了。” “是。”辛程抬起头,“阿蓝,既然如此,就让李豪那边准备起来吧,我已经等太久了。” 办公室的气氛略有沉重。 姚蓝能听出辛程此时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早已不是当初回国时决绝的杀戮之意。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停手。 第46章 谁的陷阱(一) 周六早晨,辛太太从楼上下来,便冲着楼下叫道,“周嫂,小玲,今晚老辛和辛暖都回家来吃饭,多做几个菜,还有,辛程今晚可能也过来。” 周嫂手中的洗碗布差点儿掉了,赶忙奔出厨房去,“太太,您说……谁……还有谁过来?” 辛太太站在楼梯上,表情甚为平静,面上带着些许微笑和欣慰,“是辛程,辛程可能要回来吃饭了。” “真的……”周嫂苍老的脸一时愣住了。 辛太太笑说,“周嫂,你应该还记得辛程那孩子爱吃什么的吧?” “记得,一直都记得!”周嫂立刻反应过来,“他最爱吃的是西湖醋鱼和清蒸茄子!说是最下饭,以前每次我做的时候他都能扒拉个两三碗米饭呢……” 见辛太太神色渐渐凝住,小玲赶紧拉过了祖母,打岔说,“那行啊,我今天千万不能忘了买鱼和茄子!” 辛太太嘴边的笑容僵住,并非是不悦,而是瞬间觉得自己有些不称职。 自己做了辛程十一年的母亲,竟连他最爱吃什么都记不住,还不抵家里一个老佣人对辛程的关怀。 她这样想着,心中忽然不是滋味,便转身又上楼去了。 。 “七年,七年了……” 小玲见祖母口中念叨,便问,“婆,您这是说什么呢?” 周嫂叹了口气,“辛程离开家里已经七年了,这段时间他从来没回来过,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来了呢。” “婆,辛程他……”小玲环顾了四周,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问道,“……他是不是坐过牢?” 周嫂先是没做声,而后才自言自语,“他是个好孩子。” “周嫂!你在说什么?” 厨房外冷不丁传来一声,吓得小玲立马转过头去,见林曼一脸惊异的站在那里,乍一看就如突然有了灵魂的木头人。 小玲本来与林曼就结过梁子,又因为上次偷听到林曼和辛洲合伙准备害死辛暖的事,所以基本对林曼已经不搭理状态,可碍于自己的身份,此刻便敷衍答说,“今晚辛程大哥回来吃饭。” 林曼的身体软了软,怔住片刻,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怎么会愿意回来……” 周嫂叹了口气,“总归是他的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该回来看看了。” 小玲假意回头摘菜,偷偷望了林曼一眼,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觉得疑惑,又不想多问,便低下头去,佯装不知情。 。 辛暖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面色微冷,若有所思。辛程答应他今晚一起回家吃饭,她已经十分开心,既然辛程已经做出了让步,那么她也必须要有所行动,将碍眼的人从家里清除出去。 辛洲这几天不在通江,说是有什么事情去了一趟美国,辛暖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中午时分,林曼忙完手头工作,午餐放在眼前,她却提不起一点儿食欲,这两天她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很容易就晕眩或者难受,整个人都觉得十分笨重。 偏偏手旁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抚了抚额头,勉强拿过来接听。 “喂,你好,请问是林曼小姐吗?” 是个生硬的男声,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由得让林曼一惊,她压制下心中的不安,回答,“是,我是林曼。” “你好,我们这里通江市第一人民法院,你目前涉嫌美林达跨国融资经济诈骗案件……” 她如被人当头一棒,哆嗦地手机都掉落了。 伴随着手机落地的声响,她整个人都跌落在椅子上,后面听筒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她惊恐的捂上了耳朵,看着地上的那只手机,仿佛看着一枚定时。炸弹。 这是怎么回事? 融资,诈骗……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大口喘着气,收拾了包想立刻离开公司,可她刚起身,外面的助理进来,“林姐,这里有一份您的文件快递。” “什么东西?” 林曼劈手接过,惊疑地看了一眼,慌忙叫助理出去。 撕开外壳,通江市第一人民法院的字样顿时显现出来,是法院传票! 纸张滑落在地上。 林曼整个人都是僵硬着的,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天上午的情景,辛洲对她少有的温柔,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结婚这么多年,她已经很久没看过他那个样子了。 他说,“小曼,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的脾气一直不好,你还一直容忍我,我一直觉得亏欠你的,所以,经过辛暖绑架这件事,我想补偿你……” “小曼,这些东西本来是我跟爸爸苦求来的,自己再E.K也做了这些年,你我既然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辛暖,也不喜欢我们家,没关系,再过个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美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现在,你只要签了字,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林曼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当时居然相信了他,法人变更?多么可笑,他当时是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大难临头,所以才将罪责推到了自己身上! 呕—— 胃里顿时像翻江倒海一般,她拿过垃圾桶吐了个昏天暗地。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瘫软在沙发上的林曼忽然记起了什么,苍白的脸上顿显阴狠,她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自己的头发,打了一通电话给辛洲。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接电话,林曼一直耐心等着,可是等了许久,始终无人接听。 她冷笑,出了办公室,直接拿辛洲秘书的电话给他拨了过去,果然,不过是两三声,那边就传来了辛洲不耐烦的声音,“喂,什么事?”他的旁边有海浪声,还有几个洋妞的欢叫声。 想是此刻他正在游艇上享受着灿烂阳光。 “是我。” 林曼的声音响起,那头顿时沉默了片刻。 “小曼?”他的声音顿时热了些许,“怎么……怎么是你?” “没办法,我打电话你不接,我只能借朱秘书的电话找你了。” “……哦,找我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辛洲微微松口气,“再过个两天吧,还以为什么大事。” “辛洲,你知道吗,今晚辛程要来家吃饭,”林曼微微笑了笑,“看来,辛暖已经心中对你的不满,毕竟,只要辛程放下,她没必要再报复我们,对吧?” “是真的?”辛洲探问道,“辛程那清高脾气,怎么会答应来我们家?” “还不是为了辛暖么,辛暖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为了辛程什么不能做啊,她能放下也是为辛程放下,对了,她还问起你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公司里一大摊子事儿她哪忙得过来。” 辛洲思忖片刻,“我知道了,没几天我就回去了。” 。 林曼到家门口时,天色已经傍晚。 她远远望去,路口有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两人并肩走着,有说有笑。 看他们渐渐走近,林曼无所容身,下意识地躲到了旁边墙边,隔着距离看着他们,一步步的走近,进了院子。 夕阳的光辉洒落在这条小道上,浓烈和壮观,像是烙印在她的心里,这些年,无时无刻,老天爷不在拷问着她的良心。 她时常在想,如果当时坚持和辛程走下去,也许现在会是一对幸福的夫妻,日子过得甜美而温馨,怎会提心吊胆,昧着自己的良心过活? 忽然觉得很可笑,这些年,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事到如今,一切是她自作自受,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胡乱抹了抹面上的眼泪,清理了自己的情绪,向前走去。 。 辛文晋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辛太太则端了一盘水果往客厅里走,夫妻俩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别光顾着看报纸,来,吃点水果。” 辛文晋放下了报纸,水果却没有动。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声响,两人皆是一惊,心里有了数。 辛太太连忙向外走去,远远望着辛程和辛暖进来,笑着叫道,“你们俩怎么才回来,菜都要凉了!” 辛程和辛暖相视一眼,此情此景,像极了从前两人一同放学回家时。 “妈,路上堵车。”辛暖笑了笑,拉着略微不自然的辛程往里面走。 辛文晋听到声音,也起了身,看着辛程和辛暖进来。辛程面色仍是有些拘谨,出于礼貌,叫了声,“爸,妈。” 辛文晋点点头,“辛程,回家吃饭,就别拘着了。” 辛太太也附和,“就是就是,都是自己家里人,你这孩子也真是,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来,还要我们叫你你才来。” 辛暖为了缓解尴尬,假装嗅鼻子,“好香啊,今天阿婆做了什么菜,闻起来真不错哎!” “你看你个小馋猫,都是辛程爱吃的菜!” “是吗!”辛暖笑,“我记得呢,辛程爱吃的西湖醋鱼,对吧?我闻着就闻出来了!” “你这丫头!” 辛暖连忙拉着辛程,“你好久没回家了,走,去你的房间看看吧!” “也好,辛程的房间都是空着的,这些年周嫂一直打扫的呢。” 见着二人上了楼,辛文晋夫妇才似乎是稍稍缓了一口气。辛太太顺着自己的心口,望了辛文晋一眼,“怎么样,我刚才还算自然吧?哎哟,看着辛程那孩子,我一下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47章 谁的陷阱(二) 辛文晋道,“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少说,省的多说了什么,回头让辛程听起来,又觉得哪里不舒服。” 辛太太有些无奈,略有惆怅的坐了下来。 “你叫辛暖下来,我有话问她。” 辛太太问道,“什么话?” “你让她下来再说。”辛文晋皱皱眉头,“刚刚辛程在这里,我有些话也不好说。” 辛暖正和辛程在他房间里呆着,辛太太上了楼,冲着他们叫道,“暖暖啊,你下来一下,辛程难得回来,你让他一个人在自己房间待一会儿。” “妈,干嘛呀?” 辛暖走出房间,刚走到楼梯口便被辛太太一把拽下了楼,便下楼便小声说,“你爸爸有事情跟你说。” 下了楼,辛暖到客厅沙发坐了下来,拿了一片水果往嘴里塞,“爸,什么事儿啊?” 辛文晋问道,“佛山古镇公园那个项目,你跟辛程说了吗?” “当然说了,”辛暖边嚼边道,“这回全权交给MAD事务所执行,其实就是给辛程的呀,我要是不告诉他,他今天也不会乖乖跟我回来。” 辛文晋还是有些担忧,“他……他目前有什么反应吗?” “没什么反应,我想,辛程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这也表示爸你对他结果的承认。” 辛太太插了一句嘴,问道,“老辛,你把这个这么重要的项目全部移交给了辛程,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啊?” 辛暖不高兴了,“妈,你说什么呢,辛程你们还信不过?” “哎哟,你这孩子,你知道什么呀!当初我和你爸……” “咳咳。”辛文晋咳嗽几声,打断了辛太太的话。 辛太太也忽然反应过来,差点说漏了嘴,便赶紧闭口不言了。 辛暖没察觉到,反而抬头望见玄关处,林曼正进来。她装作没看见,转过头继续吃水果。辛太太看到了,张口说了一声,“小曼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是,妈,”林曼脸色不太好,勉强笑了笑,“今天公司事情有些忙。” “是吗?嫂子,忙什么事儿啊?”辛暖扬起头,看了她一眼。 林曼看到辛暖,脸色更加不好,“辛暖,你今天回家了?真是难得。” 辛太太说,“今天辛程也回来吃晚饭了,只可惜,辛洲那小子跑到国外去了,不然我们一家人可以吃个团圆饭呢!” 林曼心里冷笑一声,团圆饭? “那,爸妈,我先上去了。” 见林曼上楼的身影,辛暖心有些不爽,因为此时辛程也在楼上。她按捺不住,起身也要上去,应是被辛太太拉了下来,“你给我好好坐着。” “妈,辛程他在上面……” “辛程在楼上又怎么了,林曼现在是辛洲媳妇儿,他们俩有什么见不得的?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就让他们俩自己解决,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辛暖不忿,可是被父母牢牢看着,又无办法,只能向楼上方向望了望。 。 林曼一步步走上楼梯,每走一步,心里就异常沉重。 在推开自己房间门时,她余光看到对面,一向紧闭着的那间房,此时居然门大开着。她怔了怔,那是辛程的房间,从她当年嫁给辛洲住进辛家开始,那间房间从未开过。 辛程,辛程此刻就在里面。 她忍不住向那个方向走去,走廊上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走得胆战心惊。 那男子此刻正站在窗前书架旁,夕阳的余晖从他高大的身影旁露出来,形成一抹异常凄凉的剪影。他平静地翻阅着一本书,一副时间安稳的模样,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从前那些事。 她顿了顿脚步,扶着门框,就这么怔忪地看着,一时有些迟疑。 辛程听到了门口处的动静,转身望了一眼,见是林曼,先是意外,而后又仿佛是料到,他说,“你回来了?” 林曼内心沉重异常,此刻看着他,却好像是回到多年前的学生生涯,嘴角挤出一个笑,“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啊,辛程,你回来了?” 辛程点点头,“是,我回来了。” 林曼慢慢进了他的房间,环顾着看了一眼,每一个角落都是非常的干净整洁。她说,“从我进辛家开始,我从没见过你的房间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这间房间每天都会有人打扫,每个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你还在家一样。” 辛程听着她的话音似乎有些颤抖,看了她一眼,“林曼……” “辛程,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特别恨我?” 辛程没有说话,只是见她眼眶有些发红,“你怎么了?” “我当年那么做,那么自私,置你于不顾,你不恨我吗?”林曼渐渐走近了他,“如果我当初能够说出一切,你一定会比现在更好,你的人生根本就不会有污点……” 辛程慢慢低下眼皮,似乎不太愿意听到这些,问道,“你如愿嫁给了辛洲,你过得好吗?” “我如愿嫁给了辛洲……”林曼的眼泪终究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现在说这个,真的好像是个大笑话!这整件事情,从头至尾,我都错了,我现在真的好后悔,我害了你,害了马涛……到现在,连我自己都害了……我嫁给辛洲,我都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是辛家人的看轻,还是我丈夫的背叛和漠视?” 辛程显得有些冷漠,只是问道,“上次小暖被绑架,辛洲想直接撕票,这其中,也是你的想法吧?辛洲,我了解他,他还狠不下这个心来。” “我……”林曼无可辩驳,的确,这最初是她的想法,她根本没有什么可争辩的,“辛程,你知道吗,我一直特别恨辛暖,我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可以有,而有的人却什么都要去争,就像我,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如果当初,我不是为了钱而跟马涛藕断丝连,让他一直对我还有希望,最后就不会采取那么极端的方式,还接连害了你。辛程,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和马涛的错不该由你来替我们承担。辛洲的错,也该由他自己承担,而不是我!” 辛程闭了闭眼,“你什么都别说了。” “辛程,你放心,事到如今,我会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我会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你该有的清白我都要还给你,即便,现在已经为时已晚……我能够补偿你的,只有这些……” “你要做什么?你想好了吗?如果,你做了这一切,你现在的所有就全部都毁掉了,你多年前苦心想要的一切,都会没有了。” 林曼看到了辛程手中的那本书,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 辛程,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辛暖写的吧?”她声音柔和,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咽下泪水,“辛程,你当初甘愿做那一切,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是吗?” 辛程低头看向那行字,他不知道辛暖是在什么时候写下这行字的,是他还在狱中的时候吗?希冀他回来家中可以看到,可是,他当初心中对这个家已经没有了一点儿感情,根本一刻也不想回来。所以这行字,他迟到了四年。 “你喜欢辛暖,对不对?” 辛程合上了书,低着头,抚摸着那书已经泛黄的封皮,仿佛想起从前自己在这里勤奋读书的旧日场景。 他说,“我爱辛暖,一直都很爱。” 即便是原先的猜测,林曼都带着几分怀疑,可当现在,从辛程的口中准确无疑地说出这些话,她还是震了一震。 我爱她。 爱这个字,她先前从未听辛程说过,即便从前她与辛程在一起,他也从未说过爱她。 “起初,辛暖是这个家最讨厌我的人,可最终,她却是唯一对我真心的人。她一直很任性,却是因坦诚而任性,她的任性与骄傲,在这个家中,却是对我最严实的盾牌。” 辛程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林曼,嘴角似乎是一抹苦笑,“你以为,她的父母领养了我,就真的拿我当儿子了吗?就像你明明嫁给了辛洲,他们却不一定拿你当自家人。林曼,或许在很多时候,我们的感受都是相同的。” “辛家对我,是对弱者的怜悯,是对乞讨者的施舍,可他们讨厌和鄙夷从不会放在脸上,该客气的永远是客气,疏远还是疏远,只有辛暖,讨厌放在脸上,喜欢和亲近也是放在脸上……我后来想,如果当初没有小暖对我的真实,我在这个家里还剩下些什么?” “我爱她,可她的父母从骨子里我不配,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配喜欢他们的女儿?她的父亲曾对我说,黄沙、石头还有泥土,都有自己该有的位置,不可逾越,若是僭越了,便会酿成无法估计的后果。” “我从来不想伤害辛暖,所以她的父母我也不想伤害,即便对我不是那么亲近,毕竟也是领养我一场,我不可能让他们伤心,所以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帮他们做,以作偿还,当我不欠他们的时候,我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与小暖在一起。” “可是最终,我才发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不该付出的,我被人耍了二十多年,更因自以为亏欠他们的人情债而受了牢狱之苦,我才是最笨的那个。” 林曼从未听辛程说这么多话,这么多藏在他心底的话,好像是已经沉淀了多少年。 第48章 指证 吃完饭,辛暖送辛程出来,辛家院子门口,辛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今天在楼上,林曼和你说什么了?” 辛程怔了怔,“没说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聊了几句。” 辛暖抱住了辛程,在他耳边低声说,“辛程,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她从他怀里出来,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他,一字一句说,“林曼……可能就要进去了。” 辛程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紧紧盯着辛暖,“你……你说什么?” “辛洲和林曼两口子害我的事情,我不会忘的,况且,林曼比辛洲更加可恶,她不仅想要我死,甚至还让你为她背上了罪名,这样的女人,不让她付出代价,我这辈子不会甘心!” “小暖……”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辛洲背着爸爸和美林达融资的事情,这其中的亏空我全部都清楚,我更加知道,辛洲为了逃避罪责,将名下公司的法人全部变更为林曼,林曼这样为了钱可以不惜一切的人,她怎么会不欣然接受?既然这样,岂不是刚好达到了我的目的……” “小暖,所有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曼她……” “你不会现在还要为林曼说话吧?”辛暖一脸的不可置信,“辛程,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为了保护我们!林曼她自己害死了马涛,却让你来替她承担罪名,这样的人,你还要同情她吗?现在我只不过也让她尝一下替别人承担罪过的滋味!” 辛程的耳边忽然回想起之前林曼对他说的话,心里顿时乱了,只怕这所有的事情都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最终会乱掉自己的计划,辛暖为他做了这些,到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辛暖? “暖暖啊!” 辛暖见辛程一直不说话,心里略微失落,她不想再逼问他,正好后方又传来辛太太的声音,便只能就此作罢,期望下面的事情能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外边这么冷,你们两又不是不见面了,这会儿再这挨冻做什么呢?”辛太太上前来,客气的对辛程说,“辛程啊,没事要多回家吃吃饭,我和你爸也老了,也希望你常回家来看看的。” “我知道了,妈。”辛程神色疏离,看了辛暖一眼,最终钻进了车里,道了声再见。 辛暖还站在原处,看着远处发呆,辛太太拉了辛暖一把,“你这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妈……”辛暖朝着辛太太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 机场,上午十点。 辛洲刚从里面出来,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打了一通电话,“人呢?怎么没到?路上堵车你们早点儿来接啊!现在要我在这等?” “你好,辛洲先生是吧?” 猝不及防的传来一声,辛洲连忙转过头,见两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亮了工作证,“你好,我们是通江市人民检察院的,现在需要您配合我们调查,关于七年前马涛坠楼的案件……” 辛洲手中的电话砰然掉落,他脑袋轰鸣,强压着身体的颤抖,“你们……这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我要去接受调查?”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希望您配合,不要让我们采取措施好吗?” “不!我不跟你们去!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我跟你们调查个屁啊!我不去……” 辛洲连连后退几步,转身就想走,后面的车瞬时下来几个警察拦住了他。 “辛先生,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 至尚大楼下面停下一辆车,姚蓝提着公文包从车内匆匆出来,一路快走到辛程办公室,“辛程!不好了,辛洲被抓了!” 辛程显然震惊,立即起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刚刚得到消息,警察就在机场等着他出来的,看来警方对他的行踪已经完全掌握,一定是有人提供的。” 辛程右手渐渐紧握,靠在桌面上,林曼那天对他说的话更在此时不停地回响。 “辛程,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我想……我们的事情就不能再等了!” “阿蓝……”辛程抬头看着她,“你先通知李豪,让他和章琳那边先准备出一份数据,越详细越好,特别是佛山古镇公园项目的投资明细和资金运转方向。” “好,我知道了。” 姚蓝刚要走,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了一句,“辛程,你真的决定了吗?” 辛程没有说话。 “辛暖……” “我决定了,我回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放弃。” 姚蓝面色显然沉重了许多,终是疾步走了出去。 。 辛家的地板上一声脆响。 辛文晋手中的茶杯在地上粉碎,他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 辛太太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老辛!老辛!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电话谁打的呀,到底说了什么……” 辛文晋拼命的喘气,扶着胸口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着,骂道,“这个兔崽子!他回来干什么?我叫他去国外呆着,他为什么要回来!” “辛洲?是辛洲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辛洲回来了吗……”辛太太着急地语无伦次,抓着辛文晋的焦急问道,“你倒是说话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辛洲……被警方带走了……” 辛太太原本还扶着辛文晋,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就倒在了一旁,“你……你说什么?” “怎么会……怎么会,我已经让他将法人变更给林曼了,他怎么还会……” “老辛,你在说什么?什么法人变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打电话给辛暖!”辛文晋简直要暴跳如雷起来,“马上打电话给她!我倒要问问她,她……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亲兄弟送进牢房……” 辛文晋说完,却又觉得不对,立刻说,“不不……联系律师,王律师呢!叫王律师过来……” 一个小时后,王律师到了辛家。 他神色紧张,一进来便将几份文件摆在辛文晋面前,“不好了,董事长,佛山项目那边的MAD漏出了风,E.K的资金现在全面被冻结,说是要盘查,这下辛洲又被抓了,只怕之前和美林达的事情还有之前的所有捆绑资金全部都要被清查……” 辛文晋本就咳嗽不止,听到这话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是辛程……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个白眼狼!”辛文晋猛拍桌子,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撑着桌子,最终坚持不住,倒在了椅子下面。 。 辛文晋刚被从抢救室里推出来不久,病房里的点滴刚打上。 他微微醒来,睁开眼睛环顾了四周,“暖……暖暖呢?她人在哪儿?” 辛太太一边抹泪一边俯在床边回答,“老辛啊,你醒了?暖暖马上就过来了!”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高跟鞋一声声地敲打着地面,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病房门口。 辛太太向病房外看了一眼,那女子此刻眼窝深陷,长发披散,正冷眼注视着他们。 “林曼……”辛文晋见她便气得想要起来,“你还有脸来?我问你,你到底对辛洲做了什么!” 林曼冷冷地看着辛文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爸,你怎么没问问辛洲,他对我做了什么?哦,难道,他所做的事情都来自您的授意?我在你们家这些年,到底算个什么?” 辛太太一脸失望地看着林曼,“你嫁进我们家来,我们可没有亏待过你……” “是,你们没有亏待过我,可我也没有亏待过你们哪!你们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作伪证,你们能有这几年的安生日子?” “你给我闭嘴!” “不用担心,爸,这件事情您以后再也不用藏在心里怕别人听到了,因为……”林曼笑了数声,“我已经全部都跟警察交代了,我全部都说啦……哈哈” “你!”辛太太大惊,上去便是给她一巴掌,“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向我们保证的?” “我没忘,我从来都没忘!”林曼指着他们二人,“忘记的是你们!你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儿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这些受这些委屈是为了什么,可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是你们的算计!你们联合辛洲对我的算计,将所有的脏水全部往我头上泼!一个辛程还不够吗?你们才是最自私最没有人性的人!” “林曼!” 辛暖忽然出现在后方,她一把拉过林曼,“你说什么?你在和我爸妈说什么?” “辛暖……”林曼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辛程说的没错,你是你们这个家里……唯一有人性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选错了路……” 辛暖没有心思听她的话外音,厉声问道,“你到底对我爸妈做了什么?” “问你的好父母吧!问问他们,这些年,他们究竟瞒着你做了什么!” 林曼甩开辛暖,最终走了出去。 第49章 分崩 病房里是气得浑身发抖的辛太太,还有喘不上气的辛文晋,二人眼中尽是憎恶与担忧,辛文晋看着伫在门边的辛暖,一时非常生气。 辛暖还没从方才林曼的话里反应过来,转头问了句,“爸,妈,你们瞒着我什么了?” “那个女人的话你也要信吗?”辛太太骂道,“当初也是瞎了眼,招了这个女人进家门,真是晦气!” 母亲气愤地有些反常,辛暖一时沉默,只是观察着父母的神色,总觉得事情隐隐不太好。 “是你?”辛文晋脸色沉着,看着辛暖,最终问出这句话来,“你是要亲手将你哥哥送进监狱?” 辛暖上前走了几步,仿若没听到,问了句,“爸,你身体怎么样了?” “回答我的话!” 辛暖停了下来,微微侧了脸,“我想送进去的人是林曼,我知道辛洲将所有责任推给了林曼。” 辛文晋夫妇讶然,一时齐齐看着辛暖。 “我挖了这个陷阱,等着林曼去跳,只是……”辛暖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林曼却安然无恙,而辛洲却被警方审讯,不过即使这样,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本来就是辛洲的罪责,既然林曼逃过了,算是她运气好,辛洲被抓了,也不算他冤枉……” “辛洲可是你的亲哥哥!”辛太太差点哭出来,看着辛暖冷漠的脸,指着道,“你何苦要这么害自己的兄弟……” “亲哥哥?妈,你在和我说什么笑话?他为了钱都想要我的命了?难道我还要傻瓜似的任他欺负吗?” “那不是辛洲的本意,那是林曼……是林曼在背后出的主意,辛洲没有那么狠心……他是顾念你的……” 辛太太的辩驳在此时听来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辛暖冷笑,“不管是不是林曼的主意,最终下决定的却是辛洲,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即便我答应你,将佛山的案子拨给辛程,也换不来你对辛洲的原谅?”辛文晋忽然开口,“暖暖,辛洲在你眼里没有情分,你以为辛程就有?” “辛程当然有!” “你恐怕还不知道现在辛程对我们辛家做了什么!” 这话骇然一声,在辛暖的心里闷出一声雷。 她强硬的姿态终于转变,抬头问,“爸,你说什么?” 辛文晋不言,辛太太却道,“要不是辛程接手了佛山项目,E.K内部的资金动向以及暗箱交易证据也不会被他掌握,现在政府要全面盘查,加上辛洲之前犯得非法融资,只怕辛家这回……” 她说不下去,眼泪就涌了出来,辛文晋咳嗽不断,说,“这事情,现在才出了个眉目,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辛程那白眼狼,是利用了你!” 辛暖身体一软,不由得倒退几步,这话听来简直天方夜谭,她不会信。 “你说辛洲没有情分,那辛程就更没有!你倒是真心对他了,可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辛太太抹了抹眼睛,抬头却见辛暖疾步走了出去。 。 “小姐!小姐你不能进去!小姐……” 辛暖躲开那几个人的纠缠,径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辛程和姚蓝皆是一惊,同时转过头,见辛暖的面色冷若冰霜,立在门外,看着他们。 姚蓝手里的文件还捏着,见是辛暖,便悄悄合了起来,便要退出办公室去。 “别忙着走啊,姚律师。”辛暖刚巧拦住了她,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瞄到她手里的文件,“这是什么?能否让我看看?” “对不起,辛小姐,这是至尚的内部文件,您不方便……辛小姐!” 辛暖直接劈手夺过,姚蓝伸手就要来拿,却传来辛程一言,“阿蓝,没事,你先出去吧。” 姚蓝看了他一眼,即便不放心,终是离开,并带上了门。 辛暖当着辛程的面,仔细将那份文件翻了个仔细。辛程也不说话,就等着她一一看完。 啪的一声—— 文件被扔在辛程的面前。 “原来,你们就是这么算计我的?” 辛程没有回话,只是拿起那份文件,并收好,片刻后才说,“小暖……”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从头到尾,你都是利用我的?从你回国我见你的第一面开始,你就开始一步步的盘算?” 辛程开口,还未说话,辛暖却又抢说,“辛程,只要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并不是你的本意!我都可以相信!真的……” “是我做的。” 辛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呆呆地看着辛程。 “周李豪,章琳夫妇,还有阿蓝,陆年,都是帮我的,而最终的主谋,是我,我和陆年的父亲陆锡荣合作,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搞垮辛家,报复你的父亲,我们双方是各取所需……” “够了!”辛暖捂住耳朵。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静的能听见腕上钟表的走针。 辛暖心如绞痛,从喉咙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我不该信你的,更不该豁出一切去对你好……” “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是这一切,我还是要做,是给我自己的交代,给我自己父母的交代,小暖,我别无选择……” “你恨我的家人?呵……”辛暖哭着冷笑,“恨当时你替林曼顶罪的时候,我爸爸没有倾力救你?你因为林曼嫁给辛洲而恨上我家?可是你好像忘了,我父亲当时领养了已经是孤儿的你,你在我们辛家呆了十年,喊了他们十年的爸妈!这笔账你又是怎么算的呢!” “这笔账我已经还清了!”辛程忽然声音提高,带着压抑着的愤怒,看着辛暖的眼神也厉了许多。 辛暖抬起步伐,全身像是背负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她抹了一把面颊上的泪水,咬牙切齿,“辛程,你把我家害成这样,我真的恨死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这些话说的这样轻巧,却字字含着愤怒和怨恨,像是细密的针扎在辛程心上,可如今,他除了自行愈合这些伤口,旁的什么也不能做。这些他又不是没有承受过,与当年在狱中所受的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辛暖离开后,他重重地倒在椅子上。 姚蓝匆忙进来,吓得连忙问他怎么了。 “我没事。”辛程靠着椅背,闭上了双眼,强制让自己平静。 姚蓝格外担心,走到辛程面前,轻轻说,“等这件事情过了,就回新加坡吧。” 辛程缓缓睁开眼,说,“好的。” 。 一个星期后,夜里。 辛暖趴在病床上睡着了,忽然被一场噩梦惊醒,吓得她忽然起了来,看着父亲已经熟睡的样子,胡乱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辛文晋的身体逐日恶化,而自己忙着处理公司混乱的财政纠纷,白天不能看父亲,便只能晚上过来陪着,趁此功夫可以让母亲休息片刻。 辛太太忙着辛洲的官司,她从不让辛暖插手辛洲的事,辛暖也并不想过问。 她悄悄站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在身上,慢慢踱步的窗前,外面的夜色特别好,幽蓝的苍穹之上,是无数颗闪烁的星辰。 辛暖抬头遥望着,脑袋里忽然一阵阵轰鸣—— …… “小暖!你看我摘到了星星没有?” “摘到了摘到了!辛程你超级棒的哎!” 辛程站在高处,朝她手中的镜头露出难得轻松的笑容—— “小暖,你看好了,这是我给你摘的星星!我给你摘的!” 我给你摘的—— …… 辛暖靠着墙壁,对着窗外,脑子里一句话一句话的闪过,她忽然不想再回忆,可那些又是固执得刻在脑子里。 她抓紧了披在领口的衣服,背过了身,看着病房内的一切,外面的灯管隐隐透进来,宁静而安详。 过去的这些天,辛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她原本以为,就此一切都完了,可是,事情恶化之下,却又发生了隐隐回生的变化,所有的事态没有那么的严重,像是……有人最终收了手…… 她再也没有去找辛程,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 唐静回加拿大的那天,辛暖去送她。 两个人路上都无言,直到去了机场,唐静临近登机时,才拉着辛暖说,“暖暖,一切都会好的,你放宽了心。” “我知道。”辛暖露出一个笑容。 唐静咬了咬嘴唇,最后说,“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听,但是,据我所知,辛程目前已经不在国内了……” 听到这个名字,辛暖微微冷了脸。 “我们合作的项目结束后,他已经辞去了至尚的一切职务,三天前就飞回新加坡了。” 辛暖抱了抱唐静,笑着说,“唐唐,一路顺风。” 唐静身体僵硬住,也不知自己的话辛暖有没有听懂,还是,她现在根本就什么都不想听。 “暖暖,你要坚持住,我相信,辛伯父的身体会好的,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太糟糕。” 辛暖抱着唐静,脸上都是泪,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哭,没有一丝声响。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全部都结束了。七年前不是真正的终结,现在却是。 他完成了他的报复,她失去了最后的骄傲,从此就是陌路人。他最后收了手,只怕,连仇人都不能完全算是了。 第50章 重聚 送走了唐静,辛暖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医院看父亲。今天是辛文晋动手术的日子,时间定在下午,她不放心。 刚到病房门口,门虚掩着,辛太太正和辛文晋说着话。 “我这一上手术台,后面的事情就难料了……”辛文晋咳嗽几声。 辛太太强忍着悲痛,“你别胡说,这话要是叫暖暖听见了,你让她还怎么支撑?” “辛洲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曼抵死不松口,我怎么求她,她什么都不愿意帮,只怕这事情翻出来了,就没个头了……” 辛太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躲都躲不过去。” “律师怎么说?” “目前能争取的就是减刑……” 辛文晋忽然握住了辛太太的手,“我这要是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你给我记着,这件事情的真相,永远都不能让辛暖知道!” “老辛……”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道。”辛文晋重重地躺回去,喘着粗气说,“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将辛程领养回家里,搞得我们辛家现在……一天不如一天……” 辛太太也说,“如果不是辛程,当初辛洲也不会被林曼迷了心窍,也不至于失手将马涛推下楼去,我们更不用费尽心思叫辛程替他顶罪……这些事情,究竟是不是命啊……”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欠了谁的命……” …… 辛暖的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以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她猛然背过身,靠着冰凉的墙壁,一时无法喘息,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顶罪?究竟是谁替谁顶罪! 林曼说,辛暖,你是你们家唯一一个有人性的人,问问你的好父母,他们这些年隐瞒了你什么! 辛暖浑身颤抖,刚才听到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凭空劈进她的脑海。 辛程……是替辛洲……顶的罪…… 为什么是辛洲?为什么是辛洲……为什么是他! 辛暖勉强支起身体,踉跄着顺着走廊出去,回到自己车上。她要知道真相,完完全全的真相!这些年,她就像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 姚蓝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外头的阳光正好,她转身看了看外面的通江市风景,心里忽然无限感慨,想到现在可以离开,忽然心中倍加轻松,毕竟,在这里的一切事情,都即将结束。 电话忽然响了响,“姚律师,有人想要见你。” 她意外,“是谁?” 见到辛暖的时候,姚蓝微微意外。 辛暖脸色不太好,她站在姚蓝对面,微微扯起一个笑容,“这是,要走了?” “是的。”姚蓝给她倒了一杯水,抬头看她,“你还好吗?” 辛暖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反而问她说,“你是怎么认识辛程的呀?” “是四年前,他帮了我一些事,我又帮了他一些事,后来我们就熟了。” “那个时候,他怎么样?” “那个时候,他不太好。” “如何不好?” “……他,”姚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人很没有精神。我一开始,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才知道,他刚刚出狱。” 辛暖的眼眶有些发酸,“他当时有和你说什么了吗?” “你希望他说什么?” “说他的家乡,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有的,他和我说过,他的妹妹对他特别好,可是,他的妹妹也离开他了,去了国外,躲着他远远的,不想看见他,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不想让他妹妹伤心。” 姚蓝说毕,递了一张纸巾给辛暖。 辛暖没有接过,只任凭眼泪掉落在桌子上。 。 离开至尚的路上,辛暖神情麻木的开着车,看着马路上车流汹涌,人来人往,她心神不定。找个地方停下了车,她干脆坐在马路边上,看着匆忙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人流。 “你的父亲曾经问过辛程一句话,他凭什么喜欢你,又凭什么自以为有能力对你好?他和林曼曾经只在一起过一个月,是出自你父亲的意思,他不希望辛程让他难堪,辛程也不愿意让你难堪,因为他对你的感情而活在别人的是非里,你出国后,局外人的辛洲由于看不惯辛程,事事都要与他一较高下,包括林曼,他自以为辛程爱林曼,便非要将林曼抢过来,一段出自于好胜心的感情,本来就不是牢靠的……” “林曼一早得知辛程并非辛家的亲生子,心里已经有了投奔辛洲的意愿,二人便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可当时林曼,还有一个藕断丝连的男友,马涛。那天晚上,马涛气不过,将林曼绑上那层废楼,林曼是在辛洲的眼皮子底下被带走的,辛洲哪能忍受,即便不是真为了爱情,也是为了他从来不容被欺负的骄傲,他一路追着马涛的车,可林曼当时慌乱之际,第一个想到求救的人却是辛程……” “辛程赶到时,辛洲已经失手将马涛推下了楼,当时辛洲就跪在辛程的面前,叫他哥哥,求辛程救他,他不想坐牢!当时目睹这一切的人,就是还被绑着的林曼……辛洲逃离现场后,警方迅速将现场围了起来。你可知你的父母做了什么,他们用你,还有对辛程十年的养育之恩来求辛程,亦或是要求辛程,替辛洲顶下这一罪过,你的父亲向辛程承诺,会请最好的律师来替他减刑,他出狱后,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林曼为了你们辛家的富贵,答应你的父母,替辛洲做了伪证,指证当日推马涛下去的人就是辛程,而你的父母,为以防林曼日后变卦翻供,便将林曼娶进家门,嫁给辛洲,让他们二人捆绑为利益共同体,这样才能保证日后辛洲万无一失。” “辛程即便入狱,也从未后悔过,他心中念着你,又顾着你父母的养育之情,况且,辛洲是你的至亲,他不想让你伤心,不想让你父母伤心,可是他将一切想的太过轻而易举,原以为这一次,可以彻底还了你父母的恩情,哪又知道,你父母从未对他放过心!他狱中受人迫害,差点儿丢了性命,都出自你父亲的意思,他想叫他死在狱中,从此再不见天日,这件事情就永远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争取提前出狱,除了逃离你们家人远远的,没有其他存活的办法……” “辛暖,你又知不知道,辛程的亲生父亲是怎么死的?他当年又是如何被你家领养的?他父亲的死本就是你父亲的失误,你的父亲为了逃避罪责,逃避媒体的讨伐,立压下此事,并通过收养辛程作秀,以示他的慈善心肠,他收养了辛程,是为利用,而养育辛程,还是为了利用,辛程在他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即便有这样大的仇恨,即便他终于决定回来报复,可是最后,因为你,他还是决定收手了,否则,你们E.K的日子,远比今天难过的多,你的父亲哪儿能安然在医院治疗养病?” 辛暖当时身体已经僵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喉咙,她干涸的嗓子艰难冒出一句话,“辛程,他还会回来吗?” “这话,也许你得亲自问他。” …… 姚蓝向她诉说的真相,让她措不及防,令她悲痛欲绝。 辛暖坐在马路边上,看着行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她仰头望着,看清每个人的脸,高兴的,失望的,愤怒的,咒怨的,无奈的…… 这一幕幕人生百态,她却通通经历过。 人群中隐隐走出一个人来,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着与辛程一样的脸,他朝着辛暖走过来,刻板严谨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问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她呆呆地望着他,你呢,你也一个人,都在做什么?这些年,你一个人,都是为了什么活着? 为了什么?少年继续朝她笑,却什么都没说。 那人影渐渐消失,是一场幻象。 辛暖朝着消失的影子笑了,说,辛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活着的,如果你还需要我,我愿意放弃一切陪在你身边,这辈子都不走了,我愿意为曾经说过的话,向你道歉,为我的父母曾经对你所做的伤害,向你道歉,你所做的这些,我本是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可是除了用剩下的人生偿还,我没有其他的办法。 . 辛文晋的手术很成功。 辛暖那天上午去看了他,带了好些东西过去。 “妈,过些日子爸爸就能回家休养了。” “是啊,”辛太太看着辛暖忙碌的身影,眼中有一丝疑惑,“暖暖?你怎么这个时候有空过来?” “过来看爸爸,还分有空没空吗?”辛暖回头,对着辛太太笑了笑。 辛太太心里颤了一下,总觉得辛暖的表情不大对。 “辛洲……他怎么样了?”辛暖随意问道,“我听正平说,他在里面表现还挺好的。” “哦,是……是啊。”辛太太说,“说来也意外,林曼……她居然没选择和辛洲离婚……” 辛暖停下了手中动作,怔了片刻,“那她现在在哪儿?” “在她自己家里住着,时常去看辛洲,刚开始辛洲骂她,不愿意看见她,后来就慢慢好些了,两个人的感情,倒是比先前好。” 辛暖嘴角微微笑,“这样很好呀。” “暖暖,林曼她……她怀孕了。” “真的?” “是啊,这对我们家来说,真的是个好消息。” 辛暖的心中感慨万千,也许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应当承担的罪责,而幡然悔悟的人,也会得到上苍的褒奖。 . 辛暖离开时,没和父母说任何告别的话,临上飞机前,她去看了一趟辛洲。 从辛洲入狱以来,她从未看过他。 看着坐在她对面,狱中的辛洲,辛暖忽然想,当年的辛程就是这样,在里面等待着刑满,等待着被释放。 辛洲的戾气少了许多,只是看着辛暖仍旧是有些疑惑。 “先恭喜你了,终于要做爸爸了。” 辛洲的脸色微动,“辛暖,对不起。” “你要和辛程说一声对不起吗?我会帮你带给他,虽然这世上最无用的话就是对不起,但说一句,总归是好些的,对吗?” 看着辛暖平静的脸,辛洲拿着电话,竟是怔住了。 “是我的错……”他低下头,忍着哽咽,头发被剃成了板寸,额上的青筋显露。 “出来之后,好好照顾爸妈,别再让爸失望了,你永远都得记着,爸曾经为了救你,而不惜一切代价伤害了别人,伤害了那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辛洲再度忍住情绪,说了句,“好。” 辛暖朝他简单笑了笑,终于起身离开。 她从监狱出来时,抬头望了一眼四周,看到最远处高高耸立的大楼,Double-star,陆年曾对她说,这座大楼,还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做星星大厦。 记忆中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小暖,你看好了,这是我给你摘的星星!我给你摘的!” 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步伐,上车离开。 上午九点四十,一架飞机准时从通江国际机场起飞,飞往远处的星岛。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此文拖到现在还有咩人看,哎,这一篇文拖了两个跨年我也真是没sei了,15年三次元繁忙,但是这个故事就一直没舍得太监,一得空就写一些,现在终于写完了(⊙﹏⊙)b如果有还在看此文的人,这里深深鞠躬道歉,请原谅作者君的无耻更新速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